第81章

因這一年經常降雨的緣故, 造成荊川以及鎮上的大片土地糧食大幅度減産,無處可流的雨水将各色農作物的根系泡得氧氣不足,導致根系部呼吸困難, 從而影響作物生長, 以及作物的收成。

荊川的鄉民們也因收成量不足往年的一半而開始惶惶不安,光是祠堂長老聚在一起開會就開了足足三天。

這一日荊川的鄉民都被召集在村頭的曬谷場, 白水和盧魚隐在人群裏,等待一個個滿臉嚴肅的族內長老來發布這幾日研究下來的結果。

白水本以為長老這次宣布的結果會是號召鄉親們一同上山圍獵, 或者按照他的想法去別處收糧來緩解災情造成的饑馑事件。

不過長老們宣布的處理結果卻是出乎白水意料的, 商量了幾日的結果就是聚衆舉行祭天儀式, 按照年紀稍大的老一輩來講,這一次雨澇是因為上天的懲罰。

荊川本身就是窮鄉僻壤的小山村,平日風調雨順之時, 收獲下來的糧食也僅是勉強生活,這樣一來二往的,祭天儀式倒是幾十年沒做過一次,這一次饑馑爆發, 很多老人都認為是荊川鄉親們不祭天造成的。

白水這一次對祠堂的衆長老和顧鐵成算是失望透頂了,人群中央的祠堂長老還在扯着嗓子喊着,而白水卻聽不下去了, 眼看着這天色越來越暗,又因早冬的原因,天氣有些冷,白水低下頭眼尖地看到盧魚那微紅的鼻子尖兒, 便二話不說地拉着盧魚從人群中退了出來。

盧魚雖然面上有些不懂,卻仍舊緊跟白水的腳步,在白水身後問道,“白水你是有急事嗎?”

白水沒有回頭,僅是自顧自說道,“在這站着多冷,還不如回家。”

“可是村長他們還沒說完話呢。”盧魚仍是不解。

快到家的時候,白水松開盧魚的手,眼裏帶着一種無法言喻的苦澀,“我不是很贊同他們商量祭天儀式的事情,我覺得解決問題應該從根本做起而不是盲目地靠着一種信仰來做決定。”

盧魚聽了表示贊同地點點頭,複又說道,“其實這裏就是這樣的,有些事情靠着長輩來解決能夠得到好的結果,但也有些事情在老一輩的幫助下反而越弄越糟,我們還不好說什麽。”

白水如今只求這什麽祭天儀式能少用些時間,把寶貴的時間用在切實解決具體問題上。

事實上,族內長老們舉行的祭天儀式用了足足三天來完成,本是粒米金貴的荊川如今沒了糧食,僅能用牲畜來進行祭天。

舉行儀式期間,顧鐵成及其他長老開始挨家挨戶地搜集長得肥壯的牲畜,大到肥體壯身的花豬,小到正在地上啄蟲子的紅公雞,紛紛無一幸免。

等衆人收到白水家時,祭祀用的牲畜已經收集完畢,再看看白水家那三個被浩浩湯湯抓牲畜的陣仗吓壞的老牛白哞哞,還有專門欺負哞哞的母羊和母雞,一個個都沒敢出聲,僅是渾身瑟瑟發抖地在牛圈裏盯着那些早已紅了眼的衆人。

顧鐵成率先對白水開口,“如今牲畜已經夠了,就不為難你們家了,你們倆剛成家我若再傻了你們家這三個老夥計那成什麽了。”

“舅舅,我覺得如今家家都揭不開鍋了,還弄什麽祭天儀式有些不妥。”白水聽着自家門外各種牲畜撕心裂肺的叫喊,忍無可忍地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說了出來。

顧鐵成聽完皺緊眉毛,聲音漸小了一點,并用手輕拍白水的肩膀說道,“咱們村裏的長老們都是經歷過這些事情的,他們說怎樣就怎樣吧,我知道你的心意是好的。”

白水如今也是無話可說,只能等到衆人離開後,生氣地關緊了大門。

祭天儀式舉行後的幾天,荊川開始下起了雨夾雪,這糟心的天氣并沒有因為大家的祭祀而得到緩解,反而有種愈演愈烈的勢頭。

這一日,白水趕着牛車去了鎮上,這一路上牛車碾壓的地方都是濕漉一片,鎮上的風景也如荊川一般低迷。

路上行人星星兩兩,紛紛行動匆匆,完全沒有為任何店面停留的意思,如今鎮上的店鋪均是門庭冷落的樣子。

白水并沒有如往常一樣直奔一品齋,而是按照盧魚的想法去了鎮上的糧食鋪子,不過牛車還未趕到糧食鋪子的時候,白水便看到從糧食鋪子門口排了有半條街長度的隊伍。

白水對着盧魚苦笑說道,“咱們果然還是晚了,你看這隊排的,看來到咱倆進去的時候恐怕也已經賣光了。”

“那我們還是要等的,不然以後更難解決。”盧魚比白水早一步下了牛車,疾步跑去搶先占了個位置進行排隊。

白水見狀無奈地搖搖頭,便将牛車趕到一邊,也跟着盧魚站在一起排隊等待買糧食。

時間不等人,天氣也是很會挑時間折磨人,越來越冷的天氣還有時不時飄零的雪花,令白水沒有耐心再繼續等下去。

白水不顧盧魚的詢問離開了排隊大軍,尋着人排隊的方向,走到了糧食鋪子門口,有些人因懼怕白水插隊,從而面色不善,白水也不以為然,在門口繞來繞去。

直到見到店主的時候,白水對着那麻臉小二喊了一聲,“劉老哥,是我小白啊!”

且說這劉麻子當真是一吃貨,他那每月做小二的銀錢幾乎全部用在了吃上,而且吃的地方還就非鎮上的一品齋不可,他喜歡白水做菜的味道,平時也愛對白水準備的各色菜式進行反饋,這聊着聊着便與白水做上了朋友。

劉麻子起先沒見到白水的時候還是虎着臉地幫衆人交易糧食,在看到白水的時候臉上登時有了笑模樣,将手裏的活兒交給了其他兄弟,愣是從那擁擠的門口擠了出來,把白水帶到一邊熱絡說道,“小白你咋來了,家裏缺糧了?”

白水在一邊嘆了一口氣,複又難過說道,“這不是因咱們這的天氣原因,我家地裏的糧食減産了,我怕餓到我夫郎便想着到這來看看。”

劉麻子四下看了看,對白水小聲說道,“如今店裏賣的也都是陳米舊糧,新糧食還要去老遠的北方去收,如今只能給你舊的,而且量還不多。”

白水如今犯了難,躊躇半天說道,“老哥可知道你們什麽時候去北方收最新一批的糧食?”

“這就難說了,咱們店主家裏出了急事,走之前告訴咱們賣完這批糧食便關門,去北方收糧的事情還不做打算。”

這鎮上就一家糧食鋪子,聽劉麻子的話店裏的糧食已經剩下不多而且還都不是新鮮的,白水家裏還有足夠短時間進行果腹的糧食,但過冬的糧食就不敢保證了。

白水站在原地考量了一會兒,想到一品齋又想到自家,晃然發覺如今只有去北方收糧才能解決這一難題。

思及此,白水便對着劉麻子小聲說道,“老哥,可知道你們店裏通常去哪裏收糧?咱們一品齋也需要糧食,恐怕咱們店裏的糧食會不夠。”

劉麻子聽了便又鬼鬼祟祟地拉着白水走得離排隊人群更遠一些,“要不是看在咱們哥倆聊得來的份上,我還真不能幹這事,我們店主千叮咛萬囑咐不能透露收糧地址,如今我就告訴你,你且聽好了。”

白水将劉麻子說的話紛紛記在了心裏,謝過劉麻子便離開了糧食鋪子去了盧魚排隊的地方。

盧魚被冷風吹得直縮脖子,如今看到白水走過來連忙沖着白水打招呼,在白水走近的時候,小聲說道,“我還以為你去搶糧食去了,正打算去看看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白水拉着盧魚微涼的手,輕聲說,“當然有,咱們不排隊了,回一品齋找蕭瀾商量商量。”

到了一品齋白水就看到蕭瀾一手拄着臉,一手擺弄文玩的苦澀模樣,雙目直勾勾地盯着門口那叫一個望眼欲穿。

白水見狀走上前去用手在蕭瀾面前晃了晃,見蕭瀾回過神,适才說道,“你這是幹嘛呢?”

蕭瀾坐直身體,死氣沉沉地說道,“我在想一品齋以後該怎麽辦,如今很多家食肆都關門了,就剩咱們一品齋在死撐,庫存的糧食已經越吃越少,去糧食鋪子那問,人家也說沒有了,這可如何是好?”

“那不如我們去收糧食?”白水眼角帶着笑意繼續引導蕭瀾。

奈何蕭瀾就是不上道,如今更是趴在桌上,死氣沉沉地說着,“你說的倒是輕松,誰知道糧食收來的價格是多少還有地點在哪裏?”

“白水知道。”盧魚實在看不下去蕭瀾那幅頹廢迷離的模樣,便将白水路上所說的打算給蕭瀾重複了一遍。

本是趴在桌上毫無生氣的蕭瀾,如今一聽此等好消息瞬間來了精神,便與白水商量着去北方收糧的計劃。

待到第二日收糧的時候,盧魚也跟着白水一同出發了,家中裏裏外外都鎖得嚴嚴實實,家裏的活物白蘿蔔和母羊等,均被白水寄養在米氏家中。

期間,馬駒聽了白水的打算也是頗為贊同,并要求與白水一同去北方,幫家中儲備糧食。

就這樣白水趕着牛車帶着盧魚,同一起趕車的馬駒不顧鄉人的異樣眼神出了荊川,到了鎮上與蕭瀾等人一同北上收糧。

路上白水他們一行人的馬車牛車可謂是浩浩湯湯,路人見了紛紛投來好奇的眼光以及各種不解。

趕了一中午的路,衆人下車聚衆在一間小食肆點菜填飽肚子,雖然他們都帶了幹糧和肉幹,但出于保險起見白水決定将幹糧等易于存儲的食物留到最後,能在食肆吃,就盡可能地在食肆吃。

此時,白水等人已快出了城,所在的小食肆正位于郊區,食肆的條件不是很好,但勝在店主熱絡。

“今年收成不好啊,這米面之類的更是少,咱們食肆也如兄弟們所見,能看得下去的也都被吃光了。”店主因突發的饑馑辭退了小二,自己充當起小二端着煮好的紅薯朝白水他們走來。

白水看着盆子裏的紅皮紅薯挑了個最大的掰成兩半一半給盧魚,一半自己吃了起來。

許是舟車勞頓,雖說主餐只有紅薯,大家卻吃的異常盡興,店主看了更是開心,便也跟着說出了自己的打算,“你們是我這個小食肆最後的一批客人,你們吃好過後我便關了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