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骨精(7)
卷耳摸了摸頭上被她當作簪子的骨頭,“你說這個?我河邊随便撿的,看着倒像是條肋骨。”
書白幽幽看着卷耳,“你去姻緣河了?”
“姻緣河?”卷耳想了想那條山溝裏不怎麽長的,鬼氣森森的河,實在是難以把它和姻緣兩字挂鈎。
“是見過一條河,怎麽,這骨頭不能随便拿嗎?”
星河鬥轉下,書白聲音溫涼:“姻緣河顧名思義,是一條與姻緣有關的河流,”
“凡我族男子,在成年後便要挖出自己的一根肋骨扔在姻緣河旁,等待他命定的人将它撿走。”
卷耳聞言一愣,睜大了眼道:“糟了糟了,那豈不是說我拿了這根肋骨,便要和他的主人在一起?”
卷耳莫名覺得身邊氣壓低了幾度。
書白勾起一個有些森然的笑,“是啊,不如讓我看看,你選了哪個命定之人。”他手落在卷耳的頭發上,伸手把那根肋骨抽出。
冰涼沾着雪花的長發落在他手上,觸感竟然意外的好,書白留戀了一秒,才把手伸回來遞在眼前。
他眼裏的冰霜在仔細看過這根肋骨後,神情帶着點詭異。
凡他族男子,那自然也是包括他……
卷耳看着他一言難盡的面色,突然有一種預感。
“這肋骨……不會是,你的吧?”
書白面無表情的看她一眼,方才的氣焰消失不見,頗有些僵硬的“嗯”了一聲。
卷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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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兩秒。
“哈哈哈哈哈哈書白你笑死我了,你竟然也把自己的肋骨拆下來扔在河邊,等着哪個小姑娘撿起來?”
書白本來有些尴尬的的情緒更加複雜了,他有些無語,“有那麽好笑?”
卷耳嘴角的笑意怎麽也壓不下去,“本來就很好笑啊,哪有人的姻緣要靠這種方式來證明嘛。”
書白神色莫名,口中那句“我覺得這個結果很好”最終沒有說出。
他擡手把卷耳的長發理順,又用那根肋骨重新給她挽起。
卷耳嗫嚅,“你幹嘛?”
既然這肋骨有這樣的寓意,幹嘛還用來挽發。
書白淡淡道:“你若不信這樣的姻緣,這肋骨便沒有那樣的含義。”
卷耳覺得他好像有點不開心。
他們也算是久別重逢,卷耳不再跟他研究肋骨的事情,“你跟我說說你這五年怎麽過的呗。”
她大眼忽閃,像是精靈。
書白道:“上山再說。”
卷耳聞言點頭。如今找到了書白,卷耳自然不着急回江南。
兩人并肩走着,四周寂靜無聲,天空黑的遙遠又神秘,夜色裏,只有書白的聲音輕輕響着,說着這幾年他的故事。
男人聲線很低,讓卷耳想起晨鐘暮鼓的聲音。
卷耳替他撥開擋在眼前的枝桠,“所以你以後都不會有心髒了?”
“嗯。”
當年的書白只堪堪保住一命,可失去的心髒卻沒有辦法替代,所幸他是妖,妖丹還在,他便能不死不滅。
這五年傷倒是養好了,只是妖力不比從前罷了。
卷耳說不出什麽話來,書白再提當年之事,沒有任何的怨恨情緒,卷耳只能幹巴巴道:“沒關系的,以後每個十五我都陪着你給你護法。”
“你不怕世人說你堕入妖道?”
卷耳搖了搖頭,神色鄭重,“我只求問心無愧。”
書白聞言,手指輕輕動了動,仿佛不經意道:“問心無愧,那,你心裏裝了什麽?”
他這話,多少帶着試探的意思。
淺綠色裙擺随着她的步子蕩起漣漪,宛若一步一蓮華,卷耳嬉笑着說出真心話,“你呀。”
夜色裏看不清太多,書白聞言勾唇,眼裏流光璀璨。
“花言巧語,這句話跟多少人說過了?”
卷耳有點不服氣,“只有你呀。”
書白不信,一雙淺色瞳孔的像是含着漩渦,他想起在江南聽到的種種,抱着手臂,輕輕笑着,“一家有女百家求,周小姐這幾年可真是風生水起。”
白雪鋪就的山路上,只有二人身上的衣袍是為雜色,卷耳一臉得意,她路也不走了,攔在書白身前,踩着比他高一截的臺階,卻依舊只能仰頭看他。
卷耳踮起腳,女孩子白皙紅潤的肌膚吹彈可破,她細致的看着書白臉上的神色,不确定道:“我說白骨精,你不會是在吃醋吧?我怎麽覺得你這話這麽酸啊。”
書白繃緊了唇角,聲音意味不明,“我不配。”
他一個連心都沒有的人,還是只妖怪,怎麽配得上一身磊落的小姑娘。
書白情緒轉變的太快,卷耳都來不及反應,“你在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誰說你不配了?”
他微微低頭,“那你說,我配嗎?”
“……”
卷耳臉色紅了紅,在書白灼熱的視線下,嗫嚅出聲,“誰說你不配了呀……”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卷耳簡直想掐死他,“你配,你最配了!行了吧?”她之前怎麽沒發現這白骨精這麽磨人?當年對陳溪百依百順,怎麽今天到她這就一直欺負她?
捉摸不透就不捉摸,卷耳氣的翻了個白眼,山路還長,她雖然氣着還不忘關心書白,“你怎麽樣?還有力氣走上去嗎?”
“沒有。”書白利落地收回邁出去的腳。
卷耳想了片刻,抽出腰間的雲青展平,帶着書白跳了上去。
雲清一瞬升了老高,書白晃晃悠悠的站在卷耳身後,像是随時都要掉下去的樣子。
卷耳轉頭,“你幹嘛,扶着我一點呀,不然掉下去怎麽辦。”
他這一身的骨頭棒子掉下去肯定摔得渣都不剩。
書白與她目光相接,非常滿意她的建議。
他兩只手穿過卷耳纖細的腰,在卷耳身前輕輕扣住。
卷耳嘟囔着,“你好好抱着別亂摸啊。”
書白氣息灑在她耳畔,“好。”
他離得太近,聲音像是放大了幾倍,卷耳擡手摸了摸頸間的皮膚,“書白,你聲音真好聽。”
書白有點後知後覺地發現,卷耳好像總是喜歡誇他,好像自己多能迷惑她一樣。
環在她腰間的手微微收緊,兩個人緊緊相貼,書白挑眉,“有多好聽?”
他身體冰涼,卷耳有些迷迷糊糊的,話不經過大腦脫口而出。
“就是好聽到懷孕的那種。”
“……”
卷耳說完才反應過來,她恨不得從劍上跳下去,身後的書白顯然也因為她的話愣住了,兩人半晌無聲。
過了一會,書白含着笑意的聲音傳來。
“聲音是不行的,你要是想的話,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
卷耳:“……”
雲青在缭繞的雲層中穿梭,月光灑在他們身旁,像是綴了一層晶亮亮的薄紗,有冰涼的風拂過臉頰,像是神明的親吻。
“你以後想做什麽。”書白溫聲開口。卷耳頸間的碎發向後飄在書白臉上,帶着淡淡冷香。
書白很瘦,卷耳被他這樣攬在懷裏,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硬邦邦的骨頭,“最近混沌海的惡蛟不老實,可能要去看一看,不過要看情況。”
雲青沖破霧霭向下飛去,山中燈火幾點,把一切都模糊的軟綿綿的,書白問道,“看什麽情況。”
“你的情況。”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卷耳聲音裏有點期待。
他聽了這話又笑,“好啊。”
書白胸腔輕輕震着,卷耳莫名覺得後背靠着書白的地方有些發燙。
從半空中落了地,卷耳自覺的和書白站的遠了些,男人眸光暗了暗,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手,“你站那麽遠做什麽。”
書白帶着卷耳來到自己的住處,卷耳驚訝的是,他竟然住在不哀山頂,放眼望去只有這一座殿宇,站在山頂俯視着下面芸芸衆生,卻帶着一股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白骨精,你一個人在這裏會不會很孤獨呀。”卷耳想象了一下獨自一人在這山頂的感受,覺得有些難過。
“不難過,我睡了五年,剛醒。”書白打斷卷耳發散的思維。
“……”
書白的傷養的差不多了,所以看他打掃房子,卷耳也沒過去幫他,自己在院子裏找了塊大石頭,悠哉的靠在上面看星星。
卷耳發現,這白骨精一族好像多數都是男子,但是很少見到姑娘,她一身女兒裝倒是有些不方便了。
卷耳擡手把發間那根肋骨抽出來,妥貼的收好,又在衣服上随意的扯下塊布條,腦後的頭發被她用布條全部紮起來束好。
書白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卷耳盯着他的衣服不知道想些什麽,她頭發束在頭頂,少了幾分女兒家的感覺,多了點飒爽出來。
“你有沒有男裝?借我一套。”卷耳走過去,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書白。
他比卷耳高出許多,現在的衣服她肯定穿不了,書白點點頭,領着她回房間,在櫃子裏找出當年他下山前的衣服。
天青色的長衫在卷耳身上還是有點長,她找了把小剪子,把衣擺多出來的地方裁下去,整個人便是個俊俏的小公子。
“怎麽樣?好看嘛?”卷耳轉了一圈,頗有些得瑟。
書白眸色深深,看着自己的衣服穿她身上,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