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奚鶴卿(終章)
“那我寵寵你?”
她說着話,自奚鶴卿懷裏擡首,親了親他緊繃下颚。
奚鶴卿一僵,眸光漆漆,他緩緩吸了口氣,反過來譏道:“你眼神對不準就別親。”
親的也沒個準頭兒。
“......”
這人好像暴躁的很。
卷耳挑眉,“激将法呢?”
“......”奚鶴卿眉目一壓,話裏綿綿纏纏着失落,“不親就不——”
她瞬間堵上他的唇。
四方天地裏,是她身上撲面而來的芙蓉香。
那柔軟觸感從唇上染到四肢百骸,熱泉一樣湧了滿身,奚鶴卿一瞬繃緊身子,試圖忍下去湧動噴薄的思緒。
可他忍不住。
緩了半刻,奚鶴卿翻身霍然壓下她,瘋狂回應。
唇齒研磨,呼吸相渡。
他不留一絲空隙的吻她,滿腔情緒洩了個幹淨。
奚鶴卿腦海裏炸開光火,仿佛見到漫山遍野芙蓉盛開,風吹一陣淡粉花蕊落了他滿懷,而那宮牆高端裏坐着位姑娘,清脆嬌語喚他‘卿卿’。
Advertisement
“嗯......”漫長掠奪殆盡,卷耳呼吸急促,雙手抵着他胸膛,勉強喘了口氣,“卿......卿。”
“......”
奚鶴卿閉眼,啞着聲說,“你可知,我為何不讓你喚我卿卿?”
“為何?”
“......”
奚鶴卿想了想,又改了主意,輕輕搖頭,“不想同你說。”
“......”卷耳好笑。
“夫君。”她溫柔道。
“!”
奚鶴卿克制出聲,“你......”
“我什麽。”卷耳手臂挂在他頸上,語氣幽幽,“我沒讓你停啊。”
她笑着湊近,親了親他唇角。
“接着親啊。”
“......”
“卷卷。”奚鶴卿忽而開口,壓着胸間殘酷血腥,只拿出一顆柔軟赤子之心問她,“你可會嫌棄我?”
歲月恍若披了一層柔軟輕紗,一切好的像是一場夢,奚鶴卿茫然四顧,總怕醒來時,留給他的依舊是一盞孤燈,滿腔落寞。
他話裏絲絲縷縷的不安。
卷耳笑了一聲,用手指怼了怼他的臉,“奚鶴卿,你要是再問這種沒意思的事兒,我就真的生氣了。”
“......”
船身晃動,他眸光裏閃閃爍爍落不到邊兒,卷耳擡手解開他頭頂玉冠,那鴉黑長發自兩肩滑落,影影綽綽透着燭光。
卷耳咬了咬唇,柔荑向下,去解他宮縧。
白玉腰佩磕在床榻上發出‘叮當——’一聲,靛青曳撒順勢敞開,裏面是雪白的中衣。
奚鶴卿手中扣緊成拳。
卷耳的動作不停。
再往裏,一雙白皙指尖輕挑開中衣上的系帶,露出緊致白皙的胸膛。
奚鶴卿連動都不敢動,只是目光幽幽的盯着身下的人。
“挺滿意的。”卷耳觀眼前景色,忽而眉眼彎彎,雙臂挂在他脖子上,“要是再胖點就好了。”
“......”
“你......你都是哪裏學來的這些葷樣!”奚鶴卿克制咬牙。
“少時學了許多,嗯,大概是母皇帶你見我的第二天,便有人教我這些了。”她笑了,語調輕軟,“夫君,你疼疼我。”
你疼疼我。
奚鶴卿快炸了。
他忍不住想,這一刻便是她要自己的命,他也會遞上三尺刀鋒,求她了結。
人說世間情愛為甜藥,不外如是。
讓人欲生,欲死。
奚鶴卿手指顫抖着去探芙蓉花苞。
“奚鶴卿......”卷耳喘了口氣,她往上縮了縮,顫着聲音,“你......”
她不好受。
他更是。
愛與欲從不分開,愛一個人,便想同她嘗試一切所有甜蜜疼痛的事。
可他不能。
他不能啊。
我愛你柔鬓眉間細微的輕蹙,愛你嗓音柔啞說的那一聲‘夫君’。
我想讓你快樂。
奚鶴卿左掌撐在她耳側,絲絲繞繞的目光灌進卷耳眼底,濃的像是化不開的蜜糖。
奚鶴卿嗅着芙蓉香,啞聲問她,“為何喜歡這花?”
卷耳拉回飄到天邊的思緒,磕磕絆絆應他,“芙蓉......芙蓉別名為拒霜,喜光......嗯...卻耐陰,像你......”
她舒了口氣,燭光下笑容軟柔,“還有,衍朝......時,見你發冠上......帶過。”
“......”
奚鶴卿啞聲,探入更深,“芙蓉不好,換一種吧。”
“換......什麽?”
“桑梓。”他低低開口。
桑梓,即故鄉。
是我不論風雨,永遠愛的地方。
海上風景壯闊,高船行過一月,在一處偏遠小城靠了岸。
卷耳說想去看看風吹草低的草原,一行人便下船轉了陸路。
穿過這城便是草原了。
這城鎮太小,鳴金只補了一些用到的物資,他們呆一段世間又會離開去下一個地方游覽,買多了物什也并無大用。
小城連客棧都沒有,一行人便接着趕路。
北地早晚冷暖不同,夜裏有些涼,幸而馬車寬大,該有的都有。
卷耳躺在車裏閉着眼睛,柔白手掌順着咕嚕柔軟的毛,她聽着車壁外的曠遠風聲,有些昏昏欲睡。
奚鶴卿看她迷蒙雙眼,伸手滅了矮桌上昏暗燭光。
四下昏暗,她抱着咕嚕睡了過去。
奚鶴卿屈膝靠在一旁,等到卷耳呼吸勻淨時,他才仿佛随意的放下書本,湊過去鑽進她的被子裏。
“喵嗚~”
咕嚕有些不滿地看着奚鶴卿。
奚鶴卿面無表情的把卷耳懷裏的貓拽出來扔到一旁,而後把卷耳那只手擱在自己腰上。
他湊近了些躺着,滿意的笑了笑。
咕嚕喵嗚喵嗚地叫個不停,奚鶴卿用腳勾着被子拽上來,“啪嗒——”一聲把貓蓋在裏面。
咕嚕喵不動了,只能老實趴着。
奚鶴卿親了親卷耳唇角,終于睡去。
光影浮浮,他又做了那個夢。
蓬萊臨海,夏風裏潮氣陣陣,卷耳悶得慌,便一個人坐在小閣樓上吹風。
目光放遠,可見巍巍宮牆,目光往下,是陌上少年郎。
“這時節不好,等十月時我帶你去看木芙蓉,那要比這些曬得幹幹的荷花好看。”她垂頭垂頭跟閣樓下的人道。
涼亭裏的奚鶴卿放下掌中書卷,緩緩擡頭掃了她一眼,頗為嫌棄的諷她,“你還是把心思放到功課上比較好。”
女皇為人嚴厲刻板,對這位公主又是寄予厚望,将來的事誰都說不準,奚鶴卿一直記着父親告誡自己的話,要他輔佐公主殿下。
輔佐。
不是陪着她到處瘋玩。
“......”卷耳兩條腿在晃呀晃,“看花和功課又不沖突,你別總學奚伯伯那套,他是老古板,你可別變成小古板。”
奚鶴卿懶得理她。
“你過來。”卷耳指了指自己,笑眯眯的,“我想下去了。”
他深呼氣,伸手夠了一旁紅潤潤的果子,随口道:“你身後有臺階,自己下。”
又不是沒長腿。
卷耳笑着搖頭,“奚公子,我要跳下去,你要不要過來接着我?”
她聲音清脆,十三歲的姑娘,臉蛋将将褪了肉,露出少女的青澀來。
“不接。”奚鶴卿幹脆道。
他才不要陪這公主殿下瞎折騰。
卷耳挑眉,“我數三個數,真跳下去了。”
奚鶴卿不為所動。
“三。”
“二。”
奚鶴卿眉心動了動,還是不語。
卷耳眯了眯眸子,笑着說,“我下來啦——”
話落,她竟然真的往前移了移,毫無顧忌的往下撲!
下落的速度極快,卷耳閉着眼睛,被人穩穩接住。
風聲,潮氣,懷抱裏。
她沖下來的力度太大,奚鶴卿抱着她轉了好幾個圈才緩沖了力道,只是手臂也有些微微的麻。
一旁郁郁蔥蔥的栀子花被她的腳勾過,顫顫巍巍落下幾片花瓣來。
“這可是二層!!!”奚鶴卿氣急敗壞,人還沒放下就開始吼她。
少年音清澈朗朗,幹幹淨淨的摻了點火氣。
“我知道啊。”卷耳勾起個笑,“就知道你會來接我的。”
女孩子香軟溫和,蘭江水一般柔軟,奚鶴卿咬牙切齒的看着她,覺得一口氣噎在胸口下不去。
“你不要總是動氣,像衍朝那邊的**似的,點一下就炸。”
“......”
奚鶴卿磨了磨牙,若自己是**,她便是那點藥的火!
卷耳還挂在他身上不動。
須臾,奚鶴卿察覺出不對來。
他雙手抱着卷耳,右手扣在她膝窩,左手正穿過卷耳腋下,扣在她胸側。
左手下綿軟一團。
“......”
奚鶴卿快瘋了。
他腦子一沖,手忙腳亂的放下手裏的人,邁開大步往自己的住處走。
少年衣袂翻飛,耳根通紅,墨發在他身後飄蕩,勾了香。
身後的小少女毫無察覺。
“奚鶴卿,你是不是在心裏偷偷罵我呢?”卷耳拍了拍自己起皺的衣裙,在奚鶴卿背後沖他喊,“罵我也沒事,你長的好,我可以原諒你的,哎?你慢點跑呀,我真的會原諒你的!”
“......”
奚鶴卿拐了個彎,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他一貫說不過卷耳,最好的辦法就是閉嘴離開,他忍不住想,若日後二人成了親,他必然是早死的那個。
被氣死的。
宮中自然有給奚鶴卿留的住所,他一路跑回去,“咣當——”一聲緊扣上門。
可手下柔軟觸感散不盡,奚鶴卿也是初初知人事的年紀,自然明白自己碰到了什麽。
大不敬......
這是大不敬......
奚鶴卿疾步上榻,霍然掀開被子蒙了進去,企圖忽略方才手上綿軟的感覺。
被衾裏空氣稀薄,他悶了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可夢裏還是她。
是......不着衣衫的她。
冰肌玉骨,魅惑天成,眼神鈎子似的,仿佛能要他的命。
奚鶴卿恍然聽到公主殿下喚他的聲音,夢裏的他沉沉呼吸,臉色通紅,汗出了一身。
“奚鶴卿?你要是不開門我就進去了。”門外卷耳拍着門。
“奚鶴卿?你聽到沒啊。”
床榻上的奚鶴卿蹙眉,卻沒醒。
外面的公主殿下還在喚他,這次換了個稱呼,“卿卿?”
嗓音綿綿甜甜。
“嗯......”
床榻上的阖着眼睛的奚鶴卿渾身一顫,奚鶴卿掙紮片刻,猛地從夢裏醒來。
他臉色通紅,眸光灌了水般清透。
被褥裏,粘膩濡濕一片。
馬車內陽光大盛,可這人還未醒。
“奚鶴卿?”卷耳拍了拍還在睡的人,有些憂心。
這怎麽睡了這麽久......
卷耳摸了摸他的臉,湊近他,“卿卿?”
睡着的人身子一僵,奚鶴卿長睫微閃,緩緩睜眼。
馬車車簾被風輕卷着,帶來一陣淺淺草香,沁人心脾。
奚鶴卿看了眼伏在他身邊的人,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
半晌,他回神,聲音啞的仿佛剛經歷過什麽,“怎麽了?”
卷耳笑着說,“草原到了。”
九州之大,越過浩瀚江海,是皚皚雪山,是黃沙大漠,是千頃草原。
北地風土與蓬萊、衛朝都大為不同。
卷耳剛擱下手裏彩脂,便見蘭壺抱着套衣服進來,“夫人可醒了,主上正等着您過去看他做的東西呢?”
“竟真的讓他尋到了?”
桑梓二木難尋,用來做花冠更是難,卷耳倒是未曾想這人肯如此費心思。
她放下手裏的馬奶葡萄,伸手摸了摸蘭壺手中的婚服。
如今已是夏末,草原的風帶着熱浪刮在臉上,卷耳看這套層層疊疊的婚服就頭疼。
看別人穿和自己穿,好像不是一回事。
蘭壺看出她不願來,笑出聲道:“婚姻大事,夫人快別嫌棄,主上還在外面等着呢。”
蘭壺走過來幫卷耳利索的換了衣服,卷耳揶揄她,“哪是主上等着,我瞧你倒是擔心鳴金也在外等着呢。”
蘭壺紅了紅臉。
天高地闊下,幽幽綠意綿延望不到邊際,卷耳換好純白婚服,烏黑長發披散在身後,不施一點珠翠。
鏡子裏的人美的心驚。
一行人剛到這沒多久,卷耳途經幾城,風景昳麗幾幢,又湊巧見了幾場婚禮。
她說草原的婚服好看。
奚鶴卿便說給她一場婚禮。
潔白衣袍上繡着繁複暗紋,卷耳提裙掀簾而出時,奚鶴卿已在烈日下等了一會了。
他本就白,一身白衣加身,傍晚餘晖下耀眼奪目,仿若踩過幾多歲月,依舊是是蓬萊初見的那個少年郎。
“卿卿。”她彎了彎眼睛。
奚鶴卿呼吸窒了一瞬,眼裏是壓也壓不住的驚豔與喜悅。
若未有意外,十五歲那年,她便該是自己的妻子。
可這一遲,便遲了十年。
還好,結果沒有變。
奚鶴卿伸出手,唇角勾着笑,“走吧。”
這場婚禮無關賓客,無關贊者,是一場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婚禮。
草原勢高,沃野千裏是滿目青翠,擡首是明月皎皎,繁星爍爍,仿佛觸手可及般震撼。
奚鶴卿牽着她漫步到泉邊,笑着說,“這些日子我尋了許久,也未找到與蓬萊蘭江相像的河流,只有這泉倒還清澈。”
婚服是草原的,禮數還是蓬萊的。
蓬萊習俗,大婚當日是要對着蘭江祈願,二人雖與蓬萊遠隔萬裏,可奚鶴卿還是像完成這禮。
“沒關系。”卷耳替他理了理領口衣袍,攥了攥他冰涼烏發,柔柔道:“我知你心意便好。”
奚鶴卿捏了捏手裏花冠,抿了抿唇,“我給你戴上?”
卷耳露出笑顏,微微低頭。
那花環用桑梓枝條做成,上面綴了許多明豔幽香的花,是奚鶴卿找了草原的老人學着編的,他編廢了許多個,被老者嫌棄的不行,廢了好久的力氣才出這一個能拿得出手的。
他手上斑駁着傷痕,綿綿細細幾道血色,瞧着有種枯寂的美。
奚鶴卿擡手,把花冠穩穩帶戴在卷耳頭頂。
“倒是有些重。”卷耳笑了笑,聲音溫柔。
她擡眸,盈潤眸光像是墜了星星的泉,澄澄如水般裹着愛意。
波光粼粼裏,倒映着他。
奚鶴卿啞着聲說,“卷卷。”
“嗯?”
“很美。”他笑裏澈澈。
奚鶴卿把手裏匕首遞給卷耳,她笑着接過,擡起左手,在腕上劃了道淺淺的口子。
血痕滲出,卷耳拿右手抹了,複又擡手抹在奚鶴卿唇上。
這是蓬萊的一種古老的習俗,意為‘定禮’。
蓬萊古語有言,人生而便有來世,皮囊無記憶,靈魂卻有。
這血香經世不滅,風卷雲舒裏,意喻永世不離。
奚鶴卿後退一步,以左手覆胸前,躬身垂頭,向卷耳彎腰。
“雖道阻修遠,但寄願于蘭江,唯祈此生靜好,并蒂兩堂,莫負良時。”
“盼與卿,谷之同室,生作同歸,死則同穴。”
他起身,瞳眸微紅,笑着說完最後一句,“此證,願白首永攜。”
風吹過,綠草依依,穹空悠遠。
卷耳勾唇,一字一句,輕聲回應。
“願,白首永攜。”
這一生裏,我殺了許多的人,也做過許多不擇手段的事。
人間這場苦海大夢中,人人皆喚我奸佞、權監、閹狗。
唾語句句,咒怨聲聲,我早習慣了。
可有那麽一個人,她不懼所有的靠近我。
只幹幹淨淨的,喚我一聲‘卿卿’。
作者有話要說:
就陪司主走到這啦,他們的故事從不會結束,世界那麽大,他們會去看看的。
雪山,戈壁,草原,長河。
我相信,不管奚鶴卿走了多遠的路,見過多少天風海雨,放不下的,都是那一句“卿卿”。
第七卷 假公主&真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