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範晴雪有固定工作而且工作不錯, 不方便總在黑市露面,再加上為了不暴露空間的秘密, 找個熟悉黑市的“代理人”勢在必行。

她旁敲側擊地跟其他人打探過陳春花的人品和家庭情況,得知陳春花家裏雖然貧困可是她在黑市上不會為了多賺一點兒錢就胡亂宰人,平時只會悄咪咪地跑到鄉下收集些雞蛋來賣。

別人的雞蛋賣到七八分,甚至八·九分錢一個, 而她一直堅持只比百貨商場的雞蛋貴一分錢,也就是只賣六分錢, 可謂是很講良心且有誠信的商人了。

附近經常來黑市買東西的大娘大嬸認準了陳春花,需要雞蛋的時候不找第二家, 除非不巧她那兒的雞蛋正好賣完了,才會勉強的去別家随便買一兩個應急。

另外幾個賣雞蛋的婦女抱團, 恨得牙癢癢地齊心合力排擠陳春花。

這也是陳春花每次都要提前去占位置的原因,早去早賣完早回家,省的跟她們扯皮。

如今的黑市物資也不豐富, 僅有雞蛋、糧食、兔肉、雞肉、煙葉、肥皂、毛巾棉布等幾種東西, 每樣東西大概有兩三個人賣,雞蛋比其他東西更廉價尋常一些, 因此黑市上足足有五個人同時在賣, 彼此競争激烈。

對于拉低雞蛋售價的陳春花, 其餘四個人完全不給好臉色, 隐隐合謀要把她擠出黑市,明裏暗裏對她使絆子。

陳春花一直在考慮換其他東西賣,但是她手頭上的錢不多, 近期家裏大女兒出嫁,三女兒婚期下個月,二女兒也有可能在今年年底前結婚,出項不少,完事後估計她手頭攢的錢就更不富餘了。

她不打算和別人一樣,在女兒出嫁後要一部分彩禮錢填補家中虧空,所以換商品的計劃暫時擱置。

毫無焦點的眼神撞上範晴雪含笑的黑眸,陳春花提起兩分精神,想擠出一個笑臉,可惜失敗了。

她放棄抵抗,垮着肩膀問:“丫頭,找嬸子什麽事?要買雞蛋嗎?”說着,把裝雞蛋的籃子往範晴雪面前提了提。

範晴雪看看四周不多的行人,但笑不語,輕輕搖了搖頭。

陳春花不明白她搖頭的意思到底是不買雞蛋還是找她沒什麽事,深情困惑地回望着她。

揚起精致的小臉,她露出八顆小白牙:“陳嬸,方便聊聊嗎?”手指指向遠離黑市的一條無人小巷。

陳春花從善如流地點點頭,經過僅有的幾次接觸,她看得出來面前的小姑娘肯定不是那種心思不正的人,也不可能會害她。因為好奇她叫住自己的緣由,所以陳春花邁動兩條小短腿率先踏進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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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雪白的小臉從黃昏的暖光中漸入偏暗的一角。

揉了揉眼睛,陳春花慢慢适應了小巷的光線不明,入眼的範晴雪恰到好處地掩住一縷狡黠。

範晴雪的腳尖點在黃昏與陰影的交界線上,擡手把額邊的一縷散發撩到耳後,向上勾了勾唇角。

“陳嬸,你對賣香皂感興趣嗎?”

聽到這句話,陳春花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張成一個圓形,巷子深處的風穿堂而過,她有點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腦子混亂了幾秒,“當,當然感興趣,你的意思是……”陳春花用沒拎籃筐的手悄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唔,好疼!

範晴雪沒賣關子,直接開門見山道:“我觀察了你一陣子,覺得你很适合當我的代理商。”

“代理商?”陳春花對這個新奇的名詞有些不明所以,嘴裏含了兩圈這三個字反複咀嚼,最後依然默默咽回了嗓子裏。

覺察出這個名詞有些超前,範晴雪輕聲解釋一遍:“就是我做供貨商,你負責代賣商品,我會給你一些折扣,商品最終在黑市賣多少錢,而你從中能賺多少錢,我都是不管的。”

也就是說,她可以随意開價售賣?

陳春花喃喃着有些不敢置信,範晴雪為什麽會突然找上她?有這麽便宜的好事,相信無論哪個“倒爺”都會前仆後繼地找她談合約的。

而且自己并不了解範晴雪的背景,雖然明顯可以猜出她肯定家世不凡且背景深厚,但是自己早過了天真的年紀,不相信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牙齒輕輕咬上舌尖,陳春花疑惑地反問:“為什麽找上我?”

看出陳春花的顧慮,範晴雪向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

陳春花把右手拎着的籃子換到左手上,偏過頭準備詳細聽聽她的理由,眼睛中含着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一絲希冀。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不過是因為我第一次來黑市時你主動提點過我,而且後來數次接觸,我覺得你是個講誠信、有原則的人,比起其他人要好許多。你比其他人看得遠,将來也會走得遠。”

範晴雪收起笑臉,漆黑的眼眸鄭重地注視着有些無措的陳春花,發自內心地誇獎她。

她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讓陳春花有種被肯定的感覺。

是啊,家人因為她賣雞蛋比其他倒爺賣的便宜,每天賺的錢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連家裏日常開銷都不夠而有些譴責她,她的愛人對于她的行為一直也是不認同的。

市場裏的競争對手因為她賣便宜雞蛋認為她是有意壓價,紛紛排擠她。

只有她自己知道,大家過的都不容易,從老鄉手裏收雞蛋大約3分5一個,她轉手賣到六分錢就可以了,何必為了多賺那一兩分錢就失了價值底線呢。

她是為了能生活下去才來這裏賣雞蛋的,而不是為了賺黑錢來的。

歲月磨平了她的棱角,可是沒有磨滅她的良心。

明知有些不合時宜,但陳春花還是忍不住鼻子一酸。燥熱的空氣不給她留感性的時間,微微激動的心情漸漸熄火。

她輕輕放下籃子,後知後覺地說:“我沒有錢,買不起你的香皂。”從來沒有一刻這麽暗恨自己的貧窮。

因為三丫被婆家瞧不起的事,陳春花迫不及待地想要做出改變。如果是以前範晴雪找到她要合作,她肯定是要再三考慮的,但是今天,她固守的心像是被現實狠狠捅了一刀,生疼生疼的。

賣香皂,是一個能改變自己家境的絕好機會,不否認,她心動了。

只可惜沒有起始資金,家裏的錢刨除吃喝花銷和三丫結婚、小丫上學要用的,根本買不了多少香皂,實在是不富裕。

範晴雪看穿擰着五官的陳春花的窘境,知道她家裏确實沒錢,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搖了搖,煙粉色的紅唇上下開合,“我先供一批貨,不收錢,等你什麽時候賣完什麽時候再給我錢。”

聽到這裏,陳春花先是詫異地睜大雙眼,緊接着像是想到什麽,微微眯起眼,越發狐疑。

“這麽便宜的好事,不會有詐吧?”

陳春花的懷疑合情合理,不掏一分錢就能弄到緊俏貨的貨源,還是事後結賬,怎麽想怎麽有問題,不由得她不小心。

“撲哧”一樂,範晴雪頰側的酒窩深陷,攏出甜甜的弧度。

“大嬸,我騙你幹嘛?我自己的貨直接放到你那裏,該擔心的是我才對吧?要是你帶着香皂跑了,我才真是損失大了呢。”

範晴雪其實不擔心陳春花攜貨私逃,七十年代的法律嚴苛,偷東西、耍流氓之類的都會槍斃,更別提這種攜貨私逃情節嚴重的了,逮到了妥妥去見閻王。

而且這個年代對人員流動管控嚴格,去哪裏都要開介紹信,沒有介紹信就私自出逃,被查出來肯定會被當成敵特分子斃了。

這才是範晴雪抛出誘人條件的有恃無恐的根本原因。

為了打消陳春花的疑慮,範晴雪垂眸打開帆布包,掏出紙筆,用帆布包墊着筆記本,邊寫邊自我介紹:“我叫範晴雪,是國營百貨的售貨員。貨物來源肯定合法,但是不方便跟你透露,我們簽一紙合同吧,省得彼此都不放心。”

大方地告訴陳春花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因為她的工作太明,只要到國營百貨買東西就能認出來,被發現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袒露身份有助于增進兩人的信任,畢竟合作這件事是雙向選擇。

一聽到面前的女生竟然是百貨商場的售貨員,陳春花連忙後知後覺地笑笑,“你好,你好,我叫陳春花。”

這年頭,得罪誰也不好得罪售貨員,因為她們決定了你能不能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她們的地位在平頭老百姓眼裏可以說是比政府當官的還要尊崇。

沒想到小小的少女居然是“鐵飯碗”的持有者,下一刻,陳春花眼珠一轉,瞬間想通了範晴雪不自己去黑市親自賣香皂的原因。

經常去國營百貨的人肯定能在黑市上認出範晴雪,只要有人到國營百貨的革委會舉報,她的穩定工作立馬會被撸下來,甚至還會因此被下放,得不償失。

所以找個所謂的“代理商”勢在必行。

想通之後,陳春花輕輕舒了一口氣,用衣角擦了擦手心微沁的汗水,好奇地走近範晴雪,看向她手中正在寫的合同。

纖纖玉指握住漆黑的鋼筆,黑白交映,有種極度的視覺沖擊感,又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字體娟秀幹淨,字如其人。

範晴雪敏銳地感覺到了在她自報家門之後陳春花态度的變化,了然一笑,手下不停筆,勾着唇角繼續将合同寫完。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看今天三點能不能碼完下一章,最晚不超過5點,麽麽我的小天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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