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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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琦的打扮略顯成熟,十六歲的小姑娘被包裹在黑色的晚禮服裏。年輕一些的人就愛穿冷色調,迫切的希望看起來能老成又有點神秘的冷美人之感。
眼前的雲琦便是個極好的例子。她連美甲都是走簡約的路子,紅黑相間的跳色,如水蔥一般纖細白皙的手指,尖端是觸目驚心的紅,像一滴血恰巧墜落在指尖,凄豔的美。
雲琦和玉笛在看到對方時都怔了一怔,玉笛抿着嘴巴,始終說不出那句你好。她想不出還有比這更尴尬的情景,連上次錯進男廁都沒來現在尴尬。
雲琦那邊也僵持着。風予安察覺氣氛的不對勁,說道:“是不是之前已見過了?玉笛就是青山中學的老師,不過她今年教高三。我記得我跟你提過。”
大姐日理萬機,看來并不将玉笛的信息記在腦海裏。這時她誇張地拍了拍腦袋,略帶歉意的笑說:“人老了記性就是不行。那更好了呀,學校裏有舅媽給你們撐腰。”
安笙笑說:“媽,舅媽又不教我們班。再說了,我跟妹妹都安分守己,哪需要什麽撐腰?”
玉笛眼神複雜地看了一下雲琦,後者心不在焉地低頭看剛做好的美甲。
兩家的親戚已全部到齊,今晚的司儀施施然登臺。她是個小有名氣的脫口秀明星,能說會道,妙語連珠,是風予安的好朋友之一。
小明星并不像傳統的司儀只會幹巴巴的背詞,把祝福說得跟朗誦課文一般枯燥。她先來了一段精彩的脫口秀,逗得全場發出一陣陣興奮的大笑。
在說到風予安是如何追求玉笛時,“自從我知道四哥這段經歷之後,我就領養了三只貓。然而,半年過去,我不僅沒有脫單,甚至還被我暗戀多年的學長嫌棄身上有一股貓屎味。後來我意識到,這不是貓的問題,是我顏值不夠的問題。如果顏值夠了,他就會說我的貓屎味聞起來像蒂普提克的海斯佩拉蒂。”
司儀最後再以名人名言作為結尾,将氣氛升華了一波,贏得了滿園的掌聲。晚風将賓客們優雅的香水氣味送進玉笛的鼻子裏,花園被有意布置過,除去原本種植的植物,白色的山茶錯落有致的點綴其間。獨立樂隊“晚風”登臺演出,侍者如雲穿梭在賓客之間,将美食和美酒帶到他們面前。
玉笛看到小五在跟馮真真談笑風生,被小五的風趣逗得笑語晏晏,李玉竹就在兩人附近,一臉幽怨地看着他們。
大概是美瞳戴久了有些難受,玉笛便去化妝間裏看看。
訂婚宴人聲鼎沸,化妝間很清冷。玉笛滴了眼藥水,又簡單地補了補妝。她忽然貪圖這一刻的寧靜,倒在沙發上,把高跟鞋一踢,發起呆來。
如果她嫁的是周淮亭,那定不會有今日的風光。玉笛在短暫的虛榮之後,莫名有些後怕。她一向是個憂患意識很強烈的人,片刻之後,她就開始憂心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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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自己離不開風予安。
現在離婚率年年攀升,結婚率逐漸下降,玉笛既然選擇了結婚,就要做好萬一感情破裂導致離婚的心理準備。畢竟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
風予安給予她的生活完全超乎了她所想。自同居以來,她沒有花過一分錢買菜,冰箱永遠堆滿了進口高檔的食材,不住家的女傭會在兩人上班時過來整理,另外還有專業的收納師一個星期來一次。玉笛曾在網上查過,這種收納師收費極高。如果不是玉笛堅決拒絕,那套翁簡明的洋房很可能就是她的。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如果她嫁給周淮亭,過的會是幸福卻平庸的日子。可現在她嫁的是風予安,她怕自己有天無法從這種富裕的生活裏抽身離開。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化妝間有人進來了。
是雲琦。
小姑娘朝玉笛笑了笑,清麗的眉眼蕩漾着笑意。
“舅媽,舅舅到處找你呢。”
玉笛當然知道風予安在找她,不過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所以沒回信息。
“哦,我想一個人靜靜。”
雲琦:“舅媽,你準備跟舅舅和我媽媽說我的壞話嗎?”
她不提還好,一提玉笛的火氣又上來了。她生平最看不慣就是恃強淩弱,雲琦和唐一成的家境遠超許昌敘和淩奈,所以他們做了錯事,下到同學上到校長,個個都上趕着給他們擦屁股。許昌敘好像在孤立無援的孤島上。
“什麽叫說你的壞話?你的意思是把你做的那些事情告訴他們嗎?我不覺得這是壞話。”
雲琦輕笑:“不過,有個事情我倒是真的錯了。”
“什麽?”
“看錯你了呀。真想不到你比我想象裏的有手段多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次玉笛,眼神裏帶着蔑視:“我以前以為想嫁入豪門的撈女一般都會選一些光鮮亮麗的,比如空乘呀,主播什麽的,想不到你一個吃粉筆灰的高中老師也有這種能耐?不過,你打扮起來還真的很不錯。等這天等很久了吧?有沒有燒香感謝爸媽給了你一張好臉,不然這輩子都別想跨越階級了。”
玉笛頓覺自己的胸口填滿了沼氣,只需要一點火苗就會爆炸。
“對了舅媽,你知道容惠筠本來是要跟二舅聯姻的嗎?”
雲琦收了氣墊,抱着胳膊,“容小姐雖眼高于頂,全天下的男人都不放在眼裏,卻唯獨對二舅青眼相加。其實不光是容小姐喜歡他,容家從老太太到小孩子,誰不喜歡他?”
玉笛五味雜陳。容惠筠長相美麗,家世能力更是與風予安匹配。可他卻選擇了一個無權無勢的自己。
“現在看到你,我才知道原來舅舅是顏控。對了,那個李晴嫣是舅媽的朋友吧?她在外面和比她大了幾十歲的吳雲清先生聊得很來呢,真不愧是舅媽的好朋友,果然你們都是釣凱子高手。”
“你不怕我把你在學校幹的事情告訴你媽媽?”
“我在學校除了讀書學習還幹了別的嗎?” 雲琦眼睛微眯,一臉無辜地說:“而且,就算我做錯了事,我可是未成年啊。未成年尚未形成健全的價值觀,一舉一動需要老師和家長加以引導,這不是全社會共同的理念嗎?哦,對了,我聽說你弟弟進過少管所。怪不得你那麽努力要跨越階級呢,他是你人生的污點吧?所以你嫁給舅舅之後,第一步就是要用舅舅的關系讓你弟弟上個好學校——”
玉笛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擡手一揮,但那一巴掌卻沒有打下去。
她倒不是給風予安面子,而是考慮到了她身為老師,絕不可對學生動手。她的窩囊氣越塞越滿,無法疏通,最終化成了鑽心的疼痛。
雲琦把那一陣掌風驚到了一秒,見玉笛的手僵在半空遲遲不光顧她的臉蛋,雲琦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眼珠子又明又亮。
“怎麽不打下來,打下來才戲劇化呢,對不對呀?李老師?” 她把老師兩字念的特別重。
“其實,像你們這種人其實活得很清醒吧,不錯,你年輕漂亮,這社會最多的就是用資本交換姿色。你嫁給舅舅之後,全家跟着你一起雞犬升天,客觀上來說确實是個好事。不過,我想提醒下老師,你跟舅舅始終不是一個層次的人,靠着美色擠進來不會讓你走的很遠。多趁着現在年輕的時候撈點養老錢,不然成黃花菜的時候連點保證都沒有。”
雲琦走了,留下氣得臉色煞白的玉笛。她氣得連嘴唇都在微微發抖,想要說話卻發現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有。身子微晃,竟然一下子栽倒在沙發上,整個人像一具行屍走肉。
那孩子太成熟,如果不是身份證上确切的年紀證明,誰會相信她只是個未成年?跟她相比,那些拿着棒球棍四處打架的不良少年完全是一群不帶大腦的蠢貨。雲琦深谙社會規則,通人性,她了解人心思褶皺下隐藏的千層黑暗,所以即便面對成年人也毫不怯場。
這個外甥果然不可小觑。玉笛隐隐有預感,兩人的矛盾絕不止步于校園霸淩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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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雪安聽她說到這裏,覺得目前看來雖然有些波折,但她與風予安的婚姻生活還是稱得上幸福兩個字。難道是後來的生活起了波瀾。風予安喜新厭舊了嗎?
坐在眼前的女人雙手捧着一杯熱巧。她臉上不施粉黛,依然美得驚心動魄。同是男人,葉雪安完全理解風予安看到她時那份心動。那個男人一生下來就在羅馬,財富權力唾手可得,人又英俊不凡,能力突出,想是見慣了偎紅倚翠,突然遇到了玉笛這樣純澈的人,就像十六歲的少年,一旦動心一發不可收拾,寧可抛棄一切,也必須任性一回,把美人給追到手。
葉雪安一言不發,猜李玉笛是否已經知道周淮亭與她的分手是風予安所為。這事會不會成為兩人關系的一個雷點。
玉笛不說話,他也不吭聲。兩人已吃過了晚飯,現在在咖啡廳裏坐着,雨一絲絲地打在窗上,玉笛眼裏有缥缈的惆悵,那是因為她在回憶。回憶不管愉快還是痛苦,總帶着一抹悵然。
葉雪安的腦子在飛快地轉着。對了,馮真真。這名字他是有印象的。但一時半會又不想不起到底是誰。
“哦,我有印象了!馮真真是那個跳樓自盡的女網紅畫家嗎?” 葉雪安叫了出來。
在網紅遍地跑的現在,馮真真早就被遺忘在了角落,幸好葉雪安是個見識多廣的記者,若是普通人還不一定有印象。
玉笛的腦海裏閃過了很多回憶畫面,年輕的馮真真像一朵潔白的山茶花從高樓墜下。後來一個臺風夜,在島上的,窗外的天氣比此時惡劣的多,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她最珍視的家人李玉竹離開了人世。
後來與風予安長達三年的分別,便是從那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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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予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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