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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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笛的聲音将風予卿從一場绮夢裏驚醒,他戀戀不舍地從夢裏出來,惆悵地說:“到了?”

玉笛哪知他在浮想聯翩什麽,點了點頭,帶着他進去。

她跟老板說了,風予卿付了房錢,兩人這才道別。她剛一出來就碰上了另一個風家人,是她最最不願意的,恨之入骨的雲琦。

雲琦一見她,方才臉上挂着的茫然一掃而空,臉上挂了陰森森的笑意。玉笛蹙眉,上前問道:“雲琦,你來這裏做什麽?現在還是上學的時候吧?你請了假?” 像雲琦這樣的千金大小姐,連作業都未必是自己做的,這學上的不過是走個形式,只要會考能過,能拿到畢業證就行。

雲琦笑說:“舅媽,我來找你呀。”

“找我做什麽?” 玉笛恨不得抽她一耳光。

“來看看你怎麽樣了。” 雲琦湊到她耳邊,說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氣的自殺。”

可能是怕玉笛真的打人,雲琦在她沒爆發之前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欺負淩奈嗎?” 她成功引起了玉笛的興趣,所以接着說了下去。

“其實,淩奈是小學裏第一個跟我說話的女孩。第一天我來到學校剛坐下,就看到我旁邊有個女孩子的筆盒上畫了一只非常可愛的貓,我問她,是你畫的貓嗎?她特別高興地回答我,是呀,是呀,你喜歡嗎?我這裏有自己做的貼貼紙,送你一個,她的語氣很急切,好像想完成什麽任務。然後她就不由分說的将貼紙塞到我手上。我那時就看穿她了,她準備了很多貼紙,想通過贈送貼紙來認識同學們。”

小孩子剛到新的班級,彼此之間很陌生,羞于交流。淩奈倒是聰明,知道準備一個破冰小禮物。這分明是件好事,也不知如何得罪了雲琦,玉笛聽了下去。

“我看着她在班裏到處發貼紙,羞答答的自我介紹,一圈之後她回到我旁邊,說道:同學,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說,你幹嘛最後才問我呀,她笑說,因為你最漂亮了。我永遠都記得她那時臉上帶了點讨好的樣子,後來我們接觸下來,我才知道她根本不會社交,那天的破冰活動是她媽媽出的主意,她要是發不完貼紙回家是要被罵的。”

玉笛做過幾年老師,對學生的心理有一定的了解,一個班級就是一個微型社會,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雲琦說到這裏,玉笛已有些明了她欺負淩奈的原因。

其實,原因非常簡單,雲琦就是挑軟柿子捏!淩奈弱小,羞澀,內向,相比于主動出擊,她屬于言聽計從的類型。這種人欺負起來毫無負擔,根本不必擔心淩奈會激烈反抗。

雲琦笑得很是明媚:“那五年啊,我讓她一個朋友都沒交到,但凡誰跟她有點走近的苗頭,我都會想辦法掐滅她們友誼的火種。我看着她像一個流浪狗一樣,每天獨來獨往,一有誰釋放了善意她就眼巴巴地湊過去。這樣一來她就成了大家跑腿的工具,中午學校不給我們吃外面的零食,我們偷偷帶進來,在教導主任發現之前全部塞到淩奈的抽屜裏。瞧她百口莫辯哭唧唧卻不敢說出實情的樣子實在是太過瘾了!唉,舅媽你能理解的是不是?”

玉笛聽到這裏,已氣得渾身發抖,雲琦的歹毒再一次刷新了她的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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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個屁!”

“不,你理解的,不然你拼了命的讀書做什麽?不然你逃離小地方做什麽?不然你嫁給我舅舅做什麽?你告訴我,難道你不覺得嘲諷,□□,踐踏比自己低的人是一件非常痛快的事情?看看你鎮上的年輕男女,他們有多少個能與你一樣,才二十幾歲就住進了琴洲價值上千萬的豪宅,有一個貼心溫柔的老公?在茶餘飯後,你沒有談論過那些過的不如你的同學朋友嗎,你沒有從與他們的比較裏獲得快感?”

雲琦的神情像是沉浸在某種不可言說的快樂裏,玉笛怒不可遏,但她又有一種無比奇妙的認同感。欺辱,踐踏比自己低的人,這種低并不單單指階級,只要是相對自己處于劣勢地位的人,都可以納入可欺負的對象。所以學校霸淩,職場霸淩永遠層出不窮。

玉笛用力地甩了甩頭,将雲琦的歪理甩出去。

“我與你不同,我有道德底線!”

“你不是有道德底線,你是不敢罷了。像你這樣的人,如果不是攀上我舅舅,一輩子敢犯錯嗎?你們根本沒有試錯成本可言,只要一點走不對,一輩子就到頭了。舅媽,其實你該感激我才是啊,你弟弟去世之後,舅舅肯定覺得虧欠了你,他以後會加倍的寵愛你。如果你們哪天婚變了,他肯定大手一揮給你一輩子也花不完的錢,這樣不好嗎?”

“你,你——”

“還有呀——” 雲琦怕她打人,退了一步。其實她大可不用擔心玉笛動手,兩人雖差了年紀,但雲琦比玉笛還高。

“你伯父伯母是開按摩店吧?即便是出去賣也賺不來幾個錢,李玉竹死了,我媽媽光是賠償金就開了幾百萬吧?這還沒加上準備給你們買的房子和車子呢,是在琴洲的房子哦!普通人連想都不敢想呢!要我說,李玉竹一條命換了那麽多東西,還是挺值得的,不然他在工廠裏擰十輩子螺絲也供不起琴洲的一套房子!”

玉笛忍無可忍朝雲琦撲了過去,即便她一輩子都無法再做教師,她也要将這人面獸心的畜生收拾了。

“嫂子,不要沖動!”

她剛想撲過去,就感覺肩膀被人死死按住,那人力氣大的驚人,玉笛動彈不得。

“你,你別攔着我!” 她不必回頭也知是風予卿。

“不,嫂子,你不能動手,萬一你把她打進局子裏會對你的前途有影響的,這事交給我就行。”

他話音剛落,就大步走了過去,結結實實地抽了雲琦一個耳光。

雲琦只覺得眼睛一花,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朝右邊倒去,踉跄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形。不過她還未來得及說話,風予卿第二個耳光又落了下來。

玉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幸好到處是空蕩蕩的爛尾樓房,人煙稀少,除了一家老舊賓館便是一些餐飲小店,少有居民路過,不然見到這一幕非得上來圍觀不可。

風予卿雖只抽了兩個耳光,但從雲琦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來看,這兩個巴掌還是效果十足,雲琦現在一定滿眼都是旋轉的星星。

玉笛暗想,風予卿身段修長,眉清目朗,總喜歡穿寬松顯瘦的休閑襯衫,真瞧不出他有那麽大的力氣,能将接近一米七的雲琦抽暈倒地。

“Angela,驚喜嗎?你舅舅也是會打女人的。按照你的強盜邏輯來說,人都喜歡欺負比自己弱小的嘛。”

雲琦擡起頭,嘴角竟淌了血漬,俏臉上還挂着錯愕的表情,顯然沒從被舅舅打的震驚裏緩過來,不過漂亮的眼睛已開始蓄淚,她尖着嗓子喊道:“我要告訴我媽——”

“去,現在就去告訴她,不要電話,要當面說。” 風予卿平靜地說:“我建議你現在坐最近的一班車回東舟,然後再從東舟回琴洲,如果順利的話今晚十點左右你就能到了。如果你還在我能看得到的地方活動,我還會抽你,每五分鐘抽你一次,就當我今天的健身活動。你距離下一次被我抽還有四分鐘。” 他甚至煞有介事地看了下表。

“放心,我下次抽你一定把手表摘了。”

雲琦的美目因憤怒而睜大,她死死盯着風予卿,目光流轉到玉笛身上。玉笛捏緊了拳頭,如果雲琦繼續侮辱她的家人,她這次會親自動手。

雲琦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用手指着玉笛,罵道:“李玉笛,你弟弟的死全都怪你!要不是你多管閑事,事情根本不會到這一步!我舅舅為了讨好你,安排了那個狗娘養的心理教育專家,竟然逼着我當着全班人的面跟淩奈和許昌敘道歉!她竟然還叫人在我身上貼标簽,數落我的不是!這份恥辱我雲琦永遠都會記得!從那時開始我就發誓,我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我之前就看不慣馮真真,恰巧你弟弟喜歡她,恰巧那賤貨有抑郁症,我弄她就等于弄李玉竹!結果比我想象的還好,我本來打算把他們折磨的半死不活就差不多了,沒想到他們兩人都死了!哈哈!活該!活該啊!”

玉笛腦子嗡的一聲亂了,這麽說,是自己間接害死了弟弟嗎?

“玉笛,別聽她胡說,她一個神經病,別理她!”

玉笛搖了搖頭,淚水滔滔而下,她內心被愧疚瞬間填的滿滿的,如今擊潰她意志的已不是雲琦,而是內疚。

雲琦不知何時跑了,風予卿沒去追她,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玉笛。

此時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伸手去攬她的肩膀,輕輕晃了一下,聲音充滿溫柔之意:“玉笛,你還好嗎?你別把她的話聽進去,這人心理變态。要不我給我哥打個電話?”

玉笛腦海裏忽然響起風予安的聲音,他柔那和,克制,平靜,總是能安撫自己的聲音,于是連連點頭。

風予卿心裏一酸,可他能有什麽辦法,玉笛嫁的人又不是自己。她此時心神很亂,想求助丈夫再合理不過。

他走到一邊去,掏出手機,将電話撥了出去。

風予安那邊很快接了電話,語氣有些不耐:“怎麽了?”

“哥,你很忙?”

“我在A國,說吧,什麽事?” 自從李玉竹出事到現在,先是處理好小舅子的後事,又是安撫李家人,然後從投行辭職繼承家業,成天大大小小的會議,天南地北到處飛,被叔公引薦到各種大人物面前,整日忙得焦頭爛額,能接這個電話已說明他極重視風予卿。

風予卿心裏閃過一絲愧疚,因為他接下來要做一系列對不起兄長的事。

“我來東舟了,我見到了阿桃。哥,你還記得阿桃嗎?我初戀女友啊,當年我還說過要跟她結婚的。沒想到人家志向遠大,先是去扶貧後來又去支教,我呢成天貪圖享樂——”

“你打電話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嗯,她就要結婚了,嫁給她的同事,我心裏難過的很。”

那邊短暫的沉默了一下,風予安柔聲說:“當初叫你不要同她分手你又不聽,現在後悔了又來找我訴苦?”

風予卿心中感動。他的四哥這點極好。如果換成三哥風予羲,早把電話給挂了,不,三哥一開始就不會接電話。可風予安呢,哪怕是很累很忙,弟弟的電話都是要親自接的。

“我只能給你三分鐘了,晚一點我得空了你再仔細跟我訴苦。”

“嗯,她現在胖了不少,我說阿桃——”

于是風予卿便說滿了那三分鐘。玉笛在一邊默默垂淚,她完全被蒙在鼓裏,還以為風予卿正在訴說事情的前因後果講給風予安聽。她這時不方便說話,怕自己太過激動,話語全變成了淚水,把手機浸濕也說不出一個字,所以她很欣慰風予卿能代為講述。

風予卿結束通話,心裏一陣難過。他與雲琦有什麽分別?兩人都是仗着有人在背後撐腰罷了。雲琦仗着媽媽雲涓,而他仗的是風予安二十多年來對自己的憐惜和疼愛。

他站在原地捏着手機,因為太過緊張,心跳加速,一陣陣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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