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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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熟悉的李玉笛又回來了,還是一樣的暴脾氣,一言不合就要吵架。風予安卻有點高興,她朝他發氣,證明她把自己當家人,她對外人向來是保持一定距離的。別人可能受不了她這缺點,但有句話說的對,一物降一物,風予安最喜歡的事就是讓玉笛平靜下來,這給他的成就感其實不比事業上的成功少。
她正要張嘴繼續罵人,卻忽然哆嗦了一下,站起身來去拉窗簾。風予安了然于胸,因為現在已是黃昏,她害怕。
可家裏的窗簾質量不好,又薄又透,陽光頑固地穿到室內。風予安抓住了她恐慌的機會,從身後将她攬入懷裏。
玉笛發出一聲細細的嘤咛聲,随即她想說的放開就融化在了嘴裏,因為他捏着自己的下巴,逼着她微微轉過頭,以方便他蒼白的唇覆下來。
他的懷抱很溫暖,玉笛能聽到他清晰的心跳聲,和自己的保持同樣的節、奏。風予安力氣太大,起初她還像垂死掙紮的蟲子,到後來發現掙不開,逃不掉,索性放棄了,任由他抱在懷裏。
玉笛以為不過是一個吻,她從前多親密的事情都與風予安做過,卻沒想到他緩緩移開之後,她竟然有些鼻酸,有些委屈,甚至想湊上去再把他那已被吻的水潤的唇含到嘴裏。
“現在還怕嗎?”
風予安摟着玉笛問。
“你先放開我。”
“不放,我看看你這兩年瘦了沒有。”
“風予安!有孩子在這!”
“我知道,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他确實沒怎麽樣,只是将手從玉笛衣服的下擺伸了進/去。他的手出奇的冰冷,一貼到玉笛滾燙火熱的肌膚上,她就顫抖着表示了抗議。可她不敢喊的太大聲,一方面不希望嬌嬌看到這一幕,另一方面,她羞于承認自己想被他觸碰的私心。
“你真的瘦了好多,你看,你背上一點肉都沒有!做紅燒排骨都沒人吃。”從前風予安就喜歡用紅燒排骨的梗來調侃玉笛的瘦。
“你的窗簾雖然不怎麽遮,但是外面應該看不到裏面發生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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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什麽?” 她有不好的預感,但感官已被他潔淨的香氣所占據。然後突然之間,她睜大了眼睛,咬着下唇,将本要叫出的聲音給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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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洲的街頭的花枝終于湧現了一點春意,然而春季依然拖泥帶水不肯痛快到來。滿大街的人依然穿着小風衣,連針織衫都沒換上。
離開風予安後,這三年對玉笛的人生基本沒什麽影響。伯母回到娘家後,今年與一個鳏夫重組了家庭。伯母也曾勸過玉笛再嫁一個男人。她觀念老,總覺得女人還是得擁有一個家庭。玉笛自然是拒絕了。
風予安一旦找到了她就不會放手的。玉笛知道這五天,他天天都來尋找自己。兩人倒不是每次都能碰見,可他的車子太好,在明德并不多見,因此格外惹眼,門衛早就把車牌號給記下來了,玉笛是在他們的閑聊裏得知風予安幾點出現又幾點離開的。
玉笛長得美,平時又帶着一個孩子,院子裏的好事大媽本就對她各種猜疑,現在風予安又大張旗鼓找上門來,玉笛難以控制的心慌了,方寸大亂。她打算下一次見他時嚴正警告,如果想來,就必須要低調。
可沒想到,玉笛的警告等了五天都沒發出,因為風予安突然就不來了。
前四天玉笛還能繃得住,第五天她特地晚一點回來,踩着風予安平時來的七點,然而小區門前的車子并沒有那輛勞斯萊斯。
她呆愣在原地,悵悵的,竟然就有點懷念起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她暗罵那家夥是個心機深的臭流氓。
她一個盛年期的女人,經歷過歡-愛的美好,很難不想念丈夫在夜晚給予的溫情守護。玉笛不為自己的想法可恥,但擔心心如止水的生活被打亂。所以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風予安這三年必定過得豐富多彩。他已繼承了家業,顯赫的家世加英俊的外表,性格又溫柔體貼,外面那些活色生香的誘惑一定撲着他。說不定他早就跟哪個大小姐聯姻了,一個年輕漂亮又家底殷實的大小姐。
玉笛想到這裏,一顆心陡然往下沉,對嬌嬌說話時的笑容就僵在臉上。
小姑娘有些害怕:“姨,你怎麽突然不笑了?”
“沒什麽,我送你上學去。”
這天嬌嬌被她的外婆接走不會回家。玉笛在圖書館看書到了八點,才拖着緩慢的步子回家,明明饑腸辘辘卻沒有吃飯的興致。
看到那輛熟悉的勞斯萊斯停在小區門口,玉笛情不自禁地嘆了一口氣,忽然發現自己的喜悅竟然大過苦惱。
風予安從車子裏下來。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風衣,裏面是灰色的襯衫,不再系圍巾,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銀框的眼鏡,簡約又文雅,氣質翩然。
他慢慢走近,玉笛心裏沒由來的發慌,腦子發出指令要她馬上跑,可在猶疑的迷茫裏,她依然定定站在,等那個高大英俊的男人走上前來,握住她的手。
“吃晚飯了嗎?我買了些菜。”
他的右手提的是菜市場那種廉價的五顏六色的塑料袋,長長的芹菜露了小半截出來,一條被宰殺卻沒有死透的魚在紅袋子裏垂死掙紮。
從豪車下來,穿一身奢侈的高定,溫文爾雅的貴公子卻拿着這些頗具人間煙火氣的東西。這奇妙的違和感讓玉笛又想笑又想哭。
她竟說:“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風予安一怔,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歉然道:“對不起,我去出差了幾天。早知你那麽想我,我就應該快點把工作做完。”
“我才沒有想你……”
“不想我沒關系,想我做的菜就行。分別這三年我廚藝進步了很多,我們回家吧。”
他拉着玉笛的手,帶她一起進到了小區裏,這地方風予安來過一次就記得了。路過的幾個鄰居好奇地看了過來,風予安大大方方的報以微笑,玉笛則垂下了頭,面紅如血一般。
她在慌亂的思緒裏找出鑰匙去開門,風予安身上熟悉的香水氣味鑽進她的鼻尖,身體的細胞叫嚣的更加大聲了。好不容易開了門,風予安馬上去廚房備菜,不一會兒就香氣就從廚房裏飄出。玉笛不是個擅長烹饪的人,這三年也沒把廚藝練出來,一星期至少有三天叫外賣。
一個小時後,風予安摘下圍裙,端出了三菜一湯,那條魚成了美味的清蒸魚,風予安用勺子挖了腹部的肉放到她的碗裏。
“多吃點。”
總是這樣,他會把最好的留給她。
飯後,她站在廚房門口,等待風予安收拾幹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該說點什麽呢?夜深了,孤男寡女這麽待着不好。可光是在腦海裏想象這句話,玉笛就已被欲-望燎成了一片火海。
不記得後來說了什麽,最終是風予安率先捧起了她的臉,把吻印了上去,玉笛的腦子裏轟隆隆的炸起了響雷,暗嘆自己徹底完蛋了,拒絕他太難了,就像貓不能拒絕鮮美的魚。于是接下來一切都很自然,畢竟曾是夫妻,對彼此足夠熟悉。
一切都結束後,玉笛躺在沙發上,一身淋漓的汗。她打發風予安去洗澡。過了一會,這男人精神飽滿的從浴室出來,詢問玉笛是否需要幫忙。
她搖了搖頭,披了件衣服起來,拍了拍沙發上的空位,示意風予安坐下來。
“你有什麽話要問我,我今天都會回答你。”
這話說出,她臉上一紅,不自在地輕咳了一下。好像是他剛才表現好了,把她給逗開心了,才終于換來了這次談話機會。
風予安倒是不覺有他,溫和地說:“好,第一個問題,嬌嬌到底是誰的孩子。”
他最在意的到底是這個。分別前除了他生病以外,兩人一周有五次夫妻生活,即便有保護措施也不能保證不出事。
“不是。” 玉笛嘴角有淡淡的笑意:“這孩子真的跟你我沒有關系。四哥,我答應過這孩子的家人不說她的來歷,我不能食言,別的都能告訴你,唯獨這件不行。”
風予安拍了拍她的手背:“其實我心裏有個卑劣的想法。我倒希望這孩子是你我的,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回到你身邊了。”
“其實我一開始是不想答應那嬌嬌的家人的,可我抱着嬌嬌的時候,忽然很想我跟你失去的那個孩子。當然,從科學的角度只是個胚胎,可在我心裏那就是我跟你的孩子。”
風予安的心就像被涼水澆了一下,有點疼。
“這棟房子其實不是我的,估計今後會留給嬌嬌。好了,第一個問題你問完了,我還附贈了一個回答。你還有問題要問嗎?”
風予安淡淡一笑,“好,我的第二個問題是,你愛過我嗎?”
玉笛沉默了很久也不知如何回答。言語無法完整地概括她心中所思所想,風予安也永遠不會滿意于她的答案。剛才身體觸碰的時候,他兇狠的就像要探/入她的靈魂裏,一次又一次地在暴風雨裏問出這個問題。
“算了,我換一個問題吧——”
“你不問問我這三年有沒有跟誰交往?” 玉笛冷不丁地打斷。
風予安輕笑:“我猜你問希望我問了你這話後,你可以馬上接一句,那你呢?你是不是這麽想的?”
玉笛因被他拆穿而面紅耳赤。
“好了。我不逗你了。第三個問題,也是我今天最想問的。” 風予安正色道:“玉笛,你什麽時候可以回到我身邊?”
這次,玉笛回答的很快。
“四哥,我是一個很俗很俗的人。你知道這三年我為什麽要遠離你嗎?不僅僅因為我看到你就會想到竹子和伯父的死,而是另一個我從沒說出來的原因。”
“誠如你說,我是個自視甚高的人,甚至可以用傲慢來形容。但我從前沒奢望要嫁入豪門,獲得大量的金錢和權力。其實竹子說的沒錯,我在不知不覺裏已變了。首先我在學校裏擺起了架子,跟老師們閑聊的時會表現出一點優越感,強調我住在哪,擁有多大的房子,鑽戒值多少錢,輕視那些在結婚預算上算的很細的同事。我對工作越來越沒有熱情,我想着只要我辭職你可以保我一輩子衣食無憂,我能過那種不用腦的好日子。”
“你還記得我們訂婚宴時我穿的那條裙子嗎?不過是我在某寶上買的一千塊左右的裙子,可因為我嫁給了你,人人都以為這條裙子是著名設計師最新的産品。我那時開始意識,原來只要我有足夠高的社會地位,就算我穿的一身廉價的東西,在他人眼裏也是名牌,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的吹捧。
竹子因馮真真的事情來找我幫忙。他要的不過是我能站在他那邊,與他一起尋求正義。他信任我,我卻辜負了他的信任。我當時想的是什麽呢?我當時想的是你許給我的承諾。我要進-入你們的家族企業,脫胎換骨,從此坐上董事會的席位,發號司令,成為電視裏那種又有錢又飒的女強人,這樣就算我跟你婚變了,我也能撈到足夠的錢。”
“你這麽想也沒有錯啊。” 風予安輕聲說:“追求名利并不是錯。”
“不!” 玉笛有些激動:“也許對你這樣有能力并且善良的人,擁有權力和財富是應該的,可我不是。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各方面都很平庸。我當時對竹子充滿了抱怨,我想他怎麽那麽能找麻煩呢,我怕他得罪了你和你的家人,從而阻擋我實現夢想。我是個自私到了極點的人,在家人需要我的時候,我考慮的是都是什麽?我當時居然說,把他關起來。”
“後來我明白了,我這種人注定過普通的日子。如果你把我帶到了公司裏,讓我坐上了不該坐的位置,我會變得有多傲慢冷酷,我這種人真的能對社會有什麽幫助嗎。我一直在想,如果當時我站在竹子那邊,告訴他我會想辦法為馮真真讨回一個公道,可能後來的悲劇不會出現。”
玉笛渾身都在顫抖,靠風予安的肩膀哭了出來。這麽些年她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段心裏話。
風予安伸出手去撫摸她的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關于竹子的死,我這段時間有了新的想法,你願意聽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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