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chapter 53

===========================

風予安給玉笛打了電話,她未接,他心裏忐忑,連續打到第三個,玉笛才接了電話,有些生氣地說:“我想休息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玉笛,如果你打算——” 她的心情變化無常。

“我不會起訴小五的,但是下不為例。” 玉笛略顯急躁地打斷風予安的話,她一向是個性着急的人:“我真的想先休息了,我很累。”

風予安語氣放得更柔和一些:“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罪孽深重,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不想殺也不想剮,我欠他一個人情,雖說這不是一回事,但,但就這麽過去吧,我不想再計較了。”

“五月參加完風予羲和容惠筠的結婚紀念日派對後,小五就會去澳洲,從此隔着一個大洋,他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

那邊沉默了一會,玉笛應能想到這是風予安代替小五做的決定,很久很久,那邊幽幽地嘆了口氣,說道:“四哥,人真的不能有執念,一輩子的幸福快樂全毀在執念這事上了。” 她說完便挂斷了電話,将這句話留給風予安細細品味。

風予安将手機放下,擡頭看遠處高樓閃爍的LED,粗大的字寫着:祝你幸福快樂,幾個字只停留了幾秒就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白酒的廣告。他頭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茫茫無依,像準備出遠門的孩子,沒有導航,找不着方向。

人是不能有執念的,一有就是無盡的煩惱,可若是沒有,這一生好像有全無意義。

不遠處,傅琛耐心地等着風予安,他走了過去,拍拍下屬的肩膀:“送我回去吧。”

**

一路上,傅琛忍不住說:“四哥,小五那車我就不要了。我雖不知你們鬧了什麽別扭,但兄弟之間哪有隔夜仇,有空你找他好好談談,他從小就尊重你,聽你的話。” 他隐約能猜發生了什麽,可少說多做是他一貫為人處世的原則,無端別關心老板的私生活。

風予安淡淡一笑:“我買的車子,我喜歡送給誰就送給誰。怎麽,嫌那車子只有四百多萬?雖說便宜了些,但是詹姆斯邦德最愛的一款阿斯頓馬丁,有紀念意義。”

傅琛連忙否認:“哪裏是嫌棄!我用不上跑車的,我更喜歡開個SUV,帶着全家一起出行,圖個方便。”

紅燈,傅琛忽然說道:“四哥,龍鼎山的雪還沒融化,不如帶着太太和孩子去過個周末吧?溫泉,溜冰場,森林徒步,小鎮餐飲,是合家歡的好去處呢。” 他從前面遞過來一張宣傳紙,是街邊旅行社常常派發的雙休日近郊游廣告。

Advertisement

風予安接過來:“周六龍鼎山一向人滿為患,要溜冰滑雪什麽的,還是我找個機會帶她們去國外。”

“不,四哥!你聽我說,就帶太太到龍鼎山去,別去什麽歐洲,就去龍鼎山住個一晚上,白天溜冰徒步,晚上泡溫泉吃夜宵,煙火氣濃人多熱鬧。你帶到國外去,小孩子不會英文心裏會怯的。再說了,太太也未必肯跟你到國外去玩,她或許嫌折騰呢。”

風予安想想也是,玉笛已變了,一場婚姻改變了她對奢華生活的态度,她這幾年躲在小城市裏,找份能糊口的工作,沒了從前在大城市闖蕩的心。越是恬淡煙火的生活,才最對她胃口。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說,玉笛當初肯跟他在一起,與他家世半毛錢關系也沒有,只是單純看中他是個能一起過日子的男人。如今他要證明給她,自己的本質就是住在她隔壁的鄰居,這麽些年都不曾變過。

與傅琛告別前,風予安看得出下屬有話要說卻又不敢:“傅琛,我雖是你的老板,但平時跟你的關系與朋友兄弟無異,你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傅琛:“四哥,您和小五是因為太太吵起來的嗎?那天我察覺他跟蹤我,就已猜到了。”

瞞不住的,風予安只好點頭。

“您怎麽處置他?”

“我打算讓小五一輩子留在澳洲,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離開。”

傅琛倒吸一口涼氣,他與風家兄弟關系極好,小五甚至喊他一聲傅哥。傅琛知道小五是個閑不住,喜歡天南地北亂跑的小夥子,把他困在澳洲簡直是要他的命。

“四哥,這麽也太狠了!您還是再想想吧!他那個性子被困在南半球不憋得慌嗎?”

“傅琛,你在為他說話?”

“不全是!四哥,您想,兄弟之間反目通常為錢財,小五對錢沒有興趣也沒有概念,他唯一執着的可能就是太太,您把他逼得那麽緊,他要是懷恨在心要對付你,你不是添了一個可怕的對手嗎?”

風予安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也添了幾分焦慮。

“我知道了,多謝。”

**

在說服玉笛這事上,嬌嬌起了很大的作用。

小孩子貪玩,一聽說要去龍鼎山上溜冰,泡溫泉,根本不用風予安教導她如何撒嬌,自己就沖到玉笛前面各種撒潑打滾。那孩子不是玉笛所生,因此她始終對嬌嬌多了幾分客氣,眼見孩子如此堅決,玉笛便狠不下心來狠狠拒絕。

然而,一想到是三人同行,玉笛心裏又覺得怪怪的。自重逢以來,她和風予安還未出游過,更何況還帶了個非親生的孩子。只怕外人會誤會,到時候辯解起來不知從何說起。

“我叫姨,姨父,人家懂的!姨,你答應我吧!” 嬌嬌拉着玉笛的手,大幅度的左右搖晃。

“等一下,是不是他教你喊他姨父的?” 玉笛問。

“嗯!風叔叔說可以這樣喊他。”

“人家叫你這麽喊你就喊了,他什麽來歷你清楚嗎?我真怕你以後出去被人給拐了。”

“來歷是什麽意思?” 嬌嬌眨着眼睛問。

“就是你根本不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對姨很好,對我也很好,那不就是好人嗎?”

玉笛無奈。孩子還小,只能依據他人對自己的好壞來分辨。玉笛有點慌,晚上睡覺之前特地找嬌嬌談心。她告訴孩子,人家對你的好不一定是真的好,反正無論如何不能跟陌生人走,不能答應陌生人的任何事情。

嬌嬌忽然問:“那我媽媽是不是陌生人?”

玉笛一怔:“你媽媽怎麽會是陌生人,她把你生下來了呀。”

“那她為什麽不肯讓我跟她住?班上的小朋友都跟媽媽住在一起。”

與嬌嬌相處那麽久,這是她第一次含着眼淚問玉笛這番話。玉笛想到她也是很小的時候問過父親,媽媽去哪了,是不是不要我了。當時父親說的是媽媽去了遠方,一時半會回不來。後來年歲漸長,玉笛明白那個“遠方”真正的含義。嬌嬌的眼淚肆意的流,玉笛只是嘆氣沒有勸慰。說到底,無論她怎麽悉心照料,她都不是孩子的母親。

“姨,我也想跟人家一樣,被爸爸媽媽帶出去玩。” 嬌嬌靠在玉笛懷裏,做最後的努力。

玉笛無奈。

周六,玉笛背着一個旅行袋,給嬌嬌背上了卡通人物小包,兩人拉着手到車站。才剛從地鐵口出來,便見到風予安站在一根大柱子下,身邊放了個小型的行李箱。

嬌嬌一見他就松開玉笛的手,朝他奔了過去,重重地撞到風予安的懷裏。

“叔叔早!”

兩個毛絨絨的卡通小玩偶挂包竟被風予安斜跨在身上,與他旁邊的商務式行李箱形成鮮明的對比。嬌嬌将風予安松開,果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摸他的兩個小挎包,驚呼:“叔叔,聽說這個好難買的!你是怎麽買到的?”

風予安笑說:“這個你就別管了,你喜歡嗎?喜歡叔叔送給你!”

“好!我要!”

玉笛蹙眉,斥責道:“不許拿!這個東西成本才幾個錢,卻被黃牛炒到上千塊,她是見班上的同學有才想拿的,小小年紀就已經有攀比心了,這可不行。” 她童年時期很少吵着要東西,長大後性子越來越嚴肅,所以并不是很能理解小孩子對卡通玩偶的狂熱。

玉笛看着他們一前一後的上了巴士,嬌嬌臉上的笑容是她很少見到的。明明她才是一直照顧孩子的人啊,風予安才出現不多久,嬌嬌就滿心滿眼都是他了。雖知道那家夥一直有個讨女性喜歡的好皮相,可嬌嬌不過四歲左右,竟也開始“好色”了嗎?

她跟在兩人身後上車,按照座位入座。

龍鼎山是琴洲的度假勝地,每周六在中央火車站附近接送游客出行的旅行社數不勝數,風予安定的是家族集團旗下的一家旅游服務公司,玉笛譏諷他是“微服出巡”,他也不生氣,只是叫玉笛嘴巴嚴一些,別讓導游和司機知道。

這趟車是專門供親子出游的,才一會兒車子裏就像擠滿青蛙的池塘一般吵鬧。嬌嬌是個小社牛,很快就與前排一個五歲的男孩成為朋友,五分鐘後兩人就靠在一起玩男孩母親的手機了。

男孩母親姓陳,性子外向開朗,她坐到了玉笛旁邊,打發自己丈夫跟風予安并排坐。她丈夫懷中還抱了個一歲左右的孩子,在吵雜的環境裏居然還睡得很香。

玉笛問:“這麽小的孩子,帶出來玩辛苦嗎?”

“辛苦是辛苦,但是對孩子好啊。他現在是學說話的年紀,應該帶出來刺激一下腦子裏的語言系統。你們只生了一個?”

玉笛早知會有這樣的誤會,正要說明情況,風予安忽然截住了她的話頭,溫和地說:“對,就生了一個姑娘。”

“姑娘好呀。我們家兩個兒子,真煩死我了!我做夢都想有個女兒。” 陳女士笑說。

“那就再生一個。” 風予安坐在靠車窗的位置,他一邊從包裏拿出小熊餅幹給嬌嬌和陳女士的孩子,一邊說道。

“說的輕松!敢情不是你們男人生?我兩次都是剖腹産。其實本來是要順産的,可我不願意,我挨不了那個痛。”

“剖腹就不痛了?” 玉笛好奇地問。

陳女士翻了個白眼,苦笑:“一樣受罪!”

車子開到第一個加油站,有孩子想去上衛生間,陳女士帶着她的大兒子也下去了。玉笛趁着機會揪着風予安問:“你怎麽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風予安理直氣壯:“周六日姨父和姨媽帶孩子出來玩比較少,我怕他們會懷疑我們是拐賣孩子的人。”

“你胡扯!” 玉笛壓低聲音,眼裏幾乎噴出火來:“叫嬌嬌解釋不就好了?你沒事搶答幹什麽?”

“那怎麽辦?現在再解釋一通?等一下人家心裏懷疑直接報警,我們今天去不成龍鼎山,就要警局一日游了,”

又到開車時間。

嬌嬌玩到一半,轉過頭,很是自然的對風予安說:“爸爸,我要喝水。”

玉笛差點沒将自己口中的水給噴出來,那孩子一定聽到了他們家長之間的對話,這麽小的年紀居然如此機靈。

風予安擰開了礦泉水的蓋子,又貼心的将水倒入了卡通人物的搖搖杯子裏,微微傾斜杯子,嬌嬌把嘴湊過來吮吸着吸管,一雙滴溜溜的眼睛還不住地打量着玉笛,見玉笛神色如常,嬌嬌又舔着臉問風予安要手機玩,他倒也真的把手機交給了孩子,還貼心地問她想下載什麽游戲。玉笛忽然就懂了嬌嬌對風予安的迷戀,因為他能滿足孩子想要的所有憧憬。

“你老公又帥又會照顧孩子。” 陳媽湊近玉笛,低聲笑道。

玉笛尴尬。她能怎麽說,不是老公,是前夫,離了三年多了,孩子也不是自己的,現在跟他關系不明。別人估計會想,擱這兒拍電視劇呢,那麽混亂的關系,畫個關系網都累。玉笛臉皮薄,不想承受他人異樣的眼光。

“你們結婚多少年了?” 陳媽又問。

“我們,四五年這樣吧。” 玉笛含糊地說。

“那你們要孩子很快呀。我跟他結婚了七年才打算要小孩的,之前一直都忙工作嘛,你老公休了多久的産假呀?我這個幫我帶了三個月就回去工作了。”

“他休不了的,平時都忙的要命,公司沒他不行。” 玉笛繼續撒謊。

“我看你孩子那麽親爸爸,他平時帶的也不少吧?如果帶的少了,孩子會當他陌生人的。不知為什麽我覺得你老公看起來很面熟的樣子,我好像以前工作的時候見過。哦,我以前是做空乘的。” 陳媽笑着解釋:“我以前服務頭等艙比較多,可能你老公坐過我服務的航班幾次吧,反正看着很眼熟。”

風予安長途出行一般會搭乘私人飛機,但偶爾也搭乘普通民用客機。他姿容俊秀,氣質出塵高潔,加之和藹可親的個性,在女性裏一向很受歡迎。他如今已接了叔公的班,上新聞的次數相對從前多了一些。玉笛卻不希望陳女士知道他是誰。

“你老公貴姓?” 陳媽媽問道。

玉笛心裏一突,說道:“他姓李。”

“唉!你老公之前是不是在投行工作?我記得有次來了四個投行的人,在飛機上也開會,忙得焦頭爛額的,其中有一個姓氏還特別稀罕,叫什麽來着,長得有點像你老公——”

眼看風予安的身份就要被揭穿,玉笛在腦子裏瘋狂的編織謊言,等待陳媽一說出來就發射出去。

陳媽媽的丈夫突然打斷兩人:“你只要是看帥哥就眼熟,怎麽不見你們兩個讨論我一下,當我透明的喽?”

先生的解圍讓玉笛松了口氣。陳女士笑罵道:“你有什麽好讨論的?平平無奇的。”

“我平平無奇你追了我三年?”

“誰追你!明明是你追我好不好?大學時候你天天守在我宿舍樓下,大家都說你是免費安保,後面還發展了免費外賣快送服務,為的不就是讨好我的室友?真是的!你好意思說是我追你?”

這對夫妻開始打情罵俏,客觀上倒是給了玉笛喘息的機會。她轉過頭去,見風予安嘴角噙着一絲笑意。

明明是很愉快的旅行,她怎麽覺得自己上了“賊船”。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