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hapter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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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大家都在同一輛車上,但各自的酒店卻不同。旅行社會根據酒店遠近的順序将客人放下。

陳女士一家的酒店是三年前新建的五星級,入住的游客最多。她問玉笛:“你們訂的是哪家酒店呀?”

“好像是,是叫柯迪灣。” 玉笛查了下風予安發來的預定記錄。此時尚未到目的地,風予安已睡了過去,他将頭靠在車窗那邊,薄唇微微張,胸口微微上/下起伏,想是平時太累,這次周六又不得貪睡,所以在車上臨時補覺。姿态雖不算優雅,然而臉型優越,可見高挺鼻骨和清晰流暢的下颌線。

“老牌五星呀?都五十多年的飯店了,你們不忌諱呀?”

“忌諱什麽?” 玉笛好奇問。

“很多設計不符合現代人的審美的,而且聽說在風水上也不好。”

玉笛訝異:“真的?”

“嗯,他們家的床是對着鏡子的,這好像不吉利吧。”

陳女士的丈夫見玉笛臉色一變,拍了下太太的手背,說道:“不要封建迷信啦,大家都是唯物主義者。”

玉笛強擠出一絲微笑,她不信鬼神的,但認為風水是有一定科學道理的,所以一下車便拉着風予安說了這事。

風予安将剛睡醒的嬌嬌抱下車,一邊回答玉笛:“就算風水不好,我這人命格硬,能克所有不好的風水。”

玉笛笑笑:“有錢人都信風水,你信不信?”

“怎麽不信?兩年前我們找了個風水師過來看融信總部大樓,他說既然是我接班了那就要換個八字跟我更合的地方,地皮和樓都買了,只是我一直不同意搬過去。”

“你怎麽不同意換?”

“因為我怕你哪天回心轉意了,想回來找,我怕搬走了你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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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扯!” 玉笛心裏雖感動,嘴上卻倔:“我要真想找你,不會去搜索嗎?”

“話雖如此,可我還是喜歡在原地等你回來。”

玉笛與他目光交彙,臉上一紅,立即轉過頭去,嘟囔道:“少肉麻了,我不愛聽。”

“好,那我去辦理入住,你跟嬌嬌去那邊坐着等我。”

正是辦理入住的高峰期,隊伍排的很長。因為入住的小孩衆多,酒店請了小醜來表演。此時表演還未結束,小醜一邊秀絕活,旁邊的工作人員給孩子們打氣球,嬌嬌也圍了上去排隊等着拿氣球和小禮物。

玉笛與家長們在一邊盯着孩子,時不時擡起頭看看在排隊的風予安。他恰巧也看過來,與玉笛揮手打了個招呼。

旁邊一個媽媽跟玉笛說話:“你也是全家一起來呀?”

玉笛想了想,點了點頭:“你也是嗎?”

“對呀,我家那個好不容易有空。本來我們想訂永麗的,那裏新嘛,比較适合小孩子,這裏有點老了,幸好有最大的露天溫泉,你家孩子多大了?”

“四歲了。”

“我家也是四歲,交個朋友呗,我真怕現在孩子沒幾歲就只知道玩手機平板的,你老公是那個人吧?”

玉笛順着這位媽媽的視線看去,點點頭:“對,是他。”

她回答的是那麽自然而然,好像自己從來沒有離開過風予安一天。

這位媽媽眼睛一亮:“我就說,你那麽好看,老公肯定是個大帥哥,你們真般配。你看着很年輕,結婚多少年了?”

“三,三四年吧。”

“那還是蜜月期呢,真好,我也想念結婚前五年的時候,那時打電話老公幾秒就接了。”

玉笛默然。她的婚姻太短暫了,半路夭折。那時她逃離風予安,想着婚姻沒了也是好事,在他還未對自己生厭的時候就消亡,好過今後幾十年柴米油鹽,吵吵鬧鬧,稀裏糊塗地過着。

後來她轉念一想,嘴角挂了一絲譏諷的笑意,與他怕是過不了幾十年,他身價因接班已翻了倍,她算什麽呢,人老珠黃後會被棄之如履。

然而新婚燕爾的好卻又不能忘懷。她有段時間常失眠,一晚上睡不着輾轉反側,将身邊的風予安也吵醒過來。他一點沒有抱怨,而是跟她一起到陽臺喝酒賞夜景。兩人會扯着閑話,起初還是聊得到一起的。各自累了後,便東一句西一句,到得最後已是各說各話,後來漸漸出了神,雙雙陷入了沉默裏,看着路邊的街燈漸漸熄滅,時間在簾布後漸漸流逝,天邊亮了一道金光。

那時她給風予安打電話,他總是三秒不到就接聽了,不接的次數屈指可數,以至于玉笛經常忘記丈夫是個極其忙碌的人。她曾在網上看過,一定要珍惜那些秒接你電話的人,許多網友列出的都是自己最親密的家人。

她正自出神,嬌嬌已拿了氣球過來。旁邊的媽媽将自家的妞妞介紹給了嬌嬌,兩個小朋友相約明天早上去溫泉游泳池玩。

玉笛領着嬌嬌去要了一杯鮮榨果汁。這時風予安也差不多辦完了入住手續,他定的是金座的高級行政套房。這酒店已有五十年歷史,風格老舊,行政套房不算大,客廳擺了架鋼琴——簡直形同虛設。客廳兩邊是房間。因帶兒童入住,酒店還特地布置了一下,放了不少五顏六色的氣球和一個巨大的玩偶熊公仔。

玉笛一進主卧,便馬上想起陳女士說的:風水之事。

這房間在五星級裏算得上小的,一側牆壁赫然是一整面鏡子,入牆式衣櫃是推拉式的,也是鑲着一整面鏡子。玉笛對風水知之甚少,但也聽說過床鋪附近不宜擺放巨大的落地鏡,想來這是老外建造的酒店,完全沒考慮到這個忌諱。

“一個人睡的話簡直瘆得慌。” 玉笛嘟囔道。

“那我睡這裏,你睡客廳的沙發床?” 風予安試探地問:“你肯定不想跟我睡,對吧?”

那确實是,自從上次瘋過之後,玉笛已許久不讓他留宿了。可她不想睡外面客廳,嫌距離門近,會聽到人走動的腳步聲,便說:“我戴個眼罩就行,你去睡客廳。”

分配好了房間,兩人帶着嬌嬌搭乘龍鼎山觀光巴士前往第一個目的地:溜冰場。

龍鼎山不愧是度假勝地,溜冰場的規模較之城市商場不知大了多少。嬌嬌上次在溜冰場被老師帶着玩了一圈後,就喜歡上了這種運動。她被誇贊非常有天賦。反觀玉笛這個成年人,進去摔了四五次,最後一次在慌亂中抓住了老師的褲子,差點沒把人褲子給拽下來。自此她打定主意永不溜冰。

龍鼎山的溜冰場也有教練,風予安去繳了費用,将他購置的溜冰鞋買了幫嬌嬌穿上。

玉笛抱怨:“租就行了,你還花錢買?”

“租多髒啊,你都不願意穿別人穿過的,好意思叫孩子穿啊?”

玉笛氣到:“對,什麽都是你考慮的周到!你就寵吧,随便寵!”

嬌嬌到了溜冰場如魚得水,迅速溜到了教練身邊。

風予安稱贊:“是個好苗子,說不定以後能成為短道速滑運動員呢。”

玉笛抿嘴一笑:“你這麽熱心做什麽,又不是你的孩子。” 她心想風予安對嬌嬌好,無非是想找機會與自己多親近。

只聽他在身邊幽幽嘆了一聲:“我是沒福氣,沒能跟你生個孩子,不說了,找個地方坐吧。”

兩人尋了個長椅坐下,視線依然緊緊跟着溜冰場上的嬌嬌。風予安不動聲色的将手覆到了玉笛的手背上,很輕很輕,像墜下的一根羽毛,玉笛屏住呼吸,糾結着自己是要抽離還是容忍他短暫的放肆。然而,他除了将手覆上來,并沒有做任何的事,沒有撫摸更沒有抓捏。

“玉笛,你之前有想過我們的孩子今後會做什麽嗎?”

嚴格意義上來說,玉笛懷的不能算“孩子”。前期各項數值都太差,無論是否發生阿城推搡的事情,這胚胎大概率無法成形,更不可能生下來。

“我豈止是想過?得知懷孕的那一刻,我腦海裏就腦補完了TA的一輩子,我甚至想到TA結婚的那天,我要穿Rogervivi的高跟鞋。”

“那你想不想生一個?”

玉笛橫了他一眼:“想啊,我想做媽媽。等我到國外精子庫去挑一個。”

“你怎麽知道精子庫給的資料是不是真的,身高是不是真有一米八,名牌大學還是文盲,有沒有家暴傾向,家境如何,你還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

他言下之意已很明确,玉笛故意說:“風先生,你在推銷自己吧?那你去捐,我看随緣能不能挑中你的,不過我可提醒一句,精/子庫可都是匿名的。”

風予安笑說:“我沒必要去捐,我這種基因傳下去對社會未必有什麽幫助,而且估摸不到五代就斷了,只有女性的基因可以永久延續。我們男人說什麽傳宗接代,不過就是做個臨時輔助而已。在車上,你跟陳女士說我姓李——”

“嗯,對不起。我只是——”

“我樂意跟你姓。” 風予安笑說:“從前女孩子嫁了出去,就會被冠夫姓,這很不公平。為什麽男人不能被冠妻姓呢,我願意跟你姓。你知道我祖父曾化名李斐然吧?其實根本不是他的化名,他有一段時間就是用這個名字的,他第一任妻子姓李,是他的老師,大了他二十歲,這個名字就是他妻子給取的。我祖父有過三段婚姻,我父親是他第三任妻子所生。” 看到玉笛疑惑的目光,他又加了句解釋。

玉笛有些詫異:“你們家還真是有些奇怪,一個大家子有各種不同的姓氏,你們,嗯,你們不在意什麽宗族?”

風予安笑說:“都是中國人,說一點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不過我家可能不同吧,我叔公一輩子都沒結婚,他娶不到喜歡的女人就不結婚,那場火災又帶走了他兩個哥哥的一家,于是傳宗接代這事他就任性地壓到我父親頭上。

輪到我這一輩,大姐二姐生小孩是出于個人喜歡,風予羲和容惠筠估計是不會要孩子的,小五吊兒郎當的,十之八九要單身一輩子。外人都覺得我們這樣的大家族,一定很看重後代繁衍,子孫血脈,其實不然。

我們能走到今天除了靠自身努力,大多是老天偏愛,不然世上那麽多人才,怎麽好事輪到我們頭上。你說有錢人迷信,大抵也因為這個原因,運氣太好了,人會生出怯意,怕運突然間就到了頭,所以才燒香拜佛求老天,祖宗保佑。什麽傳宗接代的,其實壓根沒那麽重要。百年前沒有我,我百年後也不複存在,後代人的幸福與否,家族是否千秋萬載繼續輝煌,與我又有多大關系呢。”

玉笛輕笑:“你今天感慨好像很多,不過這番話說的很潇灑,很霸氣,我聽着舒服。”

風予安輕輕撫摸下她的手背,柔聲說:“能哄得你開心,就是我最大成就了。想喝奶茶嗎?我去給你們買。”

嬌嬌又轉了一圈,見風予安買回了奶茶,馬上溜到入口處,喊道:“我也要喝!我也要喝!” 把溜冰鞋一脫換了球鞋就跑過來。

“慢點喝。” 玉笛小聲地抱怨着:“別把衣服弄髒了。”

兩個人盯着一個小孩喝奶茶,嬌嬌有些不好意思,把珍珠嚼碎咽下去後,說道:“你們都看着我,我害怕了。”

風予安和玉笛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風予安眼角那顆淚痣在嬌嬌小小的心裏也是極好看的,她忍不住伸手去點了一下。

小手指點在風予安眼角,玉笛在旁邊微笑。他喜歡這種感覺,無言的親昵,不必言語,溫馨都藏在舉止之間。

嬌嬌忽然停止吮吸奶茶,擡起眼看向了不遠處。兩個大人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不遠處來了一對漂亮的夫妻,男的俊,女的美。女人的嬰兒車裏有一個一歲左右的孩子,男人手裏牽着一個五六歲左右的男孩。

除了出衆的外表,這對夫妻與其他周六日帶着孩子來滑冰的家長沒什麽不同。但風予安卻發現玉笛和嬌嬌的神色都變了。

聰明如風予安,在那一刻就想明白了一切。這對夫妻一定和嬌嬌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而從他們一家四口和睦圓滿的狀态來看,嬌嬌像個局外人。或許她是不被承認的孩子,換言之,她可能是個私生女。

風予安對那個太太是有印象的。去年他被明德政府邀請參加一個助力青年企業家的大會。風予安出自名門世家,多的是想與他認識,攀關系的人。這位太太當時也在。她的丈夫大有來頭,是明德當地非常有名的蜂蜜商人,富甲一方。而這位太太當時自我介紹時,說自己曾到A國留學,英文名叫Lu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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