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撲面而來
“桉陽的事務必要瞞着, 不可讓他人知道,常府現在是何情況?”趙栀虞怕有人給外祖父報信,這件事還是先瞞着為好。
“桉陽常府并無異常, 公主要的人性格孤僻, 常年待在屋中不出去,連府裏的婢女都不想見。老将軍回來的路上往桉陽送了封信, 我們的人一路跟着送信人找到了她。”
趙栀虞了然,“你繼續盯着, 有什麽事定要早些告知我。”
那人應聲, 不在此多留,起身就離開。
趙栀虞盯着那人離開的方向, 想了很多, 明日外祖父可能就要到了,她該怎麽問出口?
外祖父又會用什麽樣的謊言來搪塞她?
等謊言被戳破, 這些本就牽扯不深的親情還能維持的住嗎?
這些種種在她腦中浮現,弄的她不知該去想哪一件事,憂愁之時, 垂直身側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魏沉璟掌心溫熱,指腹揉了揉她的手指,道:“別多想, 事情會順利的。”
“希望如此。”趙栀虞并不在乎那點微乎其微的親情,更多的是為母妃感到心寒,親生父親這麽袒護殺害自己的罪犯,換做是誰都會難受吧。
聽了這個消息,後面幾乎沒了興致, 雖還在院子裏轉着, 滿腦子都是明日要面對的事兒。
魏沉璟察覺到她出神, 揮退了大塊頭和綠弦,牽着人去了比較隐蔽的角落,等到了地方,停下腳步,轉過身,目光緊攫着她。
趙栀虞擡眸,有些不解:“怎麽了?”
眼前的人什麽都沒說,直接攬住她的腰,随即低下頭來,熟悉的氣息再次撲面而來,比在馬車上的還要熱烈。
沒有東西遮着,還是在這樣大的院子裏,時刻擔心會有人過來看到這一幕。
倒不是害怕,而是這樣的做法有點……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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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栀虞被迫承受着深吻,心中雖羞赧,卻沒有要推開他的意思,一點點深入其中,腦袋微仰,手指抓住了魏沉璟強勁有力的大臂。
明明吹着冷風,身上卻越來越熱,沒過多久額頭就出了細汗。
她微微偏頭錯開,喘了兩口氣兒,道:“現下可是在外面,你再那樣了怎麽辦?”
說着,直接将身前的人推開。
魏沉璟後退了兩步,黑沉沉的雙眸盯着她,一語不發。
他這副模樣,似乎一點都不想結束。
趙栀虞擔心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拉着他走向一間屋子,推開房門,帶人走了進去。
屋裏擺着最簡單的桌子床榻,其餘什麽都沒有,她轉過身堪堪把兩扇門合上,一只手從身後攬住她的腰,接着将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趙栀虞小聲驚呼,被他抱着坐在凳子上,濕熱地親吻再一次撲面而來,猛烈的讓她有點喘不過來氣。
屋外寒風簌簌,陽光似蒙了一層霧。
偌大的公主府沒幾個人,侍衛全在府周圍守着,綠弦和大塊頭出了府,大塊頭問起了竹言的事兒。
綠弦目光微閃,“你認得竹言?”
大塊頭懵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是啊,之前是我幫我們公子找的公主,這次回來我也負責護送公主,自然跟竹言認得。”
他心裏慌得不像話,這麽說應該沒錯吧,之前那段時日也算是一直護着公主。
綠弦恍然大悟。
兩人在外面站了許久,才等到各自主子從府裏出來。
趙栀虞眼眸清冷透亮,手指時不時攏一下衣領,脖頸上的痕跡絲毫掩蓋不住,出了府,面對這麽多人,渾身上下更不自在。
沒有人敢直視看她,所有人在公主來的那一刻都低下了頭,綠弦也是如此。
相比之下,魏沉璟向前走着路還要用餘光黏着她。
趙栀虞上了馬車,輕咳一聲,嗓子有些沙沙地啞:“我回宮,你不用跟着。”
這話,自然是對魏沉璟說的,後者輕笑,沒有跟過去。
公主府裏的侍衛從府裏牽出來一匹馬,“驸馬,您騎這匹馬吧。”
魏沉璟沒有異議,方才雖沒有滿足,但也超乎了他的預想。
他看着前面的馬車緩緩離去,上馬跟了過去,送了大半路,直到路過前方一個岔路口才分開。大塊頭跟在後面,有些心虛,剛才因一句話差點暴露了小院的事情,真是罪過。
趙栀虞回到宮,天色已經很晚了,廚房裏随時備着膳,她這邊剛坐下喝口茶,宮女就陸陸續續端着膳食擺上桌。
綠眠左右看了幾眼,問:“竹言呢?”
綠弦:“留在了賦宴樓。”
綠眠颔首:“留在那兒也好,那裏比較适合她。”
趙栀虞擡眼看她,認同了這番話,捏着發酸的手腕,長嘆一聲:“今日有誰來找本宮嗎?”
綠眠:“太子妃來了,見公主不在,就留了一句話。”
“什麽話?”
“太子妃希望公主好好考慮昨夜談的事情。”綠眠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麽,但是此事一定很重要,要不然不會說的那麽隐晦。
趙栀虞笑了聲,沒說話。
“公主,可以開膳了。”擺好菜的宮女低聲說道。
平日裏,趙栀虞用膳只是擦一擦手,這次她擰着眉,手放進盆子裏洗了一次又一次,搓的用力,好似手上有什麽髒東西。
綠眠雖有疑問,卻沒問。
用膳時,總覺得手裏還有東西,吃了幾口就沒胃口了,在心裏把魏沉璟狠狠罵了幾遍。
之所以答應那麽做,完全是昏了頭。
那時,魏沉璟微仰着頭,凸起的喉結尤為吸睛,大冷的天他還不忘寬衣解帶,近乎哀求:“公主幫幫我。”
趙栀虞閉上眼全是那個場景,揉了揉腦袋,從屋裏找出一本佛經翻閱起來。
常老是在翌日夜裏趕到的京城,多少年沒回京,再一次踏進京城,不知不覺紅了眼,滿腦子都是當時坐月子離世的女兒,還有幼時什麽都不懂的外孫女兒。
常老長嘆一聲,按照記憶裏的路線,一步步來到皇宮。
宮門前,年輕侍衛并不認得前面灰衣麻布的老人是誰,伸出長槍将人攔下。
趙栀虞今日沒有出宮,她昨夜看了一夜佛經,一早去皇後那裏請安,接着回宮補覺,直到午時後,太子妃又找了過去。
太子妃道:“秋獵那日我妹妹和公主比試箭術,直到如今我妹妹還惦記着何時再與公主比試一場,”
這些事情太子妃早就知道,本不想利用妹妹套近乎,但是公主遲遲不答案,她和太子逐漸急了,只能出此下策。
趙栀虞對太子妃的妹妹白薇凝的确感興趣,就與太子妃聊了幾句,這一聊,又讓太子妃給纏上了。
一整日,她幾乎沒閑着。
太子妃人才剛走,她就聽到了一個消息。
“公主,宮外有一位自稱常老将軍的人要見您!”跑來禀報消息的侍衛語速很急,外面的老人身上沒有任何常老将軍當年的威風,不論是穿着還是其他都像個弱不禁風的老人。
趙栀虞等了一日,終于等到了此刻,驀然起身,“快叫人進來!”
“是!”侍衛所說的宮外,不是趙栀虞寝宮宮外,而是皇宮宮外,走過來還需要一段路程。
趙栀虞有些等不及,索性跟着一起去了。
皇帝那邊也收到了其他侍衛所禀報的消息,身軀猛然一震,埋在記憶深處的記憶仿佛被喚醒,腦中浮現出那抹清雅的身影,一颦一笑都那般令人着迷。
那是萱貴妃走之前的模樣,明明才雙十的年華,還在坐月子,就這樣被自己的親妹妹投了毒!
皇帝好似又看到萱貴妃離世的場景,等他趕過去已然沒了氣息,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胸口的白衣染了大片血液,看着就刺眼。
申公公見皇上神态不對勁,小聲喚道:“皇上?”
皇帝回神,神情很複雜,問:“三公主那邊知道了嗎?”
“此刻應當已經知道了。”
皇帝輕輕颔首:“朕就不去打擾他們團聚了。”
虞兒那麽久未見常老将軍,心中應當很是挂念,他去了,只會把氣氛搞的僵硬。
其實,皇帝是不願意見常老的,當年罪犯常嫣蓉憑空消失,他最先懷疑常老,但當時常老都哭暈了過去,他若是還抱着懷疑調查常老,未免太對不起已逝的萱貴妃。
皇帝嘆口氣:“一晃那麽多年過去,虞兒都快十八了。”
申公公笑道:“是啊,等過了年,三公主就要成親了。”
提起這個皇帝就氣得慌,拍了下桌子,“京城那些人當真是膽大,朕的女兒想嫁給誰就嫁給誰,用得着他們評頭論足的,一個個真是閑得慌!”
那些侮辱女兒的言論,他不是沒有聽到過,有時會派人出面阻止,但百姓的閑言碎語是阻止不了的,他何嘗不想頒一道聖旨,上面就寫誰再敢議論公主就割腦袋。
可他身為一國之君,不能這麽做,一旦這麽做了,壞掉的不止是他的名聲,女兒的名聲更是堪憂。
“皇上莫生氣,奴才聽說魏公子已經暗自處理這件事兒了。”申公公說的很小聲。
皇帝:“怎麽說?”
申公公把自己聽到的說了出來。
“魏公子昨日才回來,這才第二日就開始處理侮辱公主的人,不僅教訓了人,還把各別說話很難聽的卸了胳膊,扔到大街上讓衆人圍觀。”
“那人疼的說不出話,街上人人都在猜測是誰動的手,被打的人又惹到了誰,但沒有一個人知道,問那些快被打殘了的人,他們聽到就跑,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這是今日一早的事兒,不是一個人被打,而是好幾個人,所以很快就成為了百姓口中的稀奇事兒。
不久就有人注意到,這些人基本上都是說過三公主壞話的畜牲,才一晌兒過去,街上都聽不到有人議論公主了。
一些人猜到了怎麽回事,這是那個殘暴不仁的魏閻王動手了。
本就看不起那些流氓的百姓對此給魏沉璟鼓了掌,他們早就看不慣那些人如此侮辱公主,京城大部分窮苦人家都知道三公主手裏的賦宴樓每年都會行善,三公主是好人啊。
他們是希望三公主嫁給像裴狀元那樣的溫和之人,但事已定下,他們無法改變,如今再看魏沉璟這般維護三公主,心裏那道坎可算是消失了。
不論如何,他們只想三公主找個護她的人。
一晌兒過去,說三公主壞話的少了,連魏沉璟的名聲都跟着變好了。
皇帝聽的心情頗好,連連點頭:“想不到魏沉璟這麽護着虞兒,不錯不錯。”
申公公笑得滿臉褶子:“三公主的眼光好,皇上不用擔心,魏公子更是面冷心熱,瞧他這做法,定是将公主看得跟寶貝似的。”
若放在以前,皇帝怎麽都會嗤之以鼻,但他現下笑得開心:“如此就好啊。”
宮門外。
趙栀虞見到了多年未見到外祖父,全然沒有記憶中威風凜凜地模樣,曾經高大的身軀駝着背,渾身上下竟只剩下滄桑。
常老背對着她,許是深夜寒冷,他肩膀有些發抖,腳下步子不停的原地走動着,希望身上能暖和些。
常老還沒想好怎麽面對已然長大的外孫女兒,驀然聽到身後淡漠的嗓音。
“外祖父。”
常老一怔,慢慢回頭,看到了一張與已逝女兒尤為相似的面容,霎時就紅了雙眼,轉過身踉跄走了兩步。
趙栀虞眉頭緊鎖,聽聞魏沉璟在桉陽時還和外祖父一起剿匪,她以為外祖父還是當年那個威猛大将軍,誰知竟然……如此讓人心酸。
只心酸了片刻就收起情緒,再怎麽樣,也改變不了外祖父袒護常嫣蓉的事實,單是這一件事,就不可原諒。
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原諒。
“你是……”常老嗓子很啞,不确定道:“是三公主?”
趙栀虞垂目,輕應了一聲:“是。”
“三公主…虞兒啊……”常老一步步上前,眼睛發亮上下打量她,笑得臉上出了褶子:“都長這麽大了啊。”
趙栀虞目光在他腿上停頓半刻,伸手扶住,輕聲問:“外祖父,您的腿怎麽了?”
常老擺擺手,随意道:“無事無事,休息幾日就好了,我今日進京,聽說你都定親了,男方是誰啊?”
趙栀虞扶着他往自己宮裏走去,順便說着和魏沉璟結親的事。
常老問起魏沉璟是什麽樣的人,她考慮片刻,說得認真:“沒了我,他就活不下去。”
常老被她逗笑:“事上哪有這樣的人,三公主可別被他這話給騙了。死,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兒。”
趙栀虞彎起唇:“是啊,死了就再也見不着了,就如我自小沒有見過母妃。”
常老臉色一僵,什麽都沒說。
趙栀虞輕輕哼笑,放輕聲音:“不過他真的很膽大,任何事都敢試一試,連欺君都敢呢。”
同樣欺君的常老笑不出來,臉色嚴肅。
“外祖父,你說事上怎麽會有他那麽膽大的人呢,就不怕一日事情暴露,最後一家子性命都保不住嗎?”
趙栀虞不在意常老吭不吭聲,自顧自說着。
“他以為他那點小聰明能瞞得了所有人,最後還不是被發現了。”
念叨了一路,常老始終閉着嘴,臉色愈發不好看。
回到寝宮,閃爍地燭火照亮了常老,趙栀虞回頭一看,大驚。
“外祖父您臉色怎麽這般難堪?哪裏不舒服嗎?”
常老硬扯出一絲笑:“沒事,就是累了,又凍了那麽久,臉都快僵了。”
“那咱們先不聊了,今夜您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明日再說。”趙栀虞招招手,一名太監跑了過來。
太監笑道:“常老将軍随奴才來。”
常老僵硬點頭,跟着去了休息的房屋。
人剛走,站在後面的趙栀虞就變了臉色,眼底只剩下無盡寒意,如寒潭一般讓人背後發涼。
魏沉璟不曾說過外祖父變成了這樣,這樣的人怎麽能剿匪?
派去的探子也不曾說過外祖父變成了這般,那腿跟瘸了似的,走路都得人扶着。她見到的外祖父和旁人口中描述的完全不一樣。
趙栀虞回到屋裏,不知等了多久,一名暗衛從屋頂跳到窗臺,再從窗臺那兒跳了進來。
“公主。”
“路上都發生了何事?”
此人是一路跟着常老回來的暗衛,不僅是護着常老,更是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暗衛低頭:“常老将軍自上路起就頻頻出事,不是掉進了水坑裏,就是被絆了一跤,還被一塊大石頭砸了腿。”
趙栀虞聽的擰眉:“你覺得是意外嗎?”
暗衛搖頭:“屬下覺得…更像是故意為之。”
常老将軍這一趟,像是猜到了公主要做什麽,此舉更是要博取公主的憐憫。
“你跟了一路,他沒有發現你?”
“常老有耳疾,且已經好多年了,這一點屬下可以保證。”
趙栀虞緩緩點着頭,按照她從旁人口中聽到的外祖父來講,外祖父這個人很不簡單,不然當初不會帶兵打了那麽漂亮的仗,更不會把常嫣蓉事情做的那麽隐秘。
如今的傅将軍都比不上當時鼎盛時期的外祖父,如此看來,外祖父的确是早有準備。
他不會對自己外孫女兒動手,卻對自己下了狠手,一切只為了保住常嫣蓉。
趙栀虞捏着手中水杯,目光極寒,道:“行了,你先退下吧,若想起什麽重要的,一定要盡快告訴我。”
話音才落,門外響起一道聲音。
“虞兒,外祖父想跟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