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愈發膽大
趙栀虞沉思片刻, 腦中有了個想法,轉過身看向魏沉璟,道:“你和我一起吧。”
魏沉璟這次回來還未進宮面聖, 只讓人帶了兩句話, 所以皇帝還不知道他受了傷,更不知道這傷還在臉上。
他微微颔首, 眸中蘊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意,“好。”
趙栀虞叫來了綠眠:“你去東宮傳話, 今夜先不要來了, 若有機會,明日後日都可以。”
綠眠:“是。”
安排好一切, 趙栀虞和魏沉璟一同去了皇帝那兒, 她想讓父皇看一看魏沉璟臉上的傷,倒不是想讓父皇減輕魏沉璟要做的事, 而是要把太子所做的事情隐秘透露給父皇。
用銀子買兵馬的事情暫且不說,太子傷了那麽多人,又找她借了許多銀子, 這些全都要一點點透露出去。
她有預感,太子這一次是真的要舍棄親情奪權。
趙栀虞明白,一旦她借給太子那麽多銀子, 太子有很可能真的會成功,到時她依舊是風光無限的公主,但她不願那麽做,更不願看到安國落入一個如此無情無義的人手中。
皇帝早就料到三公主回來必定是晚膳的時辰,在宮門侍衛通知他三公主回來時, 他大手一揮, 宮女陸陸續續擺好了晚膳。
先一步回來的公公說:“回皇上, 公主帶了魏公子一起來。”
皇帝并不驚訝,進宮時,侍衛将魏沉璟看在眼裏,剛才來時都已經說了。
“嗯,你先退下吧。”
“是。”
公公剛退出去沒多久,趙栀虞和魏沉璟就到了,兩人原是并肩而行,在踏進宮門的那一刻,趙栀虞率先松開了魏沉璟的手,走在了他前面。
申公公在外面守着,見二人來,笑着帶二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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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坐在桌前,見兩人進來,正要行禮,開口道:“此處沒有外人,就免了吧,快坐下。”
兩人誰都沒客氣,一左一右地坐下。
趙栀虞彎唇笑笑,剛要說些什麽,就聽到一身龍袍的父皇開了口。
皇帝看到了魏沉璟臉上的傷,眉頭緊皺,問:“你臉怎麽成這樣了?”
本來就沒有多滿意,要是臉再毀了,怎麽想都替女兒憋屈。
魏沉璟嗓子粗啞:“回來的路上遇到刺客,不慎傷到了。”
他這副嗓音和走的那日完全不同,難聽到難以入耳。
皇帝:“怎麽會遇到刺客?奔着你去的?”
皇帝不敢置信,魏沉璟私下裏幫他辦事,這件事沒多少人知道,刺客背後的人為何要刺殺魏沉璟?
他還有些愠怒,如今安國大多數人都知魏沉璟是未來三驸馬,三公主又是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對三公主的人出手,就是在打他的臉。
皇帝:“可有見到那些人的容貌?你說出來,朕一定會幫你出了這口氣!”
魏沉璟搖頭,表明了不知。
趙栀虞趁這時說道:“兒臣覺得這段時間總有人受傷出事,前陣子四皇兄接二連三的遇到刺客,不知是惹到了誰。”
皇帝眉頭夾的很緊。
趙栀虞又笑起來:“不提這個,今夜父皇忽然讓兒臣過來,是有事要與兒臣說嗎?”
皇帝:“嗯,是關于你外祖父的事兒。”
趙栀虞:“回來後聽那位公公說,您派人将外祖父押入了大牢,所以外祖父做的事,父皇全都知道了?”
皇帝斜了眼魏沉璟,覺得他有點多餘。
趙栀虞抿了抿紅唇,道:“父皇別看他,這次之所以能查到這些,還多虧了他呢。”
皇帝訝然,既然魏沉璟全都知道,就不用顧及了,他捋了下胡子,沉重道:“虞兒,你外祖父這件事,朕想聽聽你怎麽處理。”
皇帝今日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恨不得立即就讓人斬了常老的腦袋,包庇罪犯,還是毒害自己親女兒的罪犯,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
常老眼神平靜,只願能放過常嫣蓉一命,他願意替常嫣蓉去抵命。
皇帝沒理他,只讓人把他押入了大牢,其實皇帝誰都不想放過,思慮許久,還是想聽一聽女兒的意見。
趙栀虞:“父皇,兒臣覺得常嫣蓉該斬,而外祖父不僅包庇罪犯還欺君,同樣罪不可恕,但外祖父年紀已大,只願父皇最後能留外祖父一條性命。”
她顯然早就有了打算,沒有思慮就說出了這番話。
皇帝點點頭,對她的想法很是滿意:“如此,就按你說的辦。”
父女倆聊事兒,魏沉璟一句話都沒說,桌上一道菜都沒動過地痕跡,這頓晚膳就是用來談事兒的。
趙栀虞不會忘了旁的事,故意笑着提到:“原本是想着今夜和太子哥哥一起用晚膳的,最後來了父皇這兒,明日還要去給太子哥哥賠罪呢。”
“朕記得你之前就愛往你四皇兄那兒湊,近日怎麽又和太子那麽好了?”皇帝不過是随意問一句,兒女關系好,他心裏當然高興。
趙栀虞拿起筷子夾了塊肉放到皇帝碗中,随意解釋:“前兩日太子哥哥讓兒臣去東宮用膳,還問最近怎麽沒有看到魏公子。”
皇帝:“太子和魏沉璟認得?”
魏沉璟擡起眼皮,搖頭:“不認得。”
趙栀虞:“兒臣還納悶呢,他和太子哥哥往日一句話都沒說過,太子哥哥忽然那麽關心他,都不知道關心我。”
她夾起一塊裹滿糖醋汁兒的肉段往嘴裏送,說的特別随意,仿佛在聊一句很尋常的事。
皇帝嘴邊笑意微微收斂,心裏隐約有了個猜測,又問:“就談這些?”
“不是啊,太子哥哥還想跟兒臣借銀子,讓兒臣能拿出多少就拿多少,父皇快吃吧,再不吃就涼了。”趙栀虞仿佛不想再談其他事情。
皇帝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拿筷子夾菜吃了起來,目光出神,明顯心不在焉。
趙栀虞的目的達到了,今日就是要讓父皇起疑心。
一頓膳過後,魏沉璟留下跟皇帝說其他事情,趙栀虞就先回宮了。
魏沉璟以三驸馬的身份留下和皇帝談事,并不會引起旁人懷疑,更何況現在是夜裏,應當沒多少人會盯着。
往日魏沉璟進宮禀報消息,全都是借着四殿下的名頭,他與四殿下交好,旁人都以為他是為四殿下跑腿的。
也因此,趙川爻除了上早朝和一些特殊日子,無事就不進宮。
趙栀虞回到宮裏,卻看到太子宮裏的一名宮女正待在這兒。
宮女:“回公主,太子說明日午時可一起用膳,公主去東宮就好。”
太子猜到她這次是要說關于銀子的事兒,今夜見不成就改明日,他已經沒有多少耐心繼續等着了。
趙栀虞了然:“好,明日我會到的,你回去吧。”
冬日的深夜寒風瑟瑟,一場雪悄然降臨,不一會兒,禿掉的枯枝就被落雪覆蓋,京城的屋頂全都蓋了層雪,一眼望去,很容易就被雪白的地面刺痛眼。
許多人心裏都藏着事兒,一夜過去,大家臉上還是那般,看不出任何異常。
趙栀虞穿的只比往日厚了那麽一點,綠眠都怕她凍到,看她出門,特意拿了件加厚絨的鬥篷給她披上。
綠眠:“這麽冷的天,公主就別出去了,午時不是還要去東宮嗎?”
綠弦:“是啊,這點小事讓我去就行,您在宮裏待着吧。”
趙栀虞想出宮去牢裏看一看外祖父,順便帶件衣裳,牢裏本就陰涼潮濕,這場雪落下,只怕裏面更是讓人受不住。
終究是有親情在的,常嫣蓉的事情暫且不說,其他事上外祖父待她很不錯,以外祖父現在的身體狀況,若不好好護着,只怕挺不過這個寒冬。
她沒忘記午時還要去東宮,今日起得早,早去早回确實不一定能回來,沉思一會兒,把衣裳放到綠弦手中。
“那你代我去一趟,宮外有人備好了馬車。”
綠弦:“是,奴婢一定會辦好的。”
雪還在下,趙栀虞才出來一會兒,頭上就落了許多雪花,冷風刮着面頰,吹的臉有些痛,她站在原地看着綠弦走遠,等前方沒了人影,才轉身進宮。
“公主換身衣裳吧。”
趙栀虞為了出門,特意換了身男裝,長發高高束起,原本的纖細脖頸全露了出來,好在披上了毛絨鬥篷抵禦風寒。
回屋後換了身衣裳,綠眠站在她身後為她梳頭,“昨夜雪下的好大,外面路不好走,天又那麽冷,公主這兩日還是不要出門了。”
綠弦自小就跟趙栀虞一起習武,劍術和武功不如趙栀虞,身子骨卻比趙栀虞好的多,所以才提議自己去。
趙栀虞凝視着銅鏡裏的自己,嗓音略冷:“總要去牢裏看一看,要不然旁人說我冷血怎麽辦?”
綠眠:“不會的,從昨日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說常老将軍的事,皇上不會讓人亂說。”
趙栀虞知道,父皇事事為她考慮,可她還是想去看一看,順便問一下外祖父後不後悔。
在牢裏待了一夜,是否能想清楚一些事呢。
快到午時,東宮來了人,請趙栀虞去東宮用午膳,那做派,似是怕她不去一樣。
到了東宮,太子和上次一樣揮退其他人,唯一不同的是,太子妃今日不在。
趙栀虞随意問了句:“皇嫂呢?”
太子:“白夫人昨夜受了涼,你皇嫂一早就去太傅府了。”
趙栀虞颔首。
太子:“皇妹,銀子的事兒……”
趙栀虞擡眼,唇畔漾起淺笑:“我這兩日算了算,最多只能借給太子哥哥這個數。”
她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笑得惬意。
太子眼神微閃,低聲問:“二百萬兩銀子?”
趙栀虞搖頭。
太子咽了咽唾沫,不敢相信她會出那麽高:“黃金…還是兩千萬兩銀子?”
趙栀虞忍俊不禁:“太子哥哥想什麽呢,我最多只能拿出二十萬兩銀子。”
大夢一場,太子嘴邊的笑完全凝固在嘴邊,比方才還要不敢置信,那麽大一個賦宴樓,就能拿出這麽點銀子?騙誰呢!
太子眼神愠怒:“皇妹是不信本宮會還給你?”
趙栀虞搖了搖頭:“太子哥哥誤會了,我大多數銀子都充了國庫,加上賦宴樓每隔一段時日的行善,我手裏剩的銀子并不多。”
以上說的這些全是假的,她手裏的銀子有多少,她自己都沒有算過,拿出二十萬兩自然是輕輕松松,這二十萬兩銀子,算是抓住太子把柄的一個契機。
太子想說些什麽,到了嘴邊的話又及時止住,倒了杯酒一口飲下,遲遲沒有說一句話。
趙栀虞想到魏沉璟臉上的傷可能是太子的人所傷,心中多了些煩躁,面上不顯,放輕聲音:“我知太子哥哥嫌這些銀子太少,不如我去幫太子哥哥借一些?”
太子忙擡起頭:“萬萬不可!”
他不知道皇妹會找誰借,萬一被有心人發現,他可就真的惹上麻煩了。
趙栀虞疑惑:“太子哥哥在怕什麽?”
太子尴尬笑了笑:“沒有,本宮畢竟是儲君,若讓人知道你借錢是為了本宮,這不遭旁人笑話嗎。”
他咳了聲:“既然皇妹能拿出二十萬兩,那就借給本宮二十萬兩,咱們之間就不立字據了吧。”
趙栀虞笑着搖頭:“要寫的,不然這銀子我不能拿給皇兄。”
太子咬了咬牙,一口應下:“好!皇妹何時能拿出銀子?”
“随時。”
“咱們現在就立字據!”
如此着急,可見太子很缺銀子。
膳用到一半,就開始忙活銀子的事兒。太子親自寫下字據,又蓋了東宮僅有的印章。
“銀子已備好,太子哥哥可以讓人去賦宴樓取。”
此事一了,趙栀虞就拿着字據走了,上面的字和印章都是她親眼看着寫上去蓋上去的,錯不了,往後想扳倒太子,這字據算是份很有利的證據。
等她回了宮,發現綠弦還沒回來,一早就出宮,算算時辰,現下也該回來了。
正想着,門外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綠眠跑了進來:“公主,綠弦回來了。”
趙栀虞起身,看到了她身後凍的瑟瑟發抖的綠弦。
綠弦搓了搓手,又哈了口氣,身上全是雪,臉蛋凍得發紅,道:“公主,常老将軍在牢裏并未受到苛刻,奴婢把衣裳送去了,親眼看着老将軍穿上才回來。”
趙栀虞飲了一口冷酒,臉色毫無變化:“他沒有說什麽嗎?”
綠弦:“常老将軍還是希望公主能放過常嫣蓉一命。”
常老一遍遍哀求,趙栀虞不但不會心軟,只會有更多的憎恨,此刻她眼神微涼,其中不見絲毫溫情。
“我倒是很好奇常嫣蓉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能讓外祖父拼死也要護着。”
可惜還要一些時日,常嫣蓉才會被押到京城。
雪下了一整日,直到夜裏,趙栀虞宮裏來了人,她看到來人絲毫不驚訝。
“這麽冷的天你也過來,就這麽想我啊?”她躺在貴妃椅上,微眯着雙眸,很是慵懶餍足。
才沐過欲,幹爽的長發垂在胸前,紅衣單薄,襯得肌膚冷白細嫩,腰間乃至下半身蓋了層毯子,加上屋裏燒着爐子,周圍一點都不冷。
魏沉璟目光染上淡淡癡迷,走近了些,鼻尖被淡雅的清香侵占,這種味道讓人着迷。
“一日未見公主,想的夜不能寐。”
所以他幹脆不睡了,偷偷進宮尋公主。
趙栀虞輕笑幾聲:“你還真是愈發膽大。”
慢慢從貴妃椅上坐起身,毯子滑落,只剩下身上薄薄的紅衣,不免有些涼,隔着衣物輕撫兩下胳膊,起身走向床邊。
“跟我過來。”
魏沉璟盯着她的方向,眼神微暗。
趙栀虞從枕下翻出那張字據,轉身遞給他,“這是太子哥哥立的字據,你拿着,我不常在宮裏待着,怕有一日放丢了。”
其實她是怕宮裏有太子的人,到時字據沒了,銀子也白搭進去,她那才真是虧了。
魏沉璟接下字據,冰涼的手指碰到她溫熱的指尖,心裏漣漪一片,垂眸看着上面的字,道:“過兩日我還要離京一趟。”
趙栀虞擰眉:“怎麽又要離京?你到底在幫父皇辦什麽事?”
父皇也是,如今天那麽冷,就不能讓人歇一歇嗎,況且父皇還有那麽多暗衛在,怎麽就盯上魏沉璟了。
難得看到她為自己打抱不平,魏沉璟低笑了聲,握住她手腕把她拉入懷裏,牢牢抱緊,聞着清香不由入了迷。
“不能說。”
趙栀虞半張臉埋在他肩膀,聲音有些悶:“有什麽不能說的。”
“公主,皇上肯為你我賜婚,我已經很滿足了,這些事是我該做的,也為将來做官鋪路。”
魏沉璟以前辦事,沒有留下過任何痕跡,最近他會逐漸留下痕跡,皇上應允他,等到轉明做官的那一刻,會封他個好官,做這些是為了防止那些老臣挑事,說他靠關系走到那一步。
所以魏沉璟會以自己的名義解決一些事情,到時再封官,朝中那些老臣挑不出事兒,一切都是光明正大。
“你不是要等侯府出事嗎?不等了?”趙栀虞覺得,按照魏沉璟這個辦事速度,年後就能有個官職。
魏沉璟摸了摸她的後腦,語氣溫柔:“等不及了,侯府那邊可以慢慢對付,讓公主嫁的風光才是正事。”
他不能讓公主一直被議論,那些人表面停止了議論,私底下還是會偷偷說起。
趙栀虞喜歡魏沉璟事事都為她考慮,笑了聲,從他懷裏退出來,趁他不備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看在你這麽為我考慮的份上,這是賞你的。”
魏沉璟黑眸幽深,手指輕撫她紅唇,道了聲:“不夠。”
說罷,便低頭吻了上去。
這一吻很長,長到趙栀虞想起了那日的事情,察覺到他的變化,急忙把他推開,側頭喘着氣兒,唇本就紅,經過這一吻更加嬌豔欲滴,惹眼極了。
“行了,我可不想和上次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