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回宮
翌日一早。
魏沉璟早早起來了, 穿戴好衣裳,特意來到床邊坐下,拉起被褥, 蓋住趙栀虞裸露在外面的肩膀和手臂, 安頓好她才起身出去。
外面守門的婢女又換了,竹言和另一名婢女去休息了, 魏沉璟看這二人眼生,不放心囑咐道:“沒什麽事不要進去打擾三公主。”
兩名婢女應下。
魏沉璟離開此處, 早膳都沒用就去安排離開時的路線, 免得到時被有心人發現。
趙栀虞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快午時, 綠弦推門進來, 低喚了兩聲:“公主,公主醒醒……”
依舊沒反應, 綠弦推了推床上的人。
趙栀虞怔然地睜開雙眼,很快又閉上,困道:“何事?”
綠弦:“二公主來了。”
趙栀虞強撐着困意坐起身, 眼睛依舊閉着,捂嘴打了個哈欠,含糊道:“更衣吧。”
綠弦看到她敞開的領口, 白皙的鎖骨上下乃至鎖骨上面全是痕跡,心下微驚,急忙垂眸,驸馬也太不懂的憐香惜玉了,怎麽能這樣對待公主!
穿戴好衣裳, 趙栀虞洗漱完後連早膳都沒用就前去招待趙挽馨, 後者此刻正在前院正屋裏品茶, 見她進來,笑着打趣:“昨夜你與三驸馬鬧到了很晚吧。”
趙挽馨是過來人,剛成親的夫婦總是那麽膩歪,時時刻刻都待在一起,尤其是夜裏,更是纏綿的好時刻。
趙栀虞不自覺摸了摸空無一物的脖頸,痕跡最多到鎖骨,應該沒到這兒,淡笑了聲,略過這個問題,問:“皇姐來我這兒,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
趙挽馨放下茶托,起身朝她走來,下意識挽住她臂彎,低聲道:“你陪我轉轉,我慢慢跟你說。”
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
趙栀虞沒拒絕,被拉着去了後院。
“今日一早我得到消息,大哥他……”趙挽馨壓低聲音:“死了。”
她口中的大哥,必然是貶為庶人的趙仁脩。
趙栀虞眼眸微動,眼睫微垂遮掩了情緒,狐疑問:“皇姐是如何得知?”
不出意外,趙仁脩還在前往北面邊疆的路上,說不定還是人少的地方,他戴着腳鏈步行,沒那麽容易到,就算真的死了,看押他的那些人不會那麽快把消息傳遞過來。
二人走到涼亭下,趙挽馨往趙栀虞那兒湊近了些,半捂着嘴,道:“看押大哥的隊伍走到梨安了,我母妃自小就在梨安長大,我表哥他們全在梨安,表哥注意到大哥的動靜,連夜派人快馬加鞭的來送消息。”
從梨安趕到這兒,就算再快馬加鞭也要七八日,這麽看來,趙仁脩很可能在春節那日就死了。
趙栀虞面露驚訝:“所以此事是真的?”
趙挽馨:“千真萬确,我怎會騙你?”
對于趙仁脩這位大哥,趙挽馨并沒有多少感情,但他突然這樣離世,心裏多少有些說不清的滋味兒。
趙栀虞怔神,沒有說話。
趙挽馨以為她因為兄妹情分感到難過,握起她的手拍了拍,長嘆道:“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我們什麽都做不了,更何況他還派白聿風傷過你呢,你可別為他難過。”
為趙仁脩難過?
趙栀虞心中覺得好笑,面上并未露出別的情緒,只因她不能暴露,她的人就在看押趙仁脩的隊伍裏,趙仁脩死不死全憑她一句話,這次也不例外。
趙栀虞早就知道趙仁脩死了,春節離世這樣的日子,是她親自為趙仁脩挑選的,別人舉家歡慶,趙仁脩在那日喪命,不知他死之前會不會想念京城這些兄弟。
趙栀虞原是打算,等她和魏沉璟離開京城,再讓人把趙仁脩離世的消息傳過來,省得被皇後堵着一頓質問,沒想到漏掉了二皇姐的表哥。
趙栀虞:“皇姐要和父皇說嗎?”
趙挽馨搖頭:“不了吧,消息早晚會傳進宮裏,我何必去冒着個險,萬一皇後娘娘懷疑我存了不好的心思,那我可就成冤大頭了。”
不說就好。
趙栀虞收起心底的擔憂,拉着她離開涼亭,“皇姐今日留下一起用午膳吧。”
趙挽馨笑眯眯道:“我留下來不會打擾你和魏沉璟吧?”
趙栀虞忍俊不禁:“皇姐別拿我打趣了。”
二人回到正屋,才意識到這一路上都沒有碰見魏沉璟,趙栀虞跟綠弦詢問。
綠弦:“驸馬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是為何事,只說午時不會回來。”
趙栀虞了然,猜想他應該是去準備初九離京的事情,在這人多眼雜的京城裏,想要瞞着所有人偷偷離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趙挽馨留在這兒用過午膳,沒多留就走了。
趙栀虞先收拾了一下後日出行要帶的包裹,路途遙遠,所帶的包裹自然是越簡便越好。
初八這日,到了回宮的日子。
魏沉璟難得沒有鬧騰,趙栀虞睡了個好覺,今日精神很不錯,脖頸的痕跡淡化,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趙栀虞問:“明日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
魏沉璟昨夜回來很晚,這也是她能睡個好覺的原因,就憑着魏沉璟的性子,不會輕易放過任何和她親熱的機會。
“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就可啓程。”魏沉璟握着她的手,不自覺捏着她手指,越捏越上瘾,都不舍得松開了。
趙栀虞抽出被他緊握的手指,去戰場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如今就快要實現了,心裏有種難言的感覺。
後半路,她一直怔神沒有說話,魏沉璟時不時抱她一下,時不時拉起她的手放到嘴邊親吻,注意力全都圍繞着她。
到了宮裏,趙栀虞先去拜見皇帝。
今日帝後并未在一起,皇後這兩日郁郁寡歡,總是待在宮裏不出門,皇帝依舊是處理朝政,這期間沒少讓太子幫忙。
申公公:“皇上,三公主回宮了,眼下正在門外等着見您。”
皇帝揉了揉眉頭,合上奏折,心情豁然開朗:“快讓三公主進來。”
申公公含笑出門喊人。
不一會兒,趙栀虞領着魏沉璟走進來,皇帝看到後者,眉眼間略有些不耐煩,眼神轉移到女兒身上,霎時又變的愉悅起來。
皇帝向來就是這般,變臉速度比誰都快。
“兒臣拜見父皇。”趙栀虞福身行禮,魏沉璟站在她身後,拱手作揖。
皇帝滿眼都只剩下女兒,笑得眼角都出了褶子,滿臉慈祥:“快快平身。”
趙栀虞站起身,姣好白淨的面容上充斥着笑意。
“三公主留下,其他人先出去。”皇帝有些話想單獨問她。
申公公等人不敢多留,忙退出去。
魏沉璟薄唇緊抿,轉身走了出去。
等待屋裏沒了人,皇帝對趙栀虞招招手:“虞兒搬個凳子坐在朕身邊。”
趙栀虞左右看了兩眼,走到一旁單手搬起沉重地椅子,來到皇帝旁坐下,“父皇要與兒臣說何事?”
皇帝最喜歡女兒了,三個女兒他都喜歡,唯有小女兒生母早逝,所以他給的寵愛多了些,全當是補償。
不過他此刻表情凝重,全然沒有剛才的笑意,低咳了好幾聲,咳的臉色發紅,疲憊道:“虞兒,你恨你外祖父嗎?”
趙栀虞一怔,沒料到是說這個,她垂眸思索着,過了片刻搖頭:“不恨。”
頂多是怨,或許有那麽一刻恨過,但她不願意承認。
皇帝仰頭嘆氣,不知在想什麽,眉眼間疲倦越來越重,聲音沙啞道:“前兩日,你外祖父在牢裏自刎了。”
屋裏那麽安靜,這樣沙啞清晰的吐字,讓人聽的一清二楚,一字不漏。
趙栀虞擡眼看他,手指緊攥着衣裳,神情有些動容,卻久久不語。
常老自從得知趙栀虞要成親,就一直忍着,在思念女兒的日子裏煎熬,終于熬到了趙栀虞的成親日,那日,皇帝去看了常老,二人聊了許多事,大多都圍繞着萱貴妃和趙栀虞。
常老怨恨皇帝不肯放過常嫣蓉,但如今的他當真是無能為力。
皇帝走後,常老在子夜自刎了。
皇帝不知該如何告訴趙栀虞,但是總要說出來。
皇帝看趙栀虞低落地神色,心被揪了起來,鼻子一酸,略微滄桑道:“虞兒,朕今後會對你很好很好的,你想要什麽都要告訴朕。”
皇帝是看不得兒女受苦的性子,若不是趙仁脩做的太過分,也不可能被貶為庶人。
趙栀虞還沒哭,他一個帝王先哭了,當真是讓她慌了,急忙解釋:“父皇,兒臣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缺過什麽,能成為父皇的女兒,是兒臣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外祖父不曾善待我,他離世我是有些受影響,但也僅僅是這樣了。”
她明白,就憑着她這樣張揚不羁的性格,若投胎成別家女兒,長這麽大不知要受多少罰,說不定還會被衆人诟病。
可她是安國公主,最受安國皇帝寵愛的公主,自幼就沒有人敢惹她,處處以她為主,從未受過任何委屈,想要什麽便有什麽。
人生如此,她很滿足了。
皇帝抹了下眼淚,感慨道:“你母妃走的早,朕一直覺得虧欠你,想多給你一點,總怕你受委屈了,可是不管給你多少,朕還是覺得虧欠你。”
趙栀虞搖頭:“不會,父皇待我如此之好,您從不虧欠我,殺害我母妃的兇手死了,大仇已報,我沒有旁的要求了。”
“只是報仇就滿意了?”皇帝眼神和藹,伸手摸着她腦袋,心裏特別酸澀。
報仇太容易了,世間有那麽多美好的事物,皇帝恨不得全給她。
趙栀虞輕笑,半開玩笑道:“若父皇真覺得虧欠兒臣,那就允許兒臣随傅将軍等人前往邊疆一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