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無論前方的道路如何崎岖,只要邁出第一步,一切都會好起來。

楚念去補辦電話卡的時候,內心一直是各種複雜的情緒交雜。當年,她和賤賤還是學生,那時候剛出情侶號,阮悠然就興高采烈的買了兩個,她一個,楚念一個,都是7結尾的號碼,諧音“妻”。

阮悠然當時還笑着說:“你這樣受歡迎,以後要是成了影後級別的大咖,不知道有多少人打你電話,可是這個號碼,只有我能打,你要是不接,我可會生氣的。”

楚念微笑的揉了揉阮悠然的話,看着她把卡裝好,把手機遞給自己。

她雖然不善于表達,但是對阮悠然一向都是縱容寵溺的。

她的床,別人不能上。

阮悠然卻可以上去肆意的欺負人。

她的東西不能碰,有一次拍戲的時候,水杯被一個好友用了一下,她立即扔掉了。

可是,當阮悠然生病軟趴趴的撒嬌的時候,楚念會守在床頭,一口口的用嘴給她喂水。

阮悠然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會記得。

……

這些年以來。

楚念也的确一直照辦了,無論再忙,再多的事兒,她都會随時把手機帶在身上,哪怕是昏迷的前一秒,她也緊緊的握着手機。

拿着新補辦的號碼,楚念走了很多家店,想要買當年那一款諾基亞的手機,很可惜,全都沒有,就連官方都說早就停産了。

楚念的心裏很失落。

她感覺這不是一個好征兆。

把sim卡裝上的時候,楚念沒有馬上開機,她心跳的厲害,就好像是當年跟阮悠然剛在一起戀愛的時候,每接到她一個電話,一個信息都會緊張雀躍。而這一次,卻多了一絲痛一絲惶恐與不安。

家裏,楚青已經起來給正直做飯了,這些年,多是阿姨伺候正直,她這個奶奶自然是心疼。

楚青小時候缺乏愛,當時她和阮秋都一直想着有了孩子之後就多一些時間陪伴,但是任何計劃都比不過現實,那時候的阮秋剛接總公司,她也成了救死扶傷的行業精英,有一些人命就在眼前,她不能不去救,可現如今……知道了一切真相,楚青這一次已經下定決心了,一定要盡快的把手頭的事兒交代好,把重心轉移到家庭。

現在這樣的局面是楚青沒有想到的,所以一時之間她還沒有什麽辦法去跟阮秋說,阮秋的性子跟她不一樣,轟轟烈烈,很容易因為激動産生一些不可預測的後果。

但是就是這樣,敏感的阮秋也發現了不同,她早上給楚青打了兩個電話,甕聲甕氣的。

——你這次出差怎麽這麽久?還要延遲一個星期?不會是在外面有人了吧?

——你放心,我雖然老了,但依舊貌美,站在街上比那種十七八的小姑娘還吸引人,你要是敢給我戴綠帽子,我一定——

楚青問:“一定什麽?”

——一定把對方比下去。

天不怕地不怕的阮總到底還是怕媳婦,楚青已經想好了,有些事兒千頭萬緒怎麽屢也屢不清楚,她不能總是這麽瞞着阮秋,找一個合适的機會,還是要一點點說給她。

楚念回家後,看着坐在椅子上吃飯的正直依舊是低着頭不看楚青,似乎跟昨天沒什麽變化。

楚青不以為意,她把蝦皮、蝦線都提出,一個個大蝦放到正直碗裏,正直低着頭不吭聲,任蝦堆成小山。

楚念走了過去,看着楚青有點抱歉:“媽,她除了我之外,從不吃別人給的東西。”

她這點潔癖到了極處倒是和楚念一模一樣。

楚青笑的溫柔,她是醫生,別看平時不茍言笑的,但是耐心比常人要多很多,她看着正直:“我們正直很愛幹淨是不是?那奶奶不給你扒蝦了,你自己吃好不好?”

正直沒有反應,可是楚青和楚念都看見了,她輕輕的不可察覺的點了點頭。

楚青笑得開心,楚念的眼裏卻泛起了點點的漣漪,她拿着手機進了房間。

按開開機鍵那一刻,她的手都是顫抖的。

手機一打開就都是震動,每一次震動,都是在楚念心上割一刀。

在營業廳,店員告訴她,因為是補辦的sim卡,所以手機關機前的信息都沒有了,只有手機沒電後未接受的信息。

滿格的手機,等一切震動完畢,已經快沒有電了。

這個手機號碼只有阮悠然知道,這是她三年來的想念、不安、痛苦、失望、絕望……的一切感情寄托。

楚念坐在床上,她一條條的看,一條條的聽。

是剛開始的焦慮……

——大鵝,你到底去哪兒了?怎麽兩天了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信息?發生了什麽事兒嗎?

——是不是拜訪恩師的時候人家攔着你不讓你走啊?那你好歹也給我發個信息讓我放心啊,怎麽粟米的電話也不接,你們搞什麽?

——接電話!

——你再不接我電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是一個月後的瘋狂……

——你什麽情況?

——到底怎麽了???是有什麽意外嗎???楚念!

——我們是夫妻啊,你有事兒都不告訴我???你是想離婚嗎???

——楚念,第三十三天了,你如果今天還不給我回複消息我就要瘋了!

是半年後的焦慮……

——你告訴我啊,你到底是怎麽了,總得有個回信啊。

——你是生病了嗎?是有什麽事兒了嗎?

——念念,就當我求你好不好?我結婚後……第一次這麽求你,求你給我回個信息……

——我做夢了,夢到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一個白色的床上,你怎麽了……

是一年後的失望……

——楚念,我想,也許,自始至終,你都不明白到底什麽叫婚姻,什麽叫愛人。

——我不會原諒你的……

——你就這麽離開了,無論原因,你有想過我嗎?

——楚念、楚念、楚念……你要看我瘋才滿意是不是?

……

是一年半後的平靜……

——你真是狠心的女人。

——整整524天了,楚念……

——還記得我們結婚時的誓言麽?無論富貴貧窮,無論健康疾病,無論人生的順境逆境,在對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能不離不棄終身不離開直到永遠嗎……你答應過我的……

——我想你,想到心痛,想到無法呼吸……

——你在哪兒?今天是情人節。

——我就只想看看你,看一眼可以嗎?

——求你……

是兩年時的決絕。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也會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覺,我也會靠着藥物維持正常的工作,我也會對着所有人強顏歡笑。

——愛有多濃,恨有多深。

——我曾幻想與你一夜白了頭,如今……也終究是夢醒了。

……

淚成行的往下落,楚念癱坐在床上,她的手緊緊的握着手機,無法控制的哭到撕心裂肺,哭到渾身顫抖,哭到縮成一團。

醫生說她不能太過悲痛。

可是她該怎麽控制自己?

她是痛。

她是差點活不下去。

可是身體上的痛再痛,也比不過阮悠然這樣被愛人用刀親手在滿是愛的心上刻上恨字,一刀一刀,一下又一下,挖心掏肺,讓她痛不欲生,讓她生不如死。

三年不見的歲月。

一萬二十三條信息。

兩千三百二十二通未接電話。

那一刻,面對這鮮血淋淋的沖擊,楚念感覺這些天,她在心裏在腦海裏想了無數次各種解釋的話,此時都變得如此的蒼白無力。

就在她哭的說不出話來那一刻,奇跡般的,手機又響了,這一次,不是短暫的震動,而是連綿的鈴聲。

這鈴聲,還是阮悠然當年親自給楚念設置的《簡單愛》。

——我想就這樣牽着你的手不放開

愛可不可以簡簡單單沒有傷害

你靠着我的肩膀

你在我胸口睡着

像這樣的生活

我愛你你愛我……

這是她們當年最簡單的小心願。

三年的歲月時光,能沖刷什麽,楚念的手幾乎握不住手機,她克制着心跳,“喂?”

一聲“喂”之後,電話那邊是長時間的空白,然後,就是一聲輕輕的嘆息聲,似釋然,似悲傷,似茫然,阮悠然呢喃的說:“你終于接電話了。”

是啊。

終于接電話了。

曾經,阮悠然握着手機,無數次的崩潰、痛苦、彷徨、怨恨……她都沒有接。

如今,她已經決定放下一切重新開始的時候,楚念接通了。

楚念說不出話來,她只能任眼淚橫流。

阮悠然安靜的等了一會兒,她沒有想象中的暴躁生氣怨恨,甚至沒有剛回國倆人見面時的激動震驚,此時,她只是平靜的笑了,那聲音一如之前楚念沒有離開時的樣子,“是哭了嗎?不要哭。”

……

即使不說話,她也能夠像是以前一樣感受到楚念的情緒。

楚念擦幹眼淚,她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嗓子卻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

阮悠然輕輕的:“念念。”

念念……

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的稱呼了,楚念的心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攥緊,她害怕極了。

阮悠然的手掌攤開,她看着上面那枚戒指:“放心吧,我不會再逼着你說什麽了,念念,我累了,不想再這樣糾纏下去了,也許放開你就是放開我自己。”

不要……

楚念的臉色蒼白,她的呼吸急促,踉跄着身子,胸口一陣窒息感襲來,靈魂仿佛要被抽空了一樣,她喘不上氣來努力站了起來,她慌慌張張的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速效救心丸,她手哆嗦的擰開瓶蓋藥灑了一地。

藥丸在地上彈起,又散落……

以前的楚念是最潔癖最注意這些的,可此時此刻,她趴在地上,胡亂的撿了兩顆救心丸塞進了嘴裏。

藥的味道彌漫嘴中。

楚念這才能喘一口氣。

阮悠然的聲音真的是平淡極了,“以前,我總是想要跟你追問很多答案,用眼淚、用吵架,甚至用分手來威脅你讓你學會表達,也許,從開始就是我錯了,你終究是你,不會為了任何人改變,而這些年,我都已經快找不到自己了,我不想再跟你吵再跟你鬧更不想拼命跟你要愛想要在你眼中找到我了……念念,三天後,我們在學校見吧,我們的開始在那裏也要在那裏結束,不是麽?”

一句“不是麽?”說好不哭的阮悠然眼淚又流了下來,她擦幹眼淚,喃喃的:“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哭了,最後一次……”

以前,她和楚念之間打電話都是阮悠然賴着各種撒嬌膩歪的不肯挂電話,都是楚念去挂。

而如今。

阮悠然按斷了通話鍵。

就這樣吧。

阮悠然擡起手臂,遮住了刺眼的陽光,從今以後,她要開始自己的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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