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從念念進了房間之後,楚青就有點擔心。

這孩子從小就隐藏情緒習慣了,但畢竟也是在一起生活這麽久了,她還是敏感的發覺她有些不對勁兒。

等了半響。

楚青看了看吃完飯又開始擺樂高的正直,她起身去敲念念的門,敲了幾聲沒有反應,楚青正要想着叫人,一直在那默默搭玩具的正直卻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一般,猶如驚弓之鳥,她一下子站了起來,跑到門口按了一個藍色的按鈕。她又跑到客廳裏,彎下腰,從茶幾的抽屜裏拿出了一串鑰匙。

這一系列的動作快到根本不像是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楚青目瞪口呆的看着正直,正直的小手就像是有魔力一樣,她能從一串鑰匙之中,迅速的撥拉,選出一個鑰匙。

幾乎是一瞬間,門被人一把推開,lilo沖了進來,正直站了起來沖上前把鑰匙給了lilo。

整個過程,她快速敏捷,就好像……經常會訓練一般。

lilo接着鑰匙打開了門,門被推開的一瞬間,楚青也反應了過來,她驚呼了一聲,沖上前去按住了楚念的人中。

……

楚念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正直、lilo和楚青都在一邊緊張地看着她。

她剛吸了氧,楚青和lilo一致認為是受了刺激再加上這幾天沒有休息好,所以才會這樣。

大人承受能力還好,楚青一直很心疼正直,這個孩子懂事到讓人心碎,她不聲不響的守在媽媽身邊,一步都不肯離開,大大的眼睛裏都是眼淚,本來就瘦,這樣一看更是讓人心疼。

念念醒過來了,楚青呼了一口氣,lilo沒有那麽緊張,像是這些年習慣了一樣:“念念,我對你說過,不能太激動。”

楚念臉色發白,她的目光有些空洞,之前lilo說她的時候,她都笑笑不說什麽,眼裏都是求生欲。

而此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整個人都變得空了起來。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楚念緩緩的說,lilo和楚青對視一眼,倆人點了點頭一起出去了,正直沒有離開,她可能受到驚吓了,小手抓着楚念的床單不肯放開。

楚念勉強的笑了笑,她抱着正直吻了吻她的額頭:“正直,是媽媽對不起你。”

當初,她沒有被選擇的生了下來。

如今,她把這一切又重新給了正直。

正直沒有說話,眼睛裏掉落的眼淚就像是珍珠,楚念的心早就千瘡百孔,而此時,她已經沒了什麽生存的意念,她幽幽的吻了吻正直的頭發。

母子連心。

當年,她想不要這個孩子的時候,被心底的呼喚給制止了。

如今,正直擡着頭,她看着楚念,兩個小手抱住了她的額頭:“媽媽。”

奶奶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正直很少這樣主動和人說話,即使是楚念,楚念低頭看着她。

正直仰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不要死,你說過,我們會一家團聚的。”

一家團聚……

人在脆弱的時候,一句話能讓她從天堂到地獄萬劫不複,同時能将人從深淵中救回。

楚念看着正直,她默默的咽着眼淚,伸出手緊緊的抱住她,用力的将正直嵌入自己的懷裏。

路,是自己走出來的。

其實在邁開第一步的時候,她就想到了這樣的結局,也想到了承受。

但真的當那份信仰要崩塌的時候……楚念還是怕了。

晚上。

楚青和lilo簡單的交代着楚念的病情,lilo的語氣很婉轉:“念念已經創造了奇跡,現在正直這邊的問題倒是好說,只是她……”

先不說心髒手術的成功率有多低。

但是心源這就不好找尋。

剛開始她們還挺樂觀,想着要找一個年紀差不多的人的心髒來移植,但到後期,好幾次陰差陽錯,一直都沒有合适的。

楚青是一個果斷的人,“最早預估還需要多久?”

lilo:“半年,我們預計在第三個月的時候再做一次修複手術。”

楚青搖了搖頭,“她現在怕是已經承受不了了。”她想了想:“這樣,我先把念念的情況發給國內的朋友,看看我們那邊能不能想辦法。”

lilo不知道楚青的身份,可是從她的穿着打扮談吐之中也大概猜測到了,她聽了點了點頭,眼裏帶着一絲光亮,“好。其實……”她欲言又止,楚青看着她的眼睛,示意她說出來。

lilo緩緩的:“這樣的手術,也許進了手術室就再也出不來了,生死命懸那一刻,強大的心裏支柱很重要,我之所以允許念念一直這麽拖着,就是因為這個。”

楚青閉了閉眼睛。

她是醫生,自然明白lilo的意思。

她想要楚念在做這樣重要的手術時,賤賤能夠陪在身邊。

她又何嘗不想要如此?

但是……

晚飯的時候,lilo緩緩的把她和楚青的想法傳達給了楚念,念念聽了一直沉默。

lilo:“我們明白你的想法,還是想要極力挽回你的妻子,但是這一次手術太重要了,我和阿姨的意思都是你需要盡快調整身體,最基本要保證情緒不能大起大落了,這樣對你——”

話還沒說完,楚念對上lilo的眼睛:“明天,我要回國。”

楚青放下筷子看着她,lilo的眼睛睜大:“你……你的身體……”

“我不會死的。”

楚念的眼裏都是堅定,她轉而看着楚青:“媽,當初的路是我自己選的,無論結果如何,我會承受。如果……這是我最後一次手術,就請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見見她,讓我再陪陪她,一刻,哪怕是一刻也好……”

楚青盯着楚念看了片刻,她知道念念的性格,一旦決定了的事兒是不會改變的。

而且經歷了這一次,楚青感覺她還是有了一些變化。

世間人總感覺人的身體一旦咽了最後一口氣,整個人才算是真正的死亡,殊不知她在醫院這麽多年,見慣了生不如死的活死人。

有的人活着,卻早就死了。

本來楚青和楚念是想着一起回去的,但是楚青第一次見到孫女,那種血脈相連的愛加上對于正直這麽多年來的虧欠,她有些不舍得,想要再留下陪伴幾天。

快到晚飯的時候,楚青給正直弄了水果沙拉吃,小孩子都喜歡吃這種酸酸甜甜的食物。

正直自己戴上了圍巾,坐在小椅子上,拿着叉子一口一口的吃着。

別的孩子這個年齡吃飯還要家長追着喂,她早就可以獨立了。

念念收拾好行李,她看到這一幕心酸又有些欣慰的,“正直,奶奶給你做了水果該說什麽?”

正直偷偷看了楚青一眼,低下了頭繼續嚼着。

楚青卻心滿意足的笑了,她居然在這小家夥的眼裏看到了不好意思,這已經是個巨大的進步了不是麽?日子還長,正直畢竟是小孩,很多習慣都可以慢慢改變,倒是當務之急是這兩個媽的心結。

楚青忙着給孩子做飯,她很多東西都想要親力親為,她的心裏滿是愛,想要把這些年正直沒有得到的愛都給她。

因為最近心思都在正直身上,楚青有些忽略她家裏那位“老嬌妻”了。

阮秋年輕的時候絕對是那種點火就着的刺猬,楚青離開的時候說好了就三天就回來,這次眼看着一個多星期了,她早就待不住了,直接安排人給楚青的手機來了個定位,準備找上門去看看,她家夫人搞什麽,是不是真的在外面藏了人。

阮秋到了美國的時候,早就有人來接她,路上,她給楚青打了個電話,楚青那時候正忙着給正直沖奶粉沒看見也沒接。

這下子,真的是掀了逆鱗了。

阮秋的眼眸變冷,她的臉也冰了下來,看着窗外的街景冷笑。

很好。

她倒要看看這個死女人到底在跟她玩什麽花樣。

其實阮秋看到定位居然不是什麽醫院或者什麽機構的時候,心裏就有點竄火,加上這今天楚青的冷漠,她感覺自己像是塞滿了炸/藥的火球,就等着見面一飛沖天呢。

這麽多年的老夫老妻。

她自然是相信楚青,知道她肯定是有什麽事兒一時半會的不能跟她說。

雖然知道,但阮秋的心裏還是憋得慌,想到這兒,她讓司機停了車直接跟賤賤視頻連線。

阮悠然突然接到媽媽的視頻還看着她一臉嚴肅,她愣了愣:“怎麽,又吵架了?”

阮秋盯着女兒看了看,嘆了口氣:“沒有,媽媽給你打電話就是想說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啥?你又搞什麽?不會是喝花酒讓我媽抓着了吧?”

……

阮悠然說着,她把鏡頭對着自己身上白色的長裙照了照:“看看這個裙子咋樣?”她又把鏡頭往上提,“再看看我的臉,像不像是高二的學生?”

她一會兒就要見楚念了。

特意穿的高中時楚念最愛看她穿的裙子。

阮秋:………………

怎麽突然這麽騷?

阮秋冷笑,她把鏡頭轉向自己:“你看我呢?”她今天一方面是來抓楚青回家,另外一方面是準備迷倒她,特意穿了騷包的黑色長裙。

阮悠然一看急眼了,“這不是我的裙子嗎?”

阮秋抖了抖肩膀,“你瞎啊?這是你媽的。”

阮悠然:……

怎麽罵上人了?

阮秋也感覺不大對勁兒,“這是我的!”

她這套裙子的确看着有點年輕,還不是為了勾引夫人,她才穿的這麽青春靓麗。

阮悠然翻了個白眼,“為老不尊,那麽短的裙子也穿,你怎麽不幹脆露屁/股?”

阮秋:……

瞧瞧這孩崽子,就不能給她陽光的溫暖。

阮秋懶得理她,她盯着阮悠然看:“對了,賤賤,媽媽這些年忽略你了,我回頭會和你媽咪好好說一說,我們把工作推一推,多點時間陪着你。”

她安排的眼線已經在收網。

雖然楚念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她還沒有完全查清楚,但基本的脈絡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

所以她才心疼賤賤。

她就是被楚青瞞了這麽幾天事兒,人家還告訴她現在不能說,她都要抓狂到來美國抓人,那賤賤呢……這三年……

阮秋難過的要飙淚了,阮悠然打了個哈氣:“可別,我求求你和我媽咪了,你倆幹啥幹啥去,可別霍霍我,我大好美少女,有很多理想很多工作要做,哪兒有時間陪兩個老太太。”

阮秋:“你……”

她好久沒聽到過賤賤用這樣的語調跟她說話了。

阮悠然看着她:“媽。這世界就是這麽殘酷,你要早點接受現實,也別跟個奶娃子似的總是粘着我媽咪,誰離不開誰啊?至于嗎?”

阮秋:…………

阮總差點被怼到血壓飙升二百五。

挂了電話,她想要罵賤賤,卻突然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

到了地方。

阮秋把門敲的噼裏啪啦的響,楚青一聽到這聲音就知道是阮秋來了,正好,她嘴拙不知道怎麽跟阮秋解釋,看到阮秋信息的時候也一直想着怎麽開口,這把人直接殺來了,她也幹脆不用解釋了。

家裏的保姆想要開門,楚青擺了擺手,她看着正直,彎下身笑着說:“正直,你跟着奶奶去開門好不好?”

正直疑惑的盯着楚青看了看。

楚青很有耐心,“好不好?”

正直猶豫了一下,小小聲的問:“是大灰狼嗎?”

楚青笑了,笑容璀璨,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正直柔軟的頭發:“當然不是。”

正直這幾天跟楚青待的對她已經産生了信任,聽她這麽說點了點頭,邁着小腿讓楚青領着往門口走。

門,被打開了。

一股子淡淡的薄荷香氣飄了進來,阮秋早就抱着胳膊擺好了生氣的姿勢,她挑眉看着楚青:“怎麽,想在外面勾搭老太太還是老頭,還不回家,我再不來你是不是要跟人家把孩子都生出來了,你——啊!”

阮秋看到正直腳下一軟,一個踉跄,差點摔出去。

正直看到阮秋眼中一亮,她從小很怕生人,但是在看到阮秋那一刻,她感覺這不就是媽媽每次都拿着照片給她看的另一個媽媽嗎?正直沖上去,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她仰頭,用那黑葡萄的大眼睛看着阮秋,奶聲奶氣的問:“媽媽?”

楚青:……

阮秋:……???!!!

與此同時,**高中的操場上,阮悠然穿着白裙,站在微風中,裙擺飄飄,她微笑的看着從遠處走來的楚念。

此時此刻,她的心居然如此的淡然,好像再沒有愛恨糾纏。

楚念今天穿的也很青春,倆人就像是有默契一樣,她同樣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裙,彎彎的柳眉,她擡頭去看阮悠然那一刻,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着,她眼裏流轉的依舊是濃的化不開的深情。

一時間,歲月穿梭,倆人仿佛真的回到了那段無憂無慮的年少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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