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篇、
年存真下班後拉着他的好友一起到一家小面館吃面,他的好友鄭則對他非要跑大半個城市去吃一碗面感覺非常困惑。面嘛,在哪兒都能吃,幹嘛非要跑那麽遠去?
“那家的面到底有多好吃?值得你跑那麽遠去?形容一下味道呗?”鄭則皺着眉頭問。
年存真打了個響指眉飛色舞地說:“用語言描述不出來,那簡直是直擊靈魂的味道!”
“直擊靈魂?!”鄭則覺得這種形容真是不可思議,當場毫不給面子地笑得前俯後仰:“哈哈哈……不會是難吃到吃一口都想死吧?難吃到麻痹神經,難吃到天地變色,難吃到你靈魂脫離身體仿佛被雷擊中般的震撼……”
年存真白了好友一眼,拉着狂笑的好友尴尬地快速越過幾名乘客,在衆人如刺的目光注視下下了車。
面館藏在偏僻的小巷子裏,但是這時候已經人滿為患……
“喲呵,還真有人慕名而來?”鄭則愣了一下,嘆道:“爺我不信了,今天我還真得吃上一碗!”
兩人拿了寫着數字的小紙條,站在隊伍後邊安靜等。
終于輪到他們的時候天都黑了,小面館裏只亮着一根燈管,看起來很昏暗。
工作臺在小店外邊,有兩個人在工作,一個高得快戳到面館遮雨頂棚的男人拿着鐵板,上邊托着一團面團,男人指間夾着幾把美工刀般長的小刀,玩得轉出花兒來,只見面團在他的刀花下慢慢縮小,最後只剩下一點,那男人用鐵片鏟起另一團面團拍在小面團上,技術娴熟地繼續削。
鄭則看呆了,心道難怪這家面館人這麽多,原來有個頂級師傅在這坐鎮吶!
“兩碗牛肉刀削面,在裏邊吃,一碗多加辣,一碗別放香菜微辣就好。”年存真點單,點完拉着鄭則轉身走進店裏,和人拼桌坐下來。
年存真從坐下來之後,眼睛就沒從那個削面師傅身上移開過。
面很快上來了,鄭則拿起筷子,挑了一根夾起來,透過昏暗的光線看,不禁大贊:“我就沒見過這麽薄的刀削面!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愛吃刀削面嗎?就是師傅都是切一條厚得跟橡皮似的!都煮不熟就端上來!啧啧……”鄭則搖搖頭啧啧兩聲,順勢将面丢進嘴裏,閉上眼睛細細咀嚼:“真的是直擊靈魂的味道……這湯汁都在面裏,怎麽辦到的……”
年存真挑挑眉,得意洋洋道:“怎樣?哥們啥時候騙過你?”說完低頭吃面,三口兩口就吃完了,捧起碗,喝了一口湯,大贊湯水肉香濃郁,舒爽地長嘆一口氣。
兩人吃完,鄭則意猶未盡,還想打包一碗回去,但看後邊還有那麽多人排隊,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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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刀削面團沒了!”兩人剛走出來,就聽店員突然在他們耳邊吼了這麽一句,那一長串隊伍裏發出一陣噓聲,但沒人願意走。
“沒面團就做啊!”有人起哄,其他人也跟着喊,現場一時間就像要求舞臺上的歌手再來一曲的場景一樣熱鬧。
鄭則感嘆,幸虧來得早,不然只能喝湯了。
“阿則你先回去,我等人……”年存真拍拍好友的肩膀,說完回頭翹首看向面館後門。
“你和那師傅是朋友?”鄭則問。
“不不不,我就想要個簽名……”年存真搖搖頭說。
“啧,還簽名呢,憑你的財力,把他整個買下來當私人廚師也沒問題。公子哥兒,這麽折騰自己為哪般呢?”鄭則賊笑着,也不再多問,和年存真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還默默記下了這家店的地址。
年存真将人送走後安靜地等了一會兒,就見一個高大的人影從後門出來,悠閑地走向路口。但是那人馬上就被幾個人攔住了,那些人舉着長-槍短-炮,看起來是像是一群記者。
“我們是xx電視臺美食節目的……請問先生尊姓大名?做出如此美味的刀削面秘訣是什麽?”那群記者也不顧天色已暗,張嘴就對男人一通狂轟濫炸。
“抱歉,面團是老板揉的,我就負責削。”男人的聲音低沉而磁性,聽得年存真一陣心神蕩漾。
那個高大男人撥開記者們,那種四兩撥千斤的功夫讓記者們很是無奈,他們很想擠上去,卻怕被人說沒素質,只能追着男人跑。
這男人幾步走過拐角,記者們不敢松懈,也追了上去,卻發現男人忽的就不見了。
記者們急忙問站在拐角的人,那些人都說沒看到,那麽大一個男人,怎麽可能說沒就沒了?記者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分頭尋找。
年存真也覺得奇怪,怎麽一個大男人會在人眼皮底下消失不見?難道那師傅還是個魔術師?這樣的話,師傅不想見人,就誰也抓不着他了。他正想就這麽打道回府,卻發現那個男人居然又從店裏鑽了出來!
年存真揉揉眼睛,确定是那個男人之後才小跑過去,抓住男人的衣袖對他說:“那個,先生……”
男人朝他笑笑,這一笑,就把年存真的魂兒給勾走了。明明這男人長相平凡無奇,或者說他是因為自己好像記不得這個男人到底長什麽樣兒,腦中才自動給出此人相貌平凡無奇的評價,即便是這樣,也能讓他為這人神魂颠倒,真是不可思議。
“能、能問您名字以及移動電話號碼嗎?”年存真癡癡地問,一邊松了手,雙手遞上一張自己的名片。
“阮懷因,我還買不起移動電話。”男人笑着說完,接過名片收在懷裏,然後轉身就走。
“阮懷因……這名字真好聽……嘿嘿……”年存真就這麽傻笑着,呆呆看着男人離開。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才回過神來,此時面館已經在準備收拾收攤了,他拍拍自己的臉,看了眼手表發現時間不早,急忙拔腿往家裏趕。
年存真的爺爺叫做年洲寰,這人是誰,這裏就不贅述了。
年存真繼承了年家的企業,但這些年莫名其妙被打壓,只能耍了點小手段,另起爐竈轉行做不能進嘴的商業,這幾年在他的經手下,很快在服務業和房地産方面炒出一片火熱,年存真因此賺了個盆滿缽滿。
他是年家獨苗,父母寶貝他寶貝得很,不過這人就有一點不好,三十歲了,還打光棍,不僅打光棍,還對男人有性趣。這就很麻煩了,搞不好年家就要斷子絕孫!更要命的是,比起戀愛,他對奇聞異事更感興趣,所以他加入了一個叫做每日奇談的報社,當了自由記者。
阮懷因待的面館,就是有居民爆料他才知道的。他第一次将信将疑地去吃,沒想到一口就被虜獲了心,順便看上了削面師傅……
有錢難買真情,年存真知道,所以他始終僞裝自己是個普通人,不肯輕易露富。再說他長得明眸皓齒的,遺傳了奶奶那個美人坯子,相貌清秀,本來是挺惹人注意的,卻因為低情商趕跑了不少對他有意思的女人和男人。
年存真決定追求阮懷因,不顧世俗地追,反正誰敢說阮懷因一句不是,他一沓錢過去,絕對能讓人閉嘴。
年存真回到家裏還能隐約聞到自己身上的牛肉香味,這讓他管家的養子很不爽。
“存真,你又出去吃牛肉面了?這家牛肉腥味真重……”兆示伊旅冷冷地說。
年存真看了一眼癱在沙發上玩游戲機的伊旅,無奈地說:“好吃嘛,下次給你帶一碗回來?”
“我吃素你又不是不知道。”兆示伊旅翻了個白眼,把游戲機手柄往桌子上一扣,站起來說:“公司的事我幫你理完一部分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辦。”
年存真點點頭笑道:“嗯,辛苦了。”
兆示伊旅白了他一眼,轉身往房間走,一邊走一邊說:“離那個姓阮的遠點,那家夥不是好人。”
年存真再次點頭如搗蒜,但他卻沒聽進這句話。
兆示伊旅的名字就這麽奇怪,年存真覺得他似乎是別的地方來的人,瓜子臉,羽扇般的睫毛直挺的鼻梁櫻紅色的薄唇,看起來像是北方某國的人種,長得真是特別漂亮,同時還有種東方美人的韻味,留着一頭銀色的長發,長了一雙狐貍眼,眼睛還是金黃色的,看起來真像只狐貍精,身材高挑纖細,比女人還柔美的雙手,皮膚白皙嫩滑如絲綢。但他的确是個帶把的。年存真好奇地問他,他的前輩們是不是男的一副女人樣,女的一副男人樣,被兆示伊旅狠狠瞪了一眼。
年存真不知道伊旅什麽時候住進他們家的,他的爺爺有一個看起來不像好人面色鐵青的管家,那個管家後來抱來了伊旅,年存真有記憶的時候開始,伊旅看起來已經和他一般大了。
年存真開玩笑說,以後要是找不到媳婦兒就娶伊旅為妻,說完就被伊旅一頓胖揍。
不過年存真确定,自己跟伊旅只是友情,不存在愛情。反正他下半身那個感應器從沒對伊旅産生過反應,估計是因為……伊旅太女人了……可他本身對女人就沒啥興趣。再大x的僞娘他都不喜歡。
年存真洗完澡,悠閑地像個廢人一樣癱在客廳沙發裏,捧着書看着看着,但根本沒認真在看,腦子裏全是阮懷因溫柔的自我介紹,恍惚間看到一個“面”字,忍不住又想起阮懷因削面的動作。那真叫一個“快準狠”,幾把刀在他指尖轉動,就跟活了似的,簡直絕了!那面片,削得比一般店家的還要薄,被撈起裝在碗裏的面片嚼起來沒有那種煮不熟的面粉感,滲透到面片裏的湯水随着牙齒咀嚼,從面片裏被擠出來,單是咀嚼一口面,仿佛能連湯水也喝到嘴裏。
年存真想得口水直流,肚子不禁咕嚕嚕叫喚起來。他被胃裏的聲音驚醒,收了收臉上癡迷的表情,盡管沒人看到,他還是咳嗽了一聲掩飾尴尬,随後站起來走進廚房去找吃的東西。廚房裏少有能夠直接進嘴的,只翻出面包片和培根,沒辦法,他又不會下廚,只能單吃面包片了。
吃完東西,年存真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拿起遙控器,轉了好幾個電視臺,最後被一則新聞吸引了注意力。
“據市民爆料,保和路近期出現一名疑似精神病患者的男子,該男子常教唆他人傷害他,目前已有數名市民因此受到驚吓……該男子身高一米八左右,穿白色襯衫棕色長褲,光腳,短發,濃眉大眼皮膚較黑,貌似西北人。請目擊該男子的市民及時聯系警-察……”
年存真睜大了眼睛,聽着新聞裏的爆料,只覺得非常有趣。居然有人讓人傷害自己,這實在很少見。可是為什麽呢?要是不想活完全可以自殺啊?難道是西方流傳過來的什麽“行為藝術”?
“喂!”
“啊啊!”年存真冷不丁被吓一跳,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跳起來,回過頭去,只見伊旅捧着個夾心三明治在吃,裏邊夾着生菜葉子和年存真超惡心的鱷梨,那種軟軟油油又沒什麽味道的東西讓他感覺像捏着鼻子在吃shi……
“看什麽呢這麽入神?”伊旅一邊吃一邊問,伸手體貼地幫年存真拍背順氣緩解驚吓。
“這麽晚吃東西不怕胖?”年存真故意逗他。年存真知道伊旅特別在意自己的身材,喜歡保持苗條,沒事還跳舞。說實話,伊旅的水袖舞簡直美得可以登上殿堂級別了。
“摸摸你的肚腩吧,你這個喝水都會胖的笨豬。”伊旅不悅,拍了拍年存真的腹部。
“幫我做個培根煎蛋吧……”年存真仿佛沒聽見,厚着臉皮求道。
“行,等會兒。”伊旅把吃一半的東西叼在嘴裏,轉身就往廚房走去。
年存真屁颠屁颠地跟在後邊,笑得像個傻子。他知道伊旅對他真的是有求必應,就是嘴毒,心倒是軟得像嫩豆腐。
“過幾天我道友過來,你給他們騰個場子。”伊旅一邊打雞蛋一邊說。
“行,不就是舉手之勞麽。”年存真大手一揮,一副皇帝準奏的模樣。
年存真不是真的不在乎伊旅在做什麽,他每年都有一段時間會跟他那些穿着黃袍的“道友”一起,關在房間裏說什麽事情。年存真偷聽過,卻一句話都聽不懂。後來索性不管了,反正那群人似乎也沒做什麽壞事。就算是做了,估計他也管不了。
不一會兒吃的就做好了,年存真滿意地吃完,刷了牙就上床睡覺。
伊旅則一直等到年存真睡着了,才把客廳的燈都關了,緩緩走回自己的房間裏。
第二天一大早,年存真就帶上設備前往報社,他要去收集那個求人殺他的怪人的資料,順便問問見多識廣的社長有沒有見過阮懷因。
社長是個娃娃臉男人,身材也不高,估計還不到一米六,看起來就像是個小孩子,聲音也像個孩子。年存真懷疑社長是個侏儒症患者,但看社長除了一副孩子模樣,其他地方也沒什麽問題。
“削面那人名叫阮懷因,社長,你有他的資料嗎?”年存真說着,正想伸手拿紙筆,卻發現社長臉上閃過一絲情緒,快到他來不及捕捉那絲情緒的含義,就這麽一晃後消失在他眼裏。
“是個很神秘的人,這麽多年我也想找他的資料,但,一直收集不到……”社長搖頭嘆氣,遺憾地說。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年存真點點頭,對社長說:“昨天晚上的新聞說到一個瘋男人,在保和路那邊,有個教唆別人傷害他的瘋男人。要真想死,估計這會兒都不知道沉哪裏去了……”
社長眨眨眼,想了想說:“為什麽自己不能死呢?這的确很奇怪。你跟我說一下那人的樣貌,我幫你找找。”
年存真于是按照新聞裏描述的,給社長複述一遍那個瘋男人的長相和衣着。
社長聽完年存真提供的資料後,對年存真說等一會兒,然後就開始在一堆舊報紙裏找,很快便找到了一份青年報,他翻了翻,拿出報紙的一頁,指了指上邊的人:“符博勻,今年應該是二十三歲,住在礁石區。你可以去附近問問。”
拿到資料的年存真站起來,朝社長連聲感謝,之後馬上捧着報紙離開報社。那份報紙報道的是那個叫做符博勻的男人給孤兒院持續三年捐錢的善舉。
趁着天還早,年存真覺得他得去吃一碗面再說。這個粗枝大葉的男人似乎又忽略了社長驚人的記憶力,也可能是因為看多了所以不在乎了。
社長看着年存真離開的背影,咬咬牙坐下來,嘆了口氣,開始他今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