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二篇、

男人将肖富至帶到樓梯拐角,伸手扣上肖富至的後頸。

肖富至一臉莫名其妙地任男人摸他的後頸骨,等男人的手移開,他還有點貪戀男人手上的溫度。涼涼的,被摸着的時候挺舒服的。

“不可能,按照推算你現在已經五六十了。”男人看着肖富至,說。

肖富至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這人難不成真是自己的老爸?

“你和我一樣,是嗎?”男人看着肖富至的眼睛,冷冷地問。

“您先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肖富至急切想要知道真相。

“攀傀,我們身上有攀傀的意志。這些年,果然已經擴散到難以掌控的地步了。我們還能不能贏,根本是個未知。”

單铮和肖富至愣愣地聽着男人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肖富至覺得男人有點神經病,索性撇下他不管,拿出那張被剝皮人寫了字的紙條,發現上邊還被塗了幾筆,看起來好像也是個字。

“阿铮,你看這個。”肖富至把紙條給單铮看。

“莫……莫……?莫舒……?”單铮竟然能夠勉勉強強念出個人名!

“是不是哪個人的名字?”肖富至問。

“我得去查查戶口。”單铮覺得這件事絕對不簡單,一個堅持殺人的國字臉男人,還有站在自己面前這個自稱肖富至其實似乎比他還大了不止一倍的男人,以及那些奇怪的人絕對不止是生病了那麽簡單!

單铮說完擡起頭,看着國字臉男人:“肖先生,我看得出來你當過兵,現在我們絕對是同一陣線的,請您不要保留,跟我們說吧。您的身份,還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男人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對兩人說:“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再說。”

最後他們選定了醫院的前門。晚上門診都是關閉的,這裏剛好是個能夠躲開別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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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就叫肖尚德,正是富至的父親。”

男人自報身份的時候肖富至張大了嘴,許久才反應過來,不知怎的一陣火氣上湧,揮起拳頭就要揍肖尚德的臉,卻被肖尚德一掌攔下!

肖富至用家鄉話破口大罵,最後還是被單铮捂着嘴才安靜下來,但他的眼淚是徹底收不住了。

“多年前我們去了一趟一個叫做封村的地方,在裏邊發現了一種叫做攀傀的東西,那東西的種子會影響人的壽命,沒錯,你看到我現在這樣,看起來也不過四十歲出頭,但我已經百歲有餘了。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找元真道的勢力,走遍天下,發現他們其實是屬于古代一個皇室血脈的傀儡。具體我尚不清楚,只有幾十年的時間我很難找齊全部資料,何況很多資料還被人刻意隐藏。”肖尚德說。

“讓人長生不是好事嗎?”肖富至不明白了。這人好像很快就從悲憤中跳脫,跟着父親的思維走。

“萬物有始有終是天定不可更改,強行扭轉天理,就是錯誤的。人類短短百年已經足夠,不需要再多。”肖尚德說。

“這個元真道是什麽?聽起來好像是邪教?”單铮說。

肖尚德點點頭說:“不錯,元真道原本為東原地區一個小小的教派,後來被神秘勢力發揚壯大,元真道長祖欺瞞了古東原幾個朝代的帝王,斂財後整個教派一夜之間不知所蹤。元真道的活動痕跡至少在一千年前就有,延續至今。他們的教義就是長生永恒。”

肖富至笑了:“長生?從古至今都有人愚昧追求,沒想到,這東西就在我身上,還被人說不是什麽好事?為啥不是好事?”

肖尚德揉了揉肖富至那頭毛寸,說:“這不是真正的長生,我們活着,卻不是以自己的身份活着。我們之所以還活着,是因為被控制了,一旦這種控制失去限制,就會……看看我剛才殺的東西。”

單铮和肖富至面面相觑,他們的确恐懼病房裏的東西,看起來很可怕,那人也相當痛苦,真的不知道該不該為他安樂死。

“變成那樣的,叫做人傀,本應該是受攀傀控制的。但現在,它們和我之前見過的完全不一樣。所以我回來找把人類變成這樣的兇手。按理說這些人不可能變成這樣的,只要攀傀陷入沉睡,世界就可以安定幾十年。我也去封村看過,封印完全沒問題,并沒有被破壞的痕跡。”肖尚德說。

“這東西怎麽讓我們變成這樣的?它又是什麽鬼?”肖富至問。

“讓我們變化的是攀傀之種,我之前曾親自接受攀的播種,身上攜帶的是源生種,現在不是完全的人類,再怎麽變化也很難甩脫人形。而外邊的人是被傀的種子感染,現在這些人的身體檢查不出任何異樣,一旦攀傀醒來,這個世界上所有被攀傀播種的人就會開始改變。但這種變化也不是無跡可尋。善良之人會按照攀傀的意志變成我這樣的變生人傀,有罪之人變成宛若木偶毫無意識的新生人傀,女人和孩子可能變成剝皮怪物攀坨,像蜘蛛一樣匍匐在地上,外貌就跟躺在床上的東西差不多。我現在有點混亂,床上那個東西到底是人傀還是攀坨?不過不管是什麽,那東西一旦成型,都極具攻擊性。”肖尚德解釋道。

雖然還有很多聽不懂的地方,但肖富至和單铮多少明白,躺在床上的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所以,現在看到這種東西就要殺了嗎?”單铮的問題得到了肖尚德的肯定回答。

“但是殺人是犯法的吧!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動手?!”肖富至問。

“所以我已經是個死人了。”肖尚德這句話一出口,肖富至就明白了。為了執行自己心中的正義,為了保護平民的安全,自己的父親不惜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肖富至想到這裏不禁熱淚盈眶:“爸!我也要死!我要和您一樣!保護平民!保護天下人!”

肖尚德心裏突然覺得,自己的妻子恐怕是生了個傻兒子。

單铮站在一旁聽着,他有種感覺,站在肖富至身邊的時候,自己的智商也在全面掉線。

肖尚德對自己的兒子說:“不急,你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比如你還沒結婚,你還沒有孩子。”

肖富至一聽就不高興了,皺着眉頭說:“我被堂弟逼婚我還得被我多年未見的老爸逼婚,我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

“結婚很痛苦嗎?”單铮問。

“你一個直男當然不知道同性戀被逼着和異性戀結婚是個什麽感受!讓你跟個女同性戀結婚,完了人家姑娘天天告訴你……哎呀不要嘛人家不要你摸我~~”肖富至說着還故作羞澀地揮了下手,嬌羞地眨眨眼睛,捏着公鴨嗓裝女人說完,轉回正常語氣:“你會有什麽感受?”

肖尚德看着自己的傻兒子,腦子裏突然想起那個假女人封時嶺一邊吃橘子一邊優雅地離去的場景。

肖富至沒停,伸出手掰着手指頭說:“然後你的七大姑八大姨整天念叨你:結婚了就得生孩子啊,而且要成雙成對啊,還得有房子嘛,車子也要想想的對吧?”

單铮聽着,臉色發了青。想當初他和妻子結婚,新婚夜和新娘子什麽都沒做地躺了一晚上,隔天起來被問怎麽樣,他說身邊有人睡着不舒服,立馬就被岳父一個大耳刮子伺候了。因為害羞,他結婚第二年才跟妻子正式有了身體上的交流,結果……當然,他的運氣沒那麽好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最後不耐煩了,兩人跑醫院做了試管嬰兒,總算是結束了噩夢。但妻子好像有那方面的需求,隐隐有過幾次暗示,都被單铮故意借口照顧孩子而忽略。

“光是下不下得去手就是個大問題。”單铮插了一句:“真不知道現在小年輕為什麽那麽喜歡……開房?”

單铮說的是現在十幾歲的青年,剛成年就迫不及待帶着女友直奔主題,十三四就偷偷摸摸牽手親嘴,看得他直皺眉頭。

三個傳統的大男人就這麽莫名其妙扯開了話題。

最終還是肖富至把話題扯回來。

“那我們現在就先回去找莫舒吧,有什麽消息再聚首。”肖富至說。

這個提議獲得另外兩個人的同意,單铮轉身離開,肖富至和自己的父親肖尚德一起離開醫院,趁着那些人還沒發現患者死亡之前,趕緊找個地方說正事兒。

肖尚德帶着兒子來到自己這幾天的藏身處——一座倉庫。

肖尚德也是要吃飯的,雖然他餓不死,但偶爾還是會想念肉味,一想到肉,就有種想要啃食人類的沖動,所以他不得不吃飽。他在倉庫當搬運工,搬多少掙多少不限工作時長,倒也是快活。

肖尚德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從口袋裏掏出神經叢,塞進嘴裏大快朵頤起來,看得肖富至一陣惡心。肖尚德好像還不想放過兒子,問兒子一句要不要吃一口。

“我才不要吃這種東西!”肖富至看着父親的吃得滿嘴血腥,直接惡心得大叫道。

肖尚德舔舔嘴唇,往肖富至嘴裏塞了一條。

“唔……”肖富至只覺得有什麽滑溜溜的東西鑽進自己的嘴,順着咽喉滑了下去,有點甜,有點腥味,說實話不是那麽難吃,就像生吃豬腦花……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就是想起來會犯惡心。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肖富至擦擦嘴上的血問道。

“人傀的神經叢,拿來用,或者補充體力,比直接吃人吃的東西還好使。”肖尚德說。他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一個怪物了,所以平靜地接受自己的變化。

“非吃不可嗎?”肖富至遲疑着問。

“有就吃沒有就算了。我們也不是靠這個過活。”肖尚德笑笑,洗了手和臉,招呼肖富至坐下來。

兩人談了一夜,肖尚德把自己多年前的經歷說給了肖富至聽,聽得肖富至又是擔心又是熱血沸騰的。

也就是說,現在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變成那樣的怪物?!肖富至聽到最後,差點跳起來!

“不過你也不需要擔心,那家夥的能力還沒有達到能讓全世界人類都變成怪物的程度,現在我們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努力把那些可能危害平民的東西都殺了。那家夥也是,只想把善良的人留下來罷了。所以我也說不清這家夥是好是壞。”肖尚德說。

“爸,你生活的時代那會兒不是剛經歷過所謂的世界大戰嗎?那時候整個藍星掀起一股人類優選風潮,最後發起人因為太殘忍而被消滅了不是嗎?你看啊爸,人在不管什麽時候都想要清除異己,現在就連怪物也插手了。”肖富至說完,勾起一抹微笑:“真有趣兒。”

“傻小子!還覺得有趣?!”肖尚德板着臉給了肖富至頭頂一拳。

“哎呀呀!本來就傻了還打我頭……再打就癡呆啦!”肖富至雖然不疼,但裝可憐還是必要的。

兩人聊着聊着天就亮了,肖富至在單铮的建議下新買的移動電話在這時候響起來,肖富至聽那邊的單铮連夜找到莫舒的所在,興奮地跳起來。

肖尚德看着兒子,知道肯定是聽到好消息了。

“那個莫舒不是壞人啊……是本地白主-神-教的主教呢。”肖富至說。

肖尚德摸着下巴想了想。

白主-神-教是流行在白種人和黃種人之間的教派,教義是守誓平和,和其他教派不一樣的是,這個教派不以人的形象來定義他們的神,他們将所有白色的東西都認為是神賜。

“……”肖富至了解到這個教派,低下頭看了看褲子。

“想什麽呢!”肖尚德也不知道怎麽地就看懂了兒子的龌蹉想法,又一拳頭揮過去。

這一拳是真疼!肖富至痛苦地彎下了腰,臉部距離他剛才看的部位更近了。

肖富至揉揉腦袋,委屈地看着自己的爹:“能別打我了嗎?打傻了怎麽辦?”

肖尚德嘆了口氣,坐下來,對肖富至說:“小子,我倒是希望你什麽都不知道,別繼承我的衣缽,很辛苦。”

肖富至點點頭,垂着腦袋無奈地說:“爸,我知道,我也希望自己能夠安分當個傻子,啥都不知道。說不定我将來有孩子,我還得裝瘋賣傻假裝啥也不知道地瞞着他呢。這樣全世界的恐慌,到死也得守着秘密啊!”

肖尚德揉揉這個看起來脫線其實并不是那麽傻得無可救藥的孩子,把他摟在懷裏:“算了,順其自然,既然你聽了我的故事,也願意一起保護別人,那就順從你的心意去做吧。”

天蒙蒙亮的時候肖尚德就跟兒子一起去吃飯,肖尚德不好意思讓肖富至請客,他請兒子吃了碗面,肖富至傻笑着接受了。當然,肖富至肯定比自己的老爸有錢。

肖富至和肖尚德閑聊:“隔壁海城有個面館,最近名聲都傳到這個城裏來了,我打算去隔壁看看。”

肖尚德放下筷子冷淡地說:“那你去吧。”

“咋?爸你不去?”肖富至問。

旁邊經過的食客看了兩個人一眼,肖尚德看起來四十歲不到,肖富至看起來二十多歲,加減法算一算,嗯……兩人的關系真值得八卦一下。

不過兩個大男人不在意這個,繼續聊着天。

肖富至這腦子,該靈光的時候不靈光,不該靈光的時候一點就透。“哦哦哦!知道了!那裏有你不堪回首的記……”

憶字沒出口,肖富至腦袋上又遭暴揍。

“爸你更年期嗎!”肖富至流着淚問。

“少比比有的沒的!嘴皮子那麽利索跟誰學的!”肖尚德的臉色黑得跟前臺擦桌子的抹布有的一拼。

兩人吃完了,閑庭信步往警-察局去。

肖富至問老爸這麽高吃了什麽長的,他爸說是遺傳,肖富至看了看自己,一米八多,不算矮,但是跟老爸一比,簡直和袖珍一樣。他有點委屈,心想怎麽不讓遺傳到他爸的高挑強壯?

兩人說着說着又聊起那些病人。

“這些人的變化很奇怪,尤其是僵硬和渾身幹燥導致脫皮的症狀,是我從沒見過的。雖然之前我也沒見過那些人怎麽變成人傀的……不,倒是在封時嶺身上看到過,不過他那時候渾身疼,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表現,隊員們也說自己沒有看過那些硬胎期的老人脫皮成這樣。”肖尚德說。

“很有可能是這麽多年過去,攀傀也要讓自己的玩偶發生點變化吧?”肖富至猜測。

“變化?為什麽會變化成那樣?那些人真是生不如死了,看着真可憐。”肖尚德說着,嘆了口氣。

肖富至知道自己的老爸是好人,否則早就變成那種怪物了。只是……

“爸,你之前說過,攀傀睡了,這些人就不會變化了,難道說攀傀醒了?”肖富至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不,它還睡着,封印都沒有破開,一定還睡着。”肖尚德說。

“既然不是攀傀讓這些東西變化的,那又會是誰?攀傀可以控制這些人的變化,但是現在依然沉睡,那我們可以把攀傀挖出來嗎?讓它幫忙什麽的……”

肖尚德沒有否決兒子的想法,那的确值得一試。

“我找到了元真道的一些線索,他們和這次人類異變可能有關,一切都指向海城,但是……”肖尚德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爸,都多少年了,就把心結放下吧。”肖富至勸道。

“你知道我們這樣長生的人,是不能跟一個愛人永遠相守的,他的離去是我一輩子、一輩子無法忘記的痛,也一輩子不想去觸摸它……”

肖富至看着铮铮鐵骨的老爸眼裏泛出淚光,不由得有些同情他。

“爸,你就是個懦夫。按你說的那人現在已經不在了,他都已經放手離開人世了,還活着的人有什麽理由繼續為一個不存在了的人,在心裏壓一塊石頭?他所在的地方說不定是你尋找線索的關鍵所在,就因為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你打算放棄那個解開謎題的可能性嗎?如果那人是你當初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人,他會同意你因為這個原因就拖大家後腿嗎?拜托了老爸!你是隊長!拿出你的氣勢行嗎?!”

肖尚德沒想到還會被自己的兒子教訓,他回過頭說:“你不懂,你還沒有一個讓你愛到入骨的人。”

肖富至翻了個白眼:“真雞媽婆shi事兒多,喏個時刻怎歡娘裏吧嗦。電視看多了吧?就算是将來有這麽個人,他死了,老子的生活也照過,過不下去,脖子一抹,一了百了!”

肖富至說完,快走幾步把自己的老爸甩在身後。

不愧是基因遺傳,一樣都是零號的命吧?但是老爸很明顯就是比自己更娘炮。白長那麽大個子了。肖富至一邊走一邊想着。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爸喜歡的男人比他更袖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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