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三篇、

什麽叫禍不單行,就是幾人剛把書房的門反鎖,才發現書房裏立着兩個無臉人……

“你怎麽挑了這個房間!”肖富至抓着年存真的肩膀搖晃着質問他。

“你冷靜!別把它們吵醒了!”年存真把食指豎在嘴邊示意肖富至噤聲。

年存真等兩人都安靜了,才想道,那天晚上他找了一整個屋子,也只找到一個無臉人,怎麽一天沒見屋子裏就多了倆?難道是伊旅回來過?不,不太可能……但不是伊旅的話會是誰放的?

他想了半天,最後把懷疑目标放在伊旅的那些“道友”身上。伊旅很信任他的那些道友,年存真不知道那些道友是些什麽人,因為伊旅的緣故,他也從沒深究那些人的身份。

外邊的無臉人并沒有硬闖,此時外邊甚至沒了響動,屋子裏的兩個無臉人也沒有動彈,仿佛只是兩個普通的沒臉假人模特。

肖富至拿出随身攜帶的求生小刀,走到兩個無臉人面前。

“喂喂喂!大爺!我求您別手賤了行麽?”年存真三步并作兩步跨過去搶到肖富至身前,摁住肖富至的手苦着臉求道。

“我可是攀傀之種被激活的人啊!不怕!老子罩着你們!”肖富至想起自己也算是個不死之身,于是壯起了膽子,開始胡鬧。

年存真毫不客氣地丢給他一對兒白眼。

人冷話不多的單铮見肖富至自己一人死還不夠,愣是要拖別人下水,不得不參與勸說:“阿至,你要做什麽都行,但咱們等阮先生過來再搞會不會保險一點?”

肖富至覺得也對,于是和年存真還有單铮一起坐下,等待援兵。

單铮聲音低沉,肖富至讓他給幾人講故事,說單铮的聲線很難叫醒人。單铮無奈,只能說起他這些年來遇到過的案子。

無非什麽無頭屍什麽肢解什麽抛屍,最難搞的就是這次的僵幹症事件了,單铮覺得這比他過去經歷的還要新奇,因為這已經不是人類搞出來的禍事了。

話說待在屋外的湯虎承和阿平坐在院子裏等阮懷因的消息,他們聽屋裏沒了聲音,阿平提議進去看看,還晃了晃順手摸出來的鑰匙。

“怎麽?你還想進去偷?”湯虎承滿臉佯裝的嚴肅,伸手捏了捏阿平的後頸,像是捏小貓一樣往上提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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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咱們不是把那三人和怪物一起關在屋子裏了嗎?要是一會兒救兵來了,屋裏的人忙着對付怪物,開不了門怎麽辦?”阿平揮揮手說。

“你還挺細心的,這性格倒合适往上層走,就看你樂意不樂意。”湯虎承接過鑰匙,笑着揉了揉阿平的頭發。

“嘿嘿……我沒讀過書,能進軍校嗎?”阿平摸着頭發不好意思地問。

“當然可以,只要不是大字不識一個就行,進了軍校基本上就是訓練、專業戰術課、吃飯、睡覺循環,一整天幾乎都是體力勞動。你這樣可以不當文化兵。”湯虎承自己是文化兵,多學了一些戰術指揮知識,以後畢業大抵是能靠着文憑往高層走,而不會像普通小兵那樣從最底層開始奮鬥,靠積累經驗往上拿軍銜。

湯虎承說着話,打開別墅的門,就見一個光頭男站在沙發後面直直看着他們。

男人全身光着,但是下半身被沙發擋住了,湯虎承因此沒覺得太尴尬。軍校裏這種場面見得多了,回到城裏卻莫名害羞起來。

阿平皺緊眉頭,拽住了湯虎承:“湯大哥,這個……是不是假人啊?”

湯虎承覺得這個男人可能是剛才那個無臉人,他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再仔細打量男人。男人相貌很普通,看起來很精神的樣子,但眼神渙散,嘴唇緊抿。男人沒什麽特殊的,除了臉上有一塊紅色的瘢痕之外。

男人的身體看起來也很強壯,但總有點隐隐的違和感,似乎人頭本來是不屬于這個身體的。

“那個……先生?”湯虎承見他是個人形,便呼喚了一聲。

男人的眼裏閃過一絲什麽情緒,好像平靜的水面蕩起一紋水波,但稍縱即逝,湯虎承還沒來得及細看就消失了。男人依舊那樣眼神渙散地站着,一言不發。

“我叫湯虎承,先生您尊姓大名?”湯虎承試着和男人溝通。

“哥,沒用的……這人身上沒有味道……”阿平縮在湯虎承身後,心裏有些害怕這個看起來十分詭異的男人。

湯虎承緊盯着男人,不确定地問身後的人:“沒味道是什麽意思?阿平?”

阿平深吸了一口氣,回答道:“就、就是死了……”

湯虎承愣了一下,再次詢問确認:“死了?”

“嗯,死了……”阿平低下頭,咬着嘴唇不在說話。阿平見過死人,在師娘的屍體冰冷之後,他就再也聞不到師娘身上淡淡的花香味了。眼前這個臉上有瘢痕的男人身上就沒有一絲氣味,要麽是個假人,要麽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兩人正不知所措地沉默着,突然聽到大門門把手轉動的聲音,阿平趕緊過去開門,見是阮懷因帶着人過來了,一放松之下,阿平當場哭了出來。

莫舒看不過去,把阿平摟在懷裏安慰着。阿平畢竟還是個孩子,雖然沒有受到什麽驚吓,但精神一直高度緊張,見來了援兵,緊張感便全部化成淚水流了出來。

當場落淚的可不止孩子一個人,臣是偵在看清那男人的臉的時候,沒忍住眼淚,捂住臉當衆哭出聲來。

肖尚德雖然沒哭,但也控制不住紅了眼眶。

幾十年沒再見的老友,竟然以這樣的姿态出現在他們面前。

“國彤……”臣是偵念出了那瘢痕男子的名字。

男子緊抿的嘴唇有了松動,睜着的雙眼蒙上一片水霧,在肖尚德也跟着呼喚他名字的時候,兩行清淚從他眼角流下來。但他依舊沒有動彈。

肖尚德聽臣是偵說過,他參加了周國彤的葬禮,周國彤本來是不應該站在這裏的。

“國彤,我來幫你了結這一切……”肖尚德從腰間抽出一把軍用短刀,朝男子走去,卻被臣是偵一把拉住。

“隊長你冷靜……”臣是偵顫抖着,他的手在握住肖尚德手腕的時候不得不服自己已老,他已經不是可以靠一只手就能稍微攔住肖尚德的年輕人了。

“是偵,我知道,雖然你倆都沒說,但我們幾人中,你和國彤關系是最好的。你一定也不希望他不人不鬼地繼續活動吧?”這麽多年過去,肖尚德仍然具備擔任隊長的魄力,他的悲傷仿佛一瞬間就被壓下去了。

封時嶺沉默着看着他倆,又擡頭看依舊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周國彤。如果他的宇文言泰可以複生,他是不會在乎宇文是人是鬼的。人可以為自己做選擇也可以幫助別人做選擇,但最好不要為別人做選擇,也不要對別人的選擇指手畫腳放馬後炮。所以他此刻保持沉默,看兩個還活着的人有何決斷。

肖尚德暫時放棄給周國彤一個徹底終結的念頭,他恨兆示伊旅,認為是那家夥把周國彤做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躲在書房裏的三人感覺到屋子裏有人來了,急忙推門迎出來。

那男人,也在這時候有了反應,他緩緩将手按在下半身,慢慢地蹲下去,嘴裏發出一聲:“好疼……”但他摸到自己那東西,卻是完好無損的。

站在樓梯上還沒來得及下樓的三人遠遠看着樓下的光膀子男人,尴尬不已,面上也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

臣是偵見男人有了動作,忍着激動情緒再次呼喚:“國彤?”

蹲下去的男人躲在沙發後邊,尴尬地說:“怎麽這麽多人……唉……我的舌頭怎麽有點怪……”

年存真不安地摸着自己的鼻子,将頭偏向一邊去。

“爸,你們認識?”肖富至轉頭問他的父親。

“這是你周國彤叔叔……”

肖尚德剛說完,肖富至就猛地護住自己的脖子:“我這座龍王廟差點被大水沖了啊老爸!剛才那個無臉人……咳咳,伸出好長一條舌頭勒着我脖子呢!要不是存真幫忙把舌頭剪斷,我現在已經蒙主召喚了!”

單铮聽着肖富至和他爸的對話,直覺得他說話真有意思。

“叔叔對不起!侄兒失禮了,您大人有大量,別跟侄兒計較,拜托了……”肖富至反應過來是熟人,想起幾人剛才還做了什麽事,急忙脫了自己的褲子就向還光着身子的周國彤跑過去。

剛才剪掉無臉人“寶具”的事情,這三人打死都不會說。

肖富至扶着周國彤站起來,只覺得他身體還有點涼,那身皮膚好似并不屬于周國彤本人。

“國彤,你……還有記憶嗎?”臣是偵小心翼翼地問。

周國彤伸出看起來完好無損的舌頭舔了舔嘴唇,摸了摸自己好似回到三十歲時的容顏,撥弄了一下頭上不知何時生出的絨毛,點點頭說:“不是剛從福海樓出來嗎?你又拉着我喝斷片了?話說這酒店真高級……咱們現在是在哪兒?唉?阮先生封先生你們怎麽也在?啊!隊長!我找你大半輩子你怎麽就是不出現呢!孩子都這麽大了!這些是你們的小孩嗎?讓叔叔挨個摸摸……哎呀,都是大小夥子了……”周國彤笑得和藹,伸手呼嚕肖富至的腦袋說道。此人粗神經依舊,卻讓一群人越發尴尬。

肖富至被周國彤摟着肩膀摸頭發吃豆腐,尴尬得想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半天不敢說話。

“那個,國彤,咱們仨先找個地方,私下說點事兒……”臣是偵看這人的确是周國彤,想起死而複生後也無害的符博勻,于是放心大膽地拉着肖尚德走過去,一左一右架住周國彤,将他往廚房裏拉。

肖富至終于得救,抱住下了樓的單铮,把頭往他肩膀裏埋,直念叨丢死人了。

“我看國彤該比你們更羞。”阮懷因毫不掩蓋自己臉上的笑意,一臉樂得看笑話的悠閑。

沒過多久,廚房裏就傳出周國彤震驚的大吼:“什麽?!我死了?!我死了是什麽意思!!!”

當衆人再次得以坐在一起的時候,周國彤已經穿好了衣服,但他仍然滿臉愁容,眼裏閃過各種複雜的情緒。

“我……我又聞到周伯伯的味道了……”阿平打破了沉默。

“什麽味道?”周國彤問。

“活人的味道?感覺特別正直,還有點……嗯……遲鈍?”阿平說。

阿平的天賦真的很适合去當算命先生了。

阿平的話也直接證明周國彤的确是死而複生了,而且他就是他,和之前的他……似乎沒什麽不一樣的。

莫舒猛然間想起,自己被兆示伊旅控制的無臉人侵犯過的事情,瞬間臉紅得差點能滴下血來。他聽說周國彤已經過世十多年,當初那啥他的無臉人,可千萬別有這一位啊……

年存真說起樓上還有兩個無臉人,衆人決定上去一睹無臉人真容,于是拿上刀具,一起上樓,推開書房的門。

阮懷因的刀功是這些人之中最好的,他理所當然承包了解剖無臉人的工作。

只見阮懷因拿出一柄小刀,一手扶着無臉人的面頰,刀刃在另一側面頰下巴處輕巧地劃過,随後阮懷因想按照年存真提示,輕輕掀開那層薄薄的面皮,用手指捏了幾下割開的地方,又伸手補了幾刀。

年存真看了一眼,愣愣地說:“本來這樣就可以了啊,怎麽還要多劃一刀呢?下邊沒東西嗎?”

阮懷因點點頭回答:“下邊是實的。”

“不啊,之前周先生那個,那個無臉人臉皮下邊掀開就是一張臉。”年存真摸着下巴說。

“看來不是一個東西。”阮懷因割了兩下,發現無臉人裏邊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沒有人,甚至也沒有骨骼。

阮懷因用手輕輕撫摸無臉人的背脊,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年存真癡癡地看着阮懷因,嘆了口氣,心想自己喜歡的人無論什麽樣都那麽迷人。

封時嶺搖搖頭,想不通怎麽那麽多人會被阮懷因吸引呢?包括他那個已經去世的哥哥在內,恐怕不止兩三人被阮懷因吸引。但不得不說,阮懷因這個人還是很可靠的,總能給人安全感,也許這是他吸引人的資本?

最終阮懷因決定下重手,他用刀劃開無臉人的背部,用手撥開皮膚,拿着刀繼續往裏切割。

年存真一直看着,面部表情從癡傻到驚訝,衆人也漸漸露出驚訝的表情!

阮懷因在切割的并不是人類!但是這東西身體裏卻……藏着一條攀傀之種萌芽後生成的神經叢!也正是這條神經叢,代替了人類停跳的心髒,維持人器官的各項功能!

更讓人驚訝的是,阮懷因竟然将神經叢盤繞在自己的手上!

“阮先生?您一點都不怕被……”莫舒遲疑着開口。

“這東西又不是寄生蟲,沒有攀傀的指令,它們脫離了人體之後就會停止活動。”阮懷因解釋着,将手摁在神經叢上,閉着眼感受着什麽,随後将神經叢小心地攤開,一點點塞回無臉人身體內。

“可以肯定的是這只和這邊這個,都不是人體。只有國彤是個包了人體的無臉人。”阮懷因對衆人說。

“我感覺伊旅沒在做壞事……我還以為他用屍體……呼……”年存真松了口氣,擡頭用期盼的目光看向阮懷因,似乎希望他為兆示伊旅說說話。

“真是太有趣了。”阮懷因沒有理他,而是笑着帶頭走出房間,他的感嘆讓衆人有些憤怒,卻都沒敢說出口。這種情況的确是很有趣,但在這時候說“有趣”,實在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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