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還有一次機會

“都昏迷了這麽多天,怎麽還沒醒?”這是一個焦急的男子的聲音。

“可是,師父說不是沒危險了嗎?”溫柔的,女子的聲音也響起來,莫名的熟悉。

白景姝想睜開眼看看是誰在說話,但眼皮像是被黏住了一般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師妹能受傷。”

“唉……怎麽怪我了?我也不知道那封信對師妹的打擊會那麽大啊。”

“那你看到她情緒不對怎麽就不知道留意一番?”

“她和人比武時我沒在場啊。”

“狡辯……”

這一男一女的鬥嘴讓白景姝微微躁動,那個調皮還帶着些無理取鬧的語氣……

“好了好了,媛媛秦陸你們也別吵了,這件事怪不得誰,景姝的身子本來一向也不好,這一次的事情只能算是個引子爆發出來了,既然師父說沒事,那就不會有事情的。先等一等吧。”又是那個溫柔的女子聲音。

媛媛?秦陸?

“你們兩個注意一點,景姝醒來,最好不要再提白老爺再娶的事了,別讓她受刺激。”

“嗯,好的。”

“師姐你就放心吧。”

三個人的交談聲慢慢遠去,腳步聲也漸行漸遠。白景姝心裏一沉。白渠再娶?她當然知道自己的爹爹再娶,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可是現在她們怎麽會說這個?白渠不是死了嗎?在她三十一歲的時候就死透了!

媛媛?秦陸?多年不見的人怎麽會在這?剛剛那個溫柔的嗓音,是莫越師姐!

心髒跳動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仿佛要破開胸膛跳出來一般……

緩緩睜開眼,入目所及,是淡藍色的紗帳,紅木輕雕的床,圓形的木桌,精致的梳妝臺……

顫抖地擡起手,那雙手修長白皙,指甲圓潤,皮膚緊致富有光澤,細膩年輕,而不是布滿皺紋,老繭重重的還帶着斑點!

還記得當時自己是抱着凰譽,死在她懷裏的!驀地掀開被子,她一下子飛奔到梳妝臺,拿起銅鏡良久反應不過來。這張臉……這張臉,再熟悉不過了,也再陌生不過了。

放下鏡子,白景姝上前推開窗子,一股冷風嘩的灌進來,吹得臉色發白,她卻愣愣的看着外面,青松覆雪,瓊枝玉條,亭臺軒榭皆是白雪加身,缱绻的雪花還在空中飛舞流動。伸出手都能感覺到那股子涼意。

她活了過來!

在她五十七歲離開人世後,再一次活了過來!

時光逆流,一睜開眼,竟然是昔年豆蔻年華!

“呵呵呵。”她先是輕笑,随即就是大笑,不可置信,欣喜愉悅,發了瘋一般,“哈哈哈……”笑得她眼睛幹澀,笑得淚水覆面,她還在笑,笑得直不起腰,蹲在地上将臉埋在雙手中,笑得癫狂而扭曲。

竟然回到了最初!

她竟然又一次回到了起點!

身體驀地一暖,溫暖的披風加身。她擡起頭,滿臉淚水,卻還是映出來人的身影。

她穿着桐城派統一冰藍色的服裝,如墨的青絲用一條湛藍色發帶高高挽起,露出修長的脖子,依舊是統一的弟子打扮,然而翦水瞳眸平靜若秋日蒼穹,冰清玉潤,微蹙眉尖似潔白瓊羽。

仙姿玉色,一顧傾城。

來人彎下腰,梅香若隐,袖子輕輕擦掉蹲坐在地上人臉頰的淚,輕輕嘆了一口氣,随後一只手穿過她的膝蓋彎,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将人一把抱起來往床上走去。

再真實不過的懷抱,再溫暖不過的肌膚。

“都已經這麽大了,不要總是動不動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以後受罪的,是你自己。”

熟悉的語氣,連苛責都帶着幾分寵溺和溫和。白景姝鼻頭一酸,将頭埋在樓凰譽的胸口,不願出來。

“我知道你委屈。”樓凰譽将人放到床上,用被子把她包得嚴嚴實實的,只是懷中的人不肯出來,她也只好就保持相擁的姿勢,小心翼翼地不讓其凍着。

“凰譽。”白景姝終于出聲了,只是語氣顫抖得不像話。

樓凰譽以為她是接受不了白渠再娶的事,只能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以示安慰。

白景姝揪住衣角,再次喊出聲:“凰譽?”

“我在。”

“凰譽?”

“嗯?”

她猛地放聲大哭起來,如同冰天雪地中走失的孤狼在哀嚎,撕心裂肺毫不自知。樓凰譽再怎麽了解她也不能知道此時此刻凄哀流淚的人是為了自己。白景姝緊緊抱住上一輩子求而不得人。

怎麽可能是為了那個絕情的爹爹,幾十年的歲月都過去了,幾乎都快忘記白渠長什麽樣子了。然而無論是過了多久,還是輪回了一世,眼前的這個人,天涯明月皆是如影随形,融入丹砂,彙入骨血,早已經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現在不過是借着一個看似合理的借口伏在愛人肩頭痛哭,為了曾經滿樽掙紮,在舊時閣樓裏傾軋一生,滿身傷痕塵緣難斷;

為了當初孤影零落眼睜睜地看着她牽着別人的手笑顏如花,聚散離合裏匆匆了過她安樂生活;

也為了一世做結不敢傾訴衷腸的自己,只能在雪白宣紙上潑墨傾城容顏,最後全都付與火舌化為袅袅青煙。

辛酸悲苦,其中的絕望凄哀,此刻偷偷宣洩出來。

白景姝的身子一向不好,這一次放聲大哭了,情緒穩定下來,就睡倒在樓凰譽的懷中。只是手指還是緊緊地撰住她的衣袖,讓她不得離開。

樓凰譽苦笑,也只好就着抱着她的姿勢躺在床上,當做午睡睡了過去。直到感覺到自己的脖子□□,她才睜開眼。

入目就是一張笑顏如花的臉。

“還要睡啊,都到了晚飯時間了。”白景姝趴在她身上說道,紅腫的眼睛微微眯起,透着幾分狡黠。

“你又用什麽東西撓我?”

紅色的劍袍被捏在她手間晃來晃去,輕柔的絲線掠過肌膚異常地癢,一把捏住她的皓腕,樓凰譽眼裏劃過一絲無奈,“景姝。”語氣裏有警告,但是又顧忌着她的身體,其中的寵溺更加明顯,更是讓人有恃無恐。

打鬧了一番後樓凰譽才起來,為她掖了掖被子,囑咐道:“你身子不好,先歇息一會,我去禀告師父,讓他不要擔心了。”她的頭發因為剛剛睡過微微淩亂,卻一點沒有失禮,反而因為時常的一絲不茍和認真,現在到多了幾分這個年紀裏應該有的生氣。

白景姝一時間還沒法适應自己又重生了,白白撿了這麽大的便宜,她既高興也迷茫,整個人埋在被子裏只露出一個一只腦袋看着整理衣服的樓凰譽,乖乖地點頭,“好。”

大約是因為她太乖了反而會顯得奇怪,以前這個人要是昏迷了幾天醒來,那肯定是時時刻刻都要粘着自己的,剛剛話出口就已經做好了她胡鬧的準備,甚至都已經準備喚外面的小丫鬟去禀告了。

沒想到這一次竟然這麽乖?

見着白景姝紅紅的眼眶,以為她是強自裝出來的平靜和無所謂,有點心疼,她彎下身摸了摸她的臉,哄到:“我很快就會回來的,陪你吃晚飯好不好?”

這種安慰小孩子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白景姝蹭了蹭臉頰邊的手,柔軟暖和,無意中占了便宜,某人表示很開心,答應得很爽快。

見狀,樓凰譽笑笑,平日清冷的眉宇因着這一笑,前一刻還若不食煙火的仙子,後一刻便豔若桃李,入豔三分,竟然有些媚人的神态。

白景姝不自覺的側開眼,她知道是自己居心叵測才會有這種錯覺。

樓凰譽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我先走了,師父這幾天很擔心。”

“哦哦,好的。”突然,她伸出手一把拉住已經轉過身的人,手心的皓腕如玉,柔嫩細膩,仿佛自己稍稍用力就會折斷一樣,時隔多年她再次握住這雙手,心跳失去了規律,卻還是保持着原來的嗓音說道,“等一等,凰譽。”

樓凰譽被她拉住微微疑惑地扭過頭看向她。

白景姝微微用力,将她拉到床沿坐下,自己起身,“你的發帶有些歪了,出去,莫要讓師兄弟們笑話。”

樓凰譽從善如流,“那景姝就幫我弄一弄吧。”

求之不得呢。

兩人靠的很近,眼前的人身上清寒的梅香都可以聞到,幽幽寒梅,佳人難得。只要她願意,伸手便可直接将人擁入懷中。心猿意馬中,發帶弄好了,她笑笑。

樓凰譽站起來,彎起嘴角,“我們景姝真賢惠。”這種類似誇贊小孩的語氣,一般都會出現在白景姝心情不好時,現在自然是為了打趣她的。

可是,心卻不争氣地跳個不停,幾欲沖破胸膛,那個“我們”二字,類似于強調所有物的表達,更是直接讓她臉頰染上緋紅。年輕的心髒,還能足夠去承受所有的悸動和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結局一定是很甜的,但是……中間會有那麽一丢丢的小虐,畢竟要另一個女主認清楚自己的心意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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