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回去了?

張濃雖然是張易的孫子,但卻并非是桐城派的弟子,他的父親在外經商,便把孩子交給了他的爺爺,他的爹想得很是周到,反正這桐城派多的是和小孩子玩耍的姐姐弟弟的,他也不至于孤單。

這算盤打得很好,可惜張濃在這玩得太過,以至于他父親每年要來接他時這個孩子反而不願意了。

這一次被他父親接回去過了兩三個月,就鬧着要回這,剛一回來就找凰譽,反正找得到凰譽,就一定會找到景姝,他很聰明。

張濃拉着凰譽要往外面走,“我剛剛看到媛媛姐姐在打雪仗,凰譽姐姐我們也去吧。快,走。”

對張濃,樓凰譽還是有耐心的,雖然無奈,但還是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卻忍不住戲谑:“都是十一歲的人了,還像個五六歲的孩子似的。”張濃一張臉很可愛,圓圓的包子臉,常年臉上挂着傻呵呵的笑,加上那短短的四肢,嫩是看不出來是一個已經十一歲的孩子了。

“媛媛師姐他們都十五六歲了,還不是一樣像個小孩子一樣在打雪仗。”男孩氣鼓鼓反駁道。

“……”

一旦加入了龐大的隊伍打雪仗去,小孩子也就忘了,樓凰譽趁着她們玩得正起勁時離開。

庭院中種了五六株臘梅,豔麗的紅色襯着白色的雪,尤為好看。樓凰譽站在那看着庭院的梅花,目不轉睛,一動不動。

父親來信,說白渠此次娶親的女子,還有一個孩子,已經十七歲。

樓銘的意思是不要讓景姝知曉,害怕景姝承受不住。白景姝從小就聽話,加上小時候在樓家住過兩年,樓銘幾乎将那個懂事的女孩當作了自己的女兒,這也是明明知道白渠為人,卻不會真正和他斷了交情,畢竟有景姝作為線。

不得不說,當初白渠的打算還是挺有先見知明的。

樓凰譽臉色并不好看,十七歲?比景姝還要大?當初景姝的母親,是在成親三年後才有了景姝的,而進門的那個,分明是在白渠成親之後不過一年就有了孩子!

這意味着……

倘若景姝知道消息後會如何?

白景姝見許久了人還沒回來,想着莫不是出了什麽事情,就出來找,便在回廊上看到那個人正在發呆。

心情愉悅地走過去,孩子氣般地捂住她的雙眼。

樓凰譽扯下她的手轉過頭,看到那張沒有任何煩惱的笑臉,沉重的心微微松了松,“我就知道是你。”

白景姝彎起的眼睛像是漂亮的月牙,“嘿嘿,看來我們的默契還不錯啊。想什麽呢這麽出神?我來你都沒發現,可是家中出了事情?”一說到出事她的神情就有點小心翼翼,記得不錯的話,樓家滿門忠烈,直到她死,都沒有什麽大禍的。

“沒事。父親來信了,說是天寒了,注意身體,還要我好好照顧你。”這也不算是假話,每次來信。樓銘也會這麽叮囑兩句。

白景姝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樓伯伯對她的好,她一直都放在心上,也記得。除了師父張易,就數樓銘對她好,像一個真正的長輩。

不過,白景姝不是傻的,她相信那些話是樓銘說的,但并不相信這是來信的目的。

凰譽就算一直善于隐藏情緒,但年紀還小,她的閱歷遠遠超過了現在的年齡,一眼就看穿了那雙漂亮眼睛下的擔憂。不過凰譽既然不想說,她也不會去勉強。

“景姝?”樓凰譽側開臉沒敢去看好友信任的眼,望向外邊的紅梅,開得正好,紅色凄豔濃烈,暗香撲面,而白雪紛紛,當真是美景。

白景姝站到她身邊,也望向外邊,聽到她喊自己的名字,就轉過頭望向她的側顏,似冰雕玉琢,美若天仙。“嗯?”

“我聽說雲州的冬季別有一番風味,突然想去看看了,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好啊,等我們回家待兩天後,就直接去雲州。”

顯然她沒有理解到樓凰譽的意思。

聞言,凰譽不由一僵,硬着頭皮說道:“那個……我的意思是,要不我們就不回去了直接去雲州吧。”

白景姝終于察覺出了不對,這個人明顯是不願意自己回去的。

可是,為什麽呢?

受不住一直打探的目光,樓凰譽扭過頭看着她,繼續說:“三哥在雲州。”所以她想要直接去雲州?

“是這樣嗎?”白景姝的語氣很懷疑,目光如炬,她盯着臉色微微發紅的人,“凰譽,你有事情瞞着我。”

“……”

“說吧,是不是叔叔的信說了什麽不讓我知道的?如果猜得不錯的話,還是關于這一次白渠再娶的事情。”

“……”

“我不是小孩子了,凰譽,我總有承受事情的能力。”

知道瞞不住她,而且她早晚也會知道的,輕輕嘆了一口氣,她将事情三言兩語地說了。

白景姝微愣,怎麽也想不到讓她挂心的居然是這個?

那個女人有一個比自己還大的孩子,她是知道的,前世知道的。

确實,當時知道這個消息時恨不得親手剮了白渠,想她的娘親一生為他操勞,為了他脫離家族,為了他抛頭露面,為了他變賣嫁妝,嘔心瀝血。可是白渠是如何對她母親的?

婚後幾個月,還是濃情蜜意時,他竟然在外有了女人,還有比她還大的孩子!

在她的娘親為了生計奔波頂着萬千壓力抛頭露面時,白渠不但沒有任何心疼還對娘親冷言冷語!

甚至在後來日子過不下去了,娘親将嫁妝變賣時,他白渠在做什麽?他拿着母親的血汗錢去給外面的女人花銷!

她母親死的那晚上,白渠在溫柔鄉和別人情話綿綿!

白渠他,是人嗎?

當初得知真相,白景姝恨不能親手殺了他!

就算如今想起來,過了這麽多年,她依舊會心寒,也會心疼,為了自己的母親,看錯了人!那個白渠,究竟有什麽好,讓她死心塌地到如此地步,還要叮囑自己女兒不要恨他!

多可笑!

她可憐那個自己叫了一輩子母親的人,明明秀外慧中,怎麽眼睛就被蒙住了?

以這種方式诠釋半生執着嗎?韶華流年付予小人,落得一個香消玉殒。

而她的那個哥哥……

自己接觸不多,表面上看起來風流倜傥溫柔多情,實則心機深沉,前世記得不錯的話,自己被流言蜚語淹沒,被迫嫁人,被趕出家門,都有她的好哥哥的手筆。

後來她獨自闖了出來,白府中的幾個弟弟,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樓凰譽憂心地看着她,那雙黑眸裏,風雲變幻,陰雲沉沉,然而裏面的情感卻滄桑而悲哀,讓她想到了秋天時樹林中掉落的枯黃葉子,衰頹蒼老。幹澀的眼,沒有眼淚,卻比眼淚更讓人心疼。

上前抱住她的肩,“景姝,想哭就哭出來吧。”她本就做好了她會嚎啕大哭的準備,也做好她無法接受的表現,可沒有想過她會這麽……平靜,平靜得令人心慌。

不屬于自己身上的體溫溫暖着自己,白景姝實則心情并非像樓凰譽想象的那樣糟糕,而是真正的平靜,她蹉跎了一輩子,早就将人心冷暖看了個遍,溫情不易,冷漠難防,那顆心,也被磋磨得失去了棱角,像是被打磨光滑的石器,堅硬而冰涼。

不過她并不打算說什麽,也不想解釋,說多了反而惹人生疑。

安心地閉眼靠在她的肩膀上,外面大雪紛飛,紅梅傲然,回廊上,有人一雙。

良久,樓凰譽松開她,“景姝,你別這樣,我們不回去了,出去玩一玩?”

白景姝揚起嘴角,落在對面的人眼中卻是強顏歡笑故作堅強,不由得更加心疼。

“凰譽,沒事,有些事情我早晚得面對。”

“那,回去了我們還是去雲州吧,我想去看看。”凰譽提議。

白景姝自然不會拒絕,她知道這個人說是想出去玩,實際上不過想讓自己散心而已,害怕自己憋着了,心裏像是放了一個小火爐,熱乎乎的,特別暖和。

……

告知好友真相後,樓凰譽一直不大放心,白天幾乎都是整日跟着她,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生怕她躲在哪個小角落哭泣。

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過,以前她住在自己家裏時,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不會表現出來,只找一個小地方躲起來瑟瑟發抖,像是一只受傷的小貓咪,有時也嗚咽兩聲,尤為地惹人心疼。

好在這大雪天,且再過一兩個月就是開歲,桐城派就管得比較松。畢竟有很多弟子會選擇回去和父母團聚,一年才見一次面,大家都迫不及待,練功做事都心不在焉,張易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白景姝明白凰譽的想法,但并不戳穿,每天和她一起,當真是快樂。

正如李媛媛說的那樣,她們兩個像個連體嬰兒,幹脆找塊布綁起來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愚人節啊,讀者君們被告白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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