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噩夢
兩個人打算回京都,這天寒地凍的總是要備些東西,白景姝負責收拾衣物之類的,而樓凰譽就負責車馬取暖事宜。
明天就要啓程,白景姝将兩人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凰譽被師父叫去了,不用說肯定是要囑托一番的。
師父喜歡凰譽是毋庸置疑的,抛開其他的不說,單憑練武功的天賦,就是其他師兄妹難以企及的,加上她又勤奮刻苦,一直都是張易的得意門生。雖然為人清冷了些,但心腸不壞,且不驕不躁,穩重得很。
張易還幾番嘆息,要是是一個男娃娃就好了,可惜是個女兒身。
白景姝在房間悶了幾天,就想趁着凰譽不在悄悄溜出去,看看雪景也是好的。
這桐城的風景不像京都一樣經過人工的精雕細琢,每一樣都像是經過精心的計算,美則美矣,卻少了幾分靈氣。
相反地,這兒倒是自然真實。
她行至一處山坡,光禿禿的,全被雪給覆蓋着,這裏是清月坡,夏夜時在這看星星看月亮,天幕極低,圓月皎皎,都不敢高聲語,生怕驚擾了廣寒宮的仙娥。
冬季,這處的坡度剛好,有貪玩的師妹師弟都會來這玩雪滑雪橇,不拼武功內力,全憑手腳功夫,大家也會玩得很盡興。
白景姝站在離坡腳的不遠的地方,遠遠地就看見上面一大堆人滑下來,也有的滾着大大的雪球往下面扔,更有甚者,直接飛起來将坐在雪橇上的人一腳踢開,然後自己跑遠了的……
“啊……快讓開啊……”
“喂,我說師妹,你別專門見人就撞上去啊。”
有幾個人滑到了山腳,吵吵鬧鬧一大片。
“景姝?”
莫越也在其中,跑過來,李媛媛也跟着來了。
“師姐,你們都在啊。”
李媛媛拍了拍手上身上的雪,邊拍邊說:“是啊,可好玩了,景姝,走走走,我們也去。”
莫越一把打掉李媛媛要去牽景姝的手,“別胡鬧,景姝身子不好,她真要玩了明天就能躺下。”
“啊哈哈哈,也是。”
“景姝姐姐!景姝姐姐!”張濃的聲音傳過來,他蹦蹦跳跳地跑過來,順勢就抱住景姝的手,“你的病好了嗎?”
白景姝身子狠狠一僵,臉色有些泛白,但很快就控制住,若無其事地拉過他,笑着說道:“好多了呢,小濃什麽時候回來的?”
張濃睜着圓溜溜的眼睛乖乖地回答:“昨天,我昨天回來的,本來想去找景姝姐姐玩的,但是凰譽姐姐說你身子沒好,不讓我去打擾你。”
李媛媛順勢就去摸他的腦袋,戲谑道:“那是當然,你凰譽姐姐緊張着景姝姐姐呢,依着你的胡鬧,指不定要闖出什麽大禍來。”
“哪有?我才沒有,爹爹都說我很乖的。”
莫越皺眉看着臉色發白的景姝,“身子不舒服?臉色怎麽那麽白,是不是着涼了?”
這樣一說,另外兩個鬥嘴的家夥齊齊地看向白景姝,張濃張大眼睛扯了扯她的衣袖,“景姝姐姐,你不舒服,快回去吧。”
白景姝扯起嘴角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莫越道。
“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們快去玩吧,小濃,快回去滑雪橇去,好好玩兒。”說着她就迅速離開。
張濃!
前世,在凰譽成親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她曾經那麽刻意地去遺忘那個人,現在,他就這樣突兀地出現,措手不及,那段至死她都不願意去想起的一場噩夢。
現在猝不及防地想起,心底尖銳的疼痛蔓延而來,像是經脈盡斷,痛得指尖發抖。
回到房間景姝立刻關上了門,嘴唇發白不停地顫抖,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氣,顫着手倒了一杯冷水灌進嘴裏,狼狽地擦了擦衣服上的水漬。
你真惡心!
凰譽姐姐對你那麽好,你怎麽能這樣?
你要去做什麽?你要毀了她一生的幸福嗎?我不會準你去的!
白景姝心底發寒,爬上床抱着被子閉上眼睛。
張濃!
一剎那,靈魂仿佛跳出了現實,往事一幕一幕地跳出來。她刻意遺忘的,這一瞬間,缤紛湧入腦海。
躺在床上的人,眉目如畫,臉色蒼白,只是閉着眼時反而有種清冷不可亵渎之感,她像是失了心神,隐秘的心事跳出來,壓抑的暗戀不能宣之于口,鬼迷心竅地她彎下身吻上朝思暮想的唇,輾轉反側,直到唇色變得如夏花紅豔,鮮豔欲滴。
她苦笑着直起身,卻撞進了一雙不可置信的眼。
小濃!
小濃!
你聽我說……
景姝姐姐,你……你,我要去告訴凰譽姐姐,你怎麽能這樣,她對你那麽好,你怎麽能有這樣的心思?
“不要,”白景姝将自己裹住,滿頭冷汗,“不要。”
畫面一轉,卻是滿目緋紅。
你要去做什麽?搶親嗎?你是要毀了她一生的幸福?我不會準你去的!
小濃,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求你了,我不想她嫁人,她……滿臉的淚水,她苦苦哀求攔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我愛了她那麽多年,你要我眼睜睜地看着她嫁給別人嗎?
那個男子一臉的漠然,你愛她?你用什麽樣的方式在愛她?景姝姐姐,今日你若去了,你讓別人怎麽看她?讓別人怎麽看你?
我……
更重要的是,凰譽姐姐愛的不是你,她愛的是那個今日和她成親的男子。你說了除了葬送你們之間的友誼外,還能有什麽?也許她接受不了惡心你這就是最後的結果。
當日我答應你不告訴凰譽姐姐,害怕傷害她,你現在呢?景姝姐姐,事已成定局,放手吧。
喜堂內,刺目的紅,如同鮮血蔓延。
她站在一邊看着新人對拜,送入洞房,心如刀絞。指尖狠狠地陷入肌膚也不知,漆黑的眼,一剎那失去了所有的生機,空洞茫然得吓人。
紅霞滿天,直到月亮高升。
她飛身到了洞房外面的院子,丫鬟侍衛都離開了,卻只有一個人站在中間冷冷地瞧着她。
我知道你會來的,景姝姐姐,我不會讓你輕舉妄動。
春花開敗,秋霜覆雪,眼淚滂沱。
兩廂對峙,她失去所有的力氣跪坐在走廊上,瞧着房間的燭火盡滅,死死地咬住嘴唇。
景姝姐姐,你該知道,你和她是沒有結果的,過了今日,你就離開京都吧,用不了多久,就會忘了她的。
嘴唇咬破,她擡起幹澀發紅的眼看向一邊的男子,指着心髒,一字一句反問,忘了她?小濃,她就像我的生命,你讓我如何忘?
從我懂事起,我就只想跟着她,後來情窦初開,眼裏心裏全是她,是她支撐我走到如今,可是你讓我忘了她,你讓我以後怎麽辦?
冷風過境,走廊上的紅色燈籠灑向地面,地板也變成了緋紅。
沉默中,房間裏的□□清晰地通過風傳來,她癱軟似的彎了身子,眼淚一滴一滴地掉下來,映着紅色,像是血淚。
她也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酒壇往嘴裏倒,小濃,如今,你滿意了嗎?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往外走,她彎起嘴角,小濃,當你有一天愛上一個人時,你就會明白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景姝姐姐,我或許不知情滋味,但也知道倘若那個人幸福,我也會為她開心的。
……
全身都冷。
白景姝一直往被窩裏鑽,樓凰譽将她撈出來,皺眉擦了擦她額頭上的冷汗,怔愣地瞧着她眼角不斷湧出的淚水。
“景姝?”她出聲,這個人大概夢魇了。
“不要!”手被人死死地抓住,“求你,不要。”低低的哀求聲音帶着微微的顫抖。
樓凰譽果然呆愣住。
“不要嫁!”
“唉,傻子。”樓凰譽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脊背,以為她是在憂心白渠再娶的事情,想到這兩天來她都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悲傷怕自己擔心,果然自己一個人就知道躲着哭。
大約是她的安撫起了作用,白景姝平靜下來,睡了過去。
李媛媛和莫越秦陸三人也來了,帶着張濃,幾個人見景姝只是疲倦了睡過去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天色漸漸黑了。
白景姝醒來,房間已經點了燈。燈光中,凰譽坐在一邊安安靜靜地看書,沒有察覺到她已經醒了。
燭火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空洞的眼漸漸有了些光彩,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全部都過去了。
“凰譽。”
樓凰譽擡起頭,快步起來坐到她身邊,“醒了?”
“嗯。”
眼前的人,還未嫁與他人,還未,心有所屬,真好!
特別好。
樓凰譽擦了擦她的滾落下來的淚,有些心疼,“哭出來心裏好受些。凡是別憋在心裏,你還有我,可以跟我說。”
作者有話要說:
愚人節給閨密告白了,哈哈哈⊙▽⊙……反正每年都有一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