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借錢

翠翠仿佛沒聽懂一樣,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侍女。

被她一個耳光扇了過來,“看什麽看,還不快洗!”

半張臉瞬間腫了起來。

翠翠看着堆在一邊的衣服被褥之類的東西,竟然完全沒反應。

衆侍女也不管她徑自離開。

“真是可憐,想必她也活不過兩個天,都燒成了那樣,還要洗衣服。”

“可憐什麽,誰讓她不懂眼色惹老爺不快,可是老爺下的命令給她教訓的。”

“唉……”

其餘模糊的聲音翠翠聽不見,她終于明白為什麽大小姐要事事防備,為什麽要離開白府,為什麽要說帶她離開。

當時的自己怎麽笨成那樣?白老爺既然能夠暗算自己的女兒,那自己這個得罪了他的侍女能有什麽好下場?

……

對于外邊盛傳的白家的老爺白渠逼死自己的大女兒的事情,樓府中的人只字不提,有人是完全不知道,有人是知道了也不說。

凰譽回來後,樓忻就會盡量地呆在府中和自己的家人聚在一起,今天他聽到那些傳言吓得立刻就趕回來,卻見到白景姝和自己的母親聊天聊的尚好,他頓時就迷惑了。

晚飯後,他忍不住問了自己妹妹,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樓忻沉思,但最終什麽也沒說。

而景姝有事,就讓凰譽先回院子,她正準備去樓銘的書房,在走廊上就見着凰譽的二哥站在廊柱邊,燈籠溫暖的光落到他側臉上,看起來溫潤且書卷氣。

景姝上前,她不認為這個一向寡言的二哥會突然在天黑後興起站在走廊上看院中的風景,還是在她必經的路上。很明顯是在等她,要有話和她說,“二哥?”

樓忻淺笑着轉過頭,“景姝可是要去找爹?”

這條走廊确實是通向樓銘書房的唯一通路,于是景姝點點頭,卻沒打算自己先開口,過了一會,寒風都吹了過來,他再也沒說一句話。

“那景姝就先去找伯父了。”

“凰譽一直将你當作妹妹。”他清淡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來。

白景姝的步子一頓,她回過頭,金黃色的光落到眼眉間,平添了一份深不可測,“我知道。”有一瞬間,她竟然以為自己的心思被這個人看透。

“她将你當做親生的妹妹一樣寵着護着愛着,見不得你受委屈,所以有些事情很容易會被眼前的人所蒙蔽而看不清事實。”

景姝突然勾起嘴角,本來是弱柳扶風的身姿偏偏有種堅不可摧之感,冷硬如鋼鐵,“景姝可以認為二哥是在懷疑景姝利用凰譽對我的信任接近樓尚書和樓大哥?”

樓忻的臉頰微微泛紅,看起來是在羞愧,當然也只是看起來。“這個我倒不擔心,畢竟爹和大哥不是輕易上當受騙的人。我只是在擔心,凰譽保護的那個妹妹,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無害。”

他說得很是坦率,對這個白景姝他并不是很了解,當初大家都還小,再說了,誰會拿年少的單純來衡量如今的心機?

假死事件,白景姝自導自演,明明她是始作俑者,卻讓所有人都相信她是無辜且無害的,而白家,若是不順利處理此事,恐怕即使是家大業大,也會因為女兒身死老子大肆娶親這樣的名譽而受到打擊,商人的名譽一旦受損,那就是一輩子的污點,如何洗清?

倘若白景姝真的是一個小羔羊,會這般對待養了她十多年的家?就算那個家有再多的不是,有再多的龌龊。

恩斷義絕!讓白渠臭名昭著?

這樣一個還未涉足江湖的十四歲的女子就這般心狠手辣,他要如何敢讓自己單純善良的妹妹實時和她待在一起?

白景姝面沉如水,一字一句:“二哥盡管放心,我白景姝這輩子就是負盡天下人,也絕對不會讓凰譽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她舍不得!

如同誓言,铿锵地落到一方靜默的空氣裏!

樓忻看着她,點點頭道:“記住你今天的話!”

“二哥放心。”

分道揚镳,拐角處一抹暗影閃過,樓陵摸了摸下巴,眼裏閃過一絲不明,很快肩膀被人拖住,他瞪着眼看向來人,“我說二弟,你平日一副溫吞的木壓根說起這話來也挺有氣勢的啊。”

樓忻懶得理他,“你這個偷聽牆角的!明明也是有所顧慮的,偏生要我出馬。”

白景姝好歹苦學了這麽多年,她自然能夠聽到拐角那兩個人的嘀嘀咕咕,不由含笑,這個世界上,一廂情願地相信白景姝永遠是善良的小白兔的人,只有她樓凰譽!

真是……傻!

“扣扣扣”幾聲敲開書房的門,樓銘疑惑地讓人進來,見到來人不由好奇:“景姝?這麽晚了怎麽還不休息?坐吧。”

白景姝點點頭,“這麽晚了還來打擾伯父,實在是景姝無禮。”

樓銘皺眉,放下手中的毛病,“別說那些,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事情發生?”

“景姝有一事相求。”

這般嚴肅的談話氛圍讓樓銘略感驚訝,“別說什麽求不求的,何事?”

白景姝将早就準備好的紙遞了過去,樓銘狐疑地接過去,臉色頓時不大好看了:“你要借錢?”

“是,景姝現在身無分文,需要……”

“行了,你要多少自己去管家那支取就行,說什麽借?還寫欠條?這要是讓你伯母知道了還不得胡思亂想。”

白景姝定定地瞧着樓銘,“伯父的意思我明白,可這不是一筆小數目,您幫過我很多,我不想再在錢上面還要您的支持,那樣會顯得白景姝很沒用。脫離白家,依靠着起步更高的樓家,這和白渠也沒什麽分別。當初要和白渠恩斷義絕不是沖動,現在寫一紙欠條也不是沖動,以後的每一件事,都不是沖動,伯父,請相信景姝!”

樓銘頓時啞口無言,他在這個孩子黑沉的眼眸中,看到了執着,看到了她的自信,也看到了她的驕傲。

白景姝是驕傲的,她不願意當樓家的義女讓人在背後說閑話,她不願意事事都受別人懷疑顯得她無情無義,她更不願意永遠地依靠着別人事事舉步維艱。

她清高又現實,果斷又狠絕,掌控欲極強,凡事要可靠到沒有任何變數,也要凡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方才罷休。

那一瞬間,樓名竟然有種依舊将她當成了孩子沒有放在平等地位的歉疚。甚至有種剛剛随意的态度像是在敷衍對她不尊重的愧疚。

那紙欠條上,連利息都寫好了。

他沒有反駁的餘地。“好吧。你要借兩萬兩銀子?明天去管家那支取罷,不過此事別告訴你伯母,她肯定又會多想的。”

“好的,伯父放心,我誰都不會告訴的。”

樓銘瞧着她,眼神很欣慰。

白景姝回到院子中,凰譽正倚在床頭看書,暖黃的燭光搖曳着,傾灑在如玉的肌膚上,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仿佛是春日陽光明媚姹紫嫣紅上輕振的蝶翅,眉宇輕蹙,卻是霜降時節的薄霧,嘴唇緊抿,似秋末瑟涼的清雨。

精致的五官,斂盡了四季紅塵美景,看遍了幾度日升月降的歲月。

大約是覺察到有人注視,凰譽直覺地望過去,就見好友站在那珠簾處瞧着自己,不由得疑惑:“你來了怎麽不進來?”

“我在看你。”

“……”

“你真好看,百看不厭。”

“……”

為什麽會有種這是甜言蜜語的錯覺?

終于凰譽狀似投降,“行了,去睡吧,很晚了。”

專程有人等她回來,然後再入睡,溫暖侵入心脾。

是夜,白景姝嘴角含笑地睡了過去,她又夢到了那片刺紅,凰譽一臉幸福地穿着嫁衣,可這一次她身邊的人不是那個人,而是自己……

那人柔軟的身軀靠上來,氣若幽蘭,清冷的眉宇瞧過來時頓時春風幾度,和煦暖人。自己淺笑着揭開蓋頭,為她取下鳳冠,衣帶盡解……

次日醒來時,白景姝的臉像是燒起來一樣。

翠翠呆呆地看着日光黯淡下來,眼睛裏的微光也漸漸消亡,全身冰冷地爬到床上,她緊緊地抱着自己的身體,渴望能夠暖上幾分。

冬日的寒風從窗口争先恐後地湧進來,翠翠猛地睜開眼,外面的暗淡的光暈在裏面灑下一片陰影,本是渙散的眼神驀地如一束強烈的日光迸發,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嘶啞艱難地吐出三個字:“大、小、姐。”

一張臉一半沐浴光一般隐藏于陰暗,唯獨幽幽的眼睛格外瘆人,鬼魅得很,

翠翠伸出手慘白的手,像是黑暗中凄厲幹枯的樹枝,“帶,我走!”

白景姝瞧着衣袖上的手指,無動于衷地拂開,頓時那只手就像是被抛棄的水草軟軟地滑落下去。她冷冷地問:“我帶你走?可你能給我什麽?”

翠翠茫然一會,好像才反應過來,回答道:“全……部!我的,所有!”

寒夜裏,陰冷的房間,還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呓語。

白景姝緩慢地将翠翠的賣身契拿出來,“這是你的?我先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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