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契機
凰譽猛地扭過頭,瑩潤的唇擦過她白皙的臉頰尤不自知,眼眸中的不可思議清晰地暴露出來。
她震驚在原地不知說什麽。
而景姝原本也沒想她要說什麽,只是低低地繼續說:“我,真的很愛很愛她!”嗓音滲透着女子特有的柔和,也有求而不得的苦痛悲哀,“可是,在別人眼中,我們是完全不可能的!”
樓凰譽再也忍不住拉過好友的手站起來和她面對面地站着,瞧着她的眼,明明裏面深沉如海,什麽也看不見,可就是直覺一樣,樓凰譽覺得此刻的白景姝,眼中在流淚。
黑雲翻滾中,不可見到一絲一縷的光亮從裏邊透露出來,只有無盡的濃墨和傷痛,那一瞬間,如同秋末裏樹葉凋敝百草枯萎,萬物靈長失去了該有的生機,秋風蕭瑟,白霜覆面,不過短短的幾天,一位青春活力無限地少女轉眼成佝偻老妪,歷人世滄桑,遍尋紅塵摯愛而不得,心如死灰。
一剎那,她似乎也感受到了好友傳達出來的悲哀和寂寥,心疼随即漫過心口,仿佛被什麽刺中了一般,泛着輕微的疼痛,那種疼,帶着憐惜和愛護。
樓凰譽此時還沒動情,尚且不明白那些愛得天崩地裂的感情,惶恐去勸別人,但是聽到好友這般說,便也猜測到,或許是兩個人的家世相差過于懸殊,而從她的語氣裏甚至可以判斷,好友對這份感情有着強烈的執念,卻沒有足夠的自信去捅破維持經營。
“在別人眼中?我們景姝何嘗活在別人的眼中過的?”她看似戲谑實則點撥。
她白景姝若真的是活在別人的眼中就不會這樣決絕地和白渠斷絕關系了,旁觀者清,自然是看得分明。
白景姝垂眸,只是勾起嘴唇,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可是,我在乎她。”
凰譽默不作聲,因為在乎所以在小心翼翼地隐藏,甚至是在無形中産生一種恐慌和焦慮,這些本該出現在那些演義裏面的場景現在以好友的黯然神傷出現在面前,凰譽除了默默傾聽,其它的,根本也沒有立場去給建議。
樓凰譽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景姝,你很好!別在乎別人的眼光,為自己活着就好。”她說完都覺得這話蒼白得緊,想了想這種事情還是要由自己的娘親出面比較好。
白景姝沒再說話,只是輕輕抱過身前的人,那清香,令煩躁的心微微得到平靜。
她很多天沒再去那個國康街的院子,至于翠翠和弘宜她還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她們機智聰明,只是缺乏一個引導她們的人而已。
自那日景姝說了心中的事後,凰譽就體貼地陪着好友,她也不問那個人是誰,感情的事,總是需要兩個人的冷靜反思和努力,在凰譽看來,這件事情上,她只是一個外人。
不日,樓府更加的熱鬧,眼看年關将近,府中的人都不自覺地面帶微笑,做的飯菜也格外的豐富,而相反的,越到年關,樓銘和樓陵卻是更加繁忙,有些時候要到酉時才能回來。
這日,已經戌時兩刻,屋外才傳來說話聲,樓夫人和景姝凰譽立刻起身。
“總算回來了,飯菜都熱了好幾回了。”樓夫人一邊說着一邊為樓銘解開鬥篷。
樓銘不動聲色地握了握自家夫人的手,小聲不滿道:“不是說了這些天別等我們嗎?這麽晚了才吃飯,也不怕餓着。”
樓夫人将鬥篷交給身邊的侍女,嗔怪地看了眼一邊偷笑的侍女,才溫柔道:“午飯不能回來吃,晚飯總是要等着你們的,一家人整天不在一起同桌吃飯像什麽話?”
樓銘板着的臉露出一絲極為細微的笑容,眼裏透出濃濃的暖意,剩下的三個小輩對于兩個老人旁若無人地秀恩愛也早就習慣了,面色如常地拿起筷子吃。
飯桌間,一向不喜過問朝堂中的樓夫人也忍不住問:“近來可是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情?每次看你們回來時都疲倦異常,得好好補一補才行。”
樓陵英俊的臉露出一絲調皮不甚正經的笑,“娘親手做的菜,就已經很補了,”說着就朝樓夫人擠了擠眼,“娘,明日弄點鼓板龍蟹吧,那個特別補身體。”
凰譽看了眼自己油腔滑調的哥哥,沒說話,默默地夾了塊龍蟹放到他碗裏,那意思是說,這個就很補身體了。
樓陵:“……”
樓銘寵妻是出了名的,聽到自己的兒子要自己的妻子操勞,板着臉語氣平淡:“最近天氣冷得很,你不要去廚房,別聽他胡說八道。”
“爹,我是您的親生兒子吧?”樓陵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家老爹連眼神都給自己一個,很是挫敗,他戳了戳自己碗裏的龍蟹,嘀咕道,“難怪最近老二也不回家來了,看你們兩個每天恩恩愛愛甜蜜無限,也是折磨得很。”
樓夫人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他近來也忙,幹脆就睡在學堂,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一件事,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立業了。”
樓陵表情一僵,急忙擺手,“娘,可別,我非常喜歡看您和爹的甜蜜,暫時還不想沉溺溫柔鄉,”說着就夾了面前的一塊雞肉,邊吃邊說,“最近累得很,要先補補身子。”
這麽一說樓銘也不忘背後捅一刀,他通常都是面無表情語氣平淡,“最近你和陳大人走得很近,我記得他的小女兒還未出閣,想必你是心有所屬了。”
“真的啊,可是陳源陳大人?”樓夫人眉開眼笑,理都不理自己孩子投過來幽怨的眼光,見自己丈夫點頭表示是的,繼續說,“難怪前幾日他家的夫人總是要我去她府中喝茶,總是問我們的大兒子的事情,原來是這樣啊,看來等年關過了,我們家就有一樁喜事了。”
樓凰譽的衣袖被人扯了扯,她側過頭,自家哥哥正祈求地看着自己,微微挑眉,她覺得還是解個圍的好,以自己娘親的性子,還真有可能張羅起來,到時候她也一定沒這麽安逸的生活了,于是她想了想,對樓夫人說道:“據說陳大人的小女兒性子不大好,前些日子還聽說她打自己的侍女,差點出了人命呢。”
樓夫人神情一整,自己女兒一般是不會說謊的,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話有很大的真實度,所以她幾乎沒有任何懷疑,就改口道:“唔,那還是謹慎些的好,謹慎些的好。”
衆人笑做一團。
趁着所有人沒注意時,樓陵将剛剛凰譽夾給自己的那塊龍蟹立刻放到身邊人的碗中。
白景姝瞧着自己碗中多出來的東西,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她擡頭去看時,就只看到樓陵那惡作劇得逞般的笑。
她頓時淩亂些許,這是怎麽回事?暫且不說他強行地坐到自己和凰譽的身邊,現在又這般動作,這個人私底下還真是小孩子心性啊。
樓銘瞥了一眼樓陵,卻什麽也沒說。
飯後,樓銘和樓陵往書房而去,凰譽有些事情要和自己娘親說,景姝不大想回去,在庭院裏漫無目的的游蕩。
這院子布局得玲珑精致,因此可以聽到回廊環繞處沒有刻意壓抑的聲音。
“今年的大雪百年難遇,就連南邊的很多城市都發生了雪災,今晨呈給陛下的折子都在說這個問題,當時你沒有發言,可是有什麽看法?”
“今年的雪是有異常,不過雪災尚且是在可控制的範圍,孩兒只是在擔心天氣回暖,南方多山,一旦雪融化,只怕會有另一場災難……”
兩個人的聲音漸漸變弱,只隐約聽見山洪,洪災之類的詞。
白景姝在院中一動不動,眼角處拂過細細的情緒。
次日一早,她就出了門。
到達國康街的院子時,翠翠和弘宜正準備去酒樓,一見到她頓時驚訝不已,當初她說十天後會來,只是十天後她沒有來,沒想到隔了十三天後,主子就來了。
“夫子呢?”
“回禀主子,夫子近來偶感風寒,現在還在休息。”翠翠回答道。
白景姝點點頭,拿出準備好的銀票放到她們手上,淡淡吩咐道:“現在去将城中沒有賣出去的中等偏下的絲綢羅鍛買下來,能買多少是多少,把你們手中的銀子花完。”
翠翠和弘宜對視兩眼,都在彼此的目光裏看到了疑惑不解,但她們不敢違抗,甚至連為什麽都不敢問。
可是手中的銀票足足有五千多兩,買下來的絲綢,放哪呢?
白景姝一眼就看透了她們心中所想,說道:“門外我已經雇了三兩馬車,你們兩個将買來的東西交給他們,他們會知道要将布匹絲綢帶到哪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