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個人要多恨另一個人才會夢裏都不饒過。
一件事情又得是刻在多麽深的腦海中才會夢裏也不得安靜。
本來沒想陪房的,常子旭原本也是自告奮勇,可人都坐回了車上,火都打着了,卻還是沒太忍心開車直接回家。
病房裏住着的到底還是晉然的媽媽。
今天接晉然回家的時候還聽他蹦蹦跳跳的問自己為什麽好久都沒有見到嚴姐姐了,讓自己這個當爹的一時間啞然。
當然無言以對,小孩子哪裏懂得大人之間的愛恨情仇,都是愛臉面重尊嚴的成年人,做事哪能莽莽撞撞。
成年人的世界裏,‘體面’是個尤為重要的詞。
晉複升上樓的時候常子旭正在啃蘋果吃,聽見推門聲才回頭看,咽下嘴裏的蘋果小聲問:“你怎麽又上來了?明天不用拍戲嗎?”
“不用,你回去睡吧,明天要是得空兒就來替班,不得空兒我哥來盯着就行。”
常子旭本來還想推讓兩下,猛然想起兩個人現在的關系,于是嘿嘿嘿地壞笑,笑得晉複升頭皮發麻,渾身都不自在,張口怼他:“你是不是最近活兒太少了?滿腦子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常子旭就裝傻:“我又沒跟你說,你就污蔑我腦子想亂七八糟的了?”
晉複升說:“你那腦子想不出什麽好事兒來。”
常子旭一副‘莫欺少年窮’的架勢哼哼兩聲,拿起手機就走了,臨走前還不忘壓了聲兒囑咐他:“可別浪費了好機會啊!”
晉複升一邊把人推着攆走了,一邊回想起他胡說八道的話來,機會,他晉複升還需要什麽機會?
心裏這樣想的,可眼睛卻忍不住落在了嚴冬沉的身上。
看起來其實比離婚的那個時候健康了一點,當時剛剛分娩沒多久,整個人看上去都是缺血過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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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常說,坐月子是個特別不能馬虎的事情,一旦月子沒做好,很容易就會落下什麽病,晉複升原來還專門就此事問過晉複承,晉複承罵他:“娶了人家還不陪着人家做月子嗎?你怎麽那麽渣。”
晉複升辯駁:“我就是不渣我才問你的,我要是渣我還問你什麽。”
晉複承當時忙着看一個學術報告,直接罵走了他:“你要真不渣就等冬沉把孩子生下來以後好好幫人家做月子,人家想吃什麽你就給人家吃什麽,別受涼別受氣,這樣子月子就不會落下病。”
晉複升當時覺得那些話是晉複承為了讓自己別煩他而胡謅出來的話,缺少可信度。可後來專門去圖書館買了幾本書回去研究了一下,發現內容總結起來也差不多這些,這才算了了一件心事。
只是這月子到底也是沒陪她做成,算是應了哥哥的烏鴉嘴,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個渣男。
但是哥哥還尚且願意聽他酒後吐露幾分心中的委屈,偏偏嚴冬沉不肯,一封離婚協議書擺了上來就什麽話也都說不得,什麽事都解釋不得了。
無論自己怎麽樣都洗不清在她心中的的罪惡滔天。
晉複升想,當仇恨将一個人腦海中的所有美好全部抹去,那這個人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子?是發了瘋想方設法報複,還是找個角落裏獨自舔舐傷口。
直到再一次遇見嚴冬沉,晉複升才知道,真正的仇恨是漫長的折磨,這種折磨催促着她成長,也許成長的過程有些痛苦,但是跌跌撞撞終究是長成了她想要的模樣。
太過于獨立,太過于争強,太過于期待一個翻身的機會,也太過于冷血。
那麽久都不肯與自己相遇也就罷了,可她卻能一直忍着不來見一面晉然,這點着實讓人心寒。
晉複升想,性格的缺陷可能本身就是一個代價,一個人不顧風雨的獨自長大,有點偏執似乎也是可以說得過去的。
只是過程太苦,太過于血淋淋,讓人不敢回首去看一眼。
晉複承常說:“你為了那個嚴冬沉都敢跟家裏人決裂,生了個孩子怎麽還畏手畏腳的?”
晉複升知道晉複承在奚落自己,畢竟為了自己的那點私心,他從來沒太把父母的心髒放在眼裏,當然母親還好,父親那顆心髒的确在自己成長的路上受了太多次驚吓,以至于現在一看到晉複升都會本能反應的先罵幾句。
“爸生我的氣倒也沒什麽,他也不是第一次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了的,只是晉然還小,送回去還不被爸吃了?”
晉複承笑着調侃:“爸不吃人。”
晉複升苦笑:“是,爸最多暴跳如雷的攆了我跟晉然出去,再斷了我跟家裏的關系,到時候孝順的哥哥說不準就開始跟我斷絕了來往,徒留我跟這個小崽子露宿街頭。”
“那麽慘?”一臉不信的樣子。
“真的很慘。”晉複升一臉誠懇。
甭管晉複承信還是不信,總之晉複升先在自家哥哥面前把慘給賣完,之後才能毫無愧疚堂而皇之的把自己兒子往那頭送,來來往往四年多餘頭。晉複承被自己的弟弟拖下水,逢年過節想法設法幫忙圓謊,于是兩個大男人就偷偷摸摸兒地把一個孩子養到這麽大。
現在想來竟然覺得有幾分趣味。
只是這嚴冬沉這個狠心的女人又怎麽能體會得到這份甜蜜的苦澀,她一個不高興就可以甩手不幹,一個不滿意就将離婚協議書送在了自己跟前,不沖自己光沖孩子也不該是這個樣子。
現在看到孩子長大了才喜上眉梢,帶了幾分和顏悅色也是沖着孩子,跟自己半毛錢的關系也沒有,想想也挺心酸。
過去的回憶一幕幕地腦海裏轉,忽地看見床上那人掙紮了兩下,眉頭緊蹙,于是連忙湊上前,卻聽她忽然啓唇:“晉複升,是你對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