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月份的林市異常炎熱,湛藍的天空中挂着炎熱的火球,馬路上依稀可見一層層熱浪翻滾,綠油油地梧桐樹葉在陽光的照射下泛着光,遠遠望去有些刺眼,道路兩旁的太陽花耷拉着腦袋,仿佛快要被曬化。
十五點四十分,畫室的門被打開,女人頭發高高挽起,露出修長的脖頸,标準的鵝蛋臉,帶着少于的嬰兒肥,白色短袖收在及膝的牛仔裙裏,顯得腰越發的纖細,腳上踩着匡威經典款的低幫帆布鞋。
她放下帆布包,先把中央空調打開,又簡單整理了一下今天要用的素材,剛接了杯水,門被打開。來的人年齡比她大幾歲,齊耳短發,小腹微隆,臉上洋溢出一絲柔和,穿着寬松的連衣裙,把手中的太陽傘收好放在桌子下面,笑着對她說:“今天來這麽早。”
唐詩搬了個凳子坐在她旁邊,“中午睡到兩點半就醒了,閑着也沒事兒,就先來了。”
梁郁摸着肚子笑,“還是年輕人的精神好。”
“三個多月了吧,”她目光柔和視線落在梁郁的小腹上,聲音清軟的問。
梁郁不禁感嘆道。“是啊!過得可真快。”
唐詩大學畢業後就回了林市,她大學學的室內設計,找了份教小孩子畫畫的工作,與專業無關,轉眼就是兩年。李聃說讓她考個教師資格證,她嫌麻煩,也就沒放在心上。
十六點十分,唐詩站在門口,看着一個個和唐譯年齡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背着小書包,揚起笑臉和她打招呼。
“唐老師好,梁老師好。”
“你們好。”
…………
梁郁身子不方便,她是這家畫室的老板娘,如今懷了孕,有些活兒自然就落在了唐詩身上。
畫室也不小,上午八點到十二點,兩個小時一節課,下午四點半到六點半,一天三節課,她們每周輪流休息兩天。
一間屋子坐了五十多個學生,暑假人多,家長忙着上班工作,就給孩子報各種各樣的輔導班,一舉兩得。
十六點三十,梁郁點好名後,開始上課,她在臺上講解,唐詩在下面輔導,兩人分工合作,配合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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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和李聃說也讓唐譯來學畫畫,可那小家夥死活不同意,偏要說女孩子才學畫畫,男孩子要學跆拳道,唐詩笑他,哪裏學來的歪道理。
唐譯不肯,她就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
下課後,梁郁布置好作業,家長們陸陸續續把她們接走。唐詩看了眼站在教室門口第三次探頭的人,笑着對梁郁說:“也沒剩幾個學生了,你要再不出去,門口那位付先生怕是要破門而入了。”
梁郁聽後,瞥了眼門口那人,笑道:“那我就先回了。”
“回吧!”唐詩說。
梁郁收拾好,付之林連忙進來幫她拿着包,男人看起來憨厚老實,逢人就笑,和唐詩打過招呼,小心翼翼的扶着梁郁離去。
聽梁郁說,兩人是相親認識的,第一次見面,付之林對她一見鐘情,兩人談了将近一年,就結婚領證了。
梁郁告訴她,這就是緣分,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
唐詩問她,和付之林在一起是因為合适還是因為愛情?
梁郁說,都有。
唐詩知道,梁郁遇見了自己的愛情。
她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怔了怔,七點了。
“唐老師,”男孩抱着書包揉了揉眼。
她摸了摸男孩的頭發,聲音溫柔如水道:“桐桐,媽媽今天是不是又加班了,老師給她打電話沒有人接。”
張桐桐每次都是最後一個被接走的孩子,唐詩和梁郁已經和他父母溝通過好幾次,平時要多花點精力在孩子身上,可好像并沒有多大的效果。
男孩低着頭皺眉小聲的說:“不知道,”他已經習慣了,爸爸媽媽每天都忙,外婆說要聽他們的話。
手機響了,唐詩看了眼來電顯示,走到窗邊按下接聽。
“詩詩,下班了嗎?”男人聲音在聽筒處傳來。
唐詩回頭看了眼坐在那邊乖巧的男孩壓低聲音無奈的說:“還沒呢。”
男人語氣有些不悅:“我之前和你說辭掉工作,你不肯,媽說等以後我們結婚了,你就在家陪着她,什麽也不用幹。”
你那點工資還房貸都不夠,怎麽能養得起三個人?唐詩不想再聽他唠叨,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壓低了聲音說:“好了,楊一樊,先不說這個了。”
那邊沉默了兩秒。
“那行,後天你休息,晚上我們一起去吃飯,地方我已經訂好了,”男人結束了剛剛那個話題,獨斷的講。
“好。”唐詩挂了電話,她聽出那句話是肯定,而不是詢問,楊一樊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做起事來我行我素。
她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和萬家燈火,突然覺得自己的堅持究竟是不是對的。
和楊一樊是家裏人介紹認識的,就是所謂的相親,唐詩的父母對他很滿意,他們相處了一年多,兩家父母都催促着把結婚提上日程。她每次聽到後,只覺得腦仁疼。
沒有人知道,她恐婚。
唐詩整理好情緒,蹲在張桐桐面前,“桐桐,你餓了嗎?老師帶你去吃飯,好不好?”
“好。”張桐桐摸了摸肚子,乖巧的說。
唐詩關燈鎖門,拿起包帶着張桐桐下課樓。“桐桐,老師幫你拿着書包吧!”
說着就要伸手拎過來,誰知道男孩拽的緊緊的。
他語氣堅定,“謝謝老師,舅舅說男孩子的東西要自己拿。”
唐詩笑,“好,”
如果唐譯有這個小家夥一半聽話,她就感恩戴德了。
張桐桐摸着書包突然想到媽媽臨走前把便利紙放在書包裏囑咐他,有什麽事情和舅舅打電話。
她們到面館後,唐詩去點了餐,回來就看到他翻着書包不知道在找什麽。
“桐桐,你在找什麽?”她問,
他擡起頭,“老師,我找舅舅的號碼。”男孩眼睛幹淨又認真。
唐詩起身坐在他旁邊,“老師幫你找。”
片刻後。
“是這個嗎?”一張被壓在書包最下面的粉色便利貼。
張桐桐咧開嘴笑了下點頭,“對,就是這個。”
唐詩看着上面的手機號撥了過去,還沒接通就被挂了。
“挂了?我們再打一個。”
“嗯”
她皺眉看了看手機道:“又挂了?”
“舅舅一定也在忙。”男孩有些失望。
唐詩想,難道她今晚真的要帶着學生回家過夜?
她不死心,看着手機上那串號碼,又撥了過去。
“嘟!嘟!嘟!”
江景深的手機連續三次被這個號碼騷擾,他回林市不久,沒有多少人知道他手機號,看着這串陌生號碼,放下手中的文件,蹙眉按下了接通。
就在她放下手機準備挂斷時,那邊竟然接通了,唐詩立馬放到耳邊輕生道:“喂,您好。”
張桐桐聽到後放下手中的筷子,瞪着眼睛濕漉漉的盯着她。
“你好。”男人聲音沙啞中帶着沉穩還夾雜着一絲疲憊。
唐詩覺得他聲音很好聽,愣了下,不自覺的咬了下嘴角。她大學時瘋狂癡迷動漫,有些聲控,時間長了,對聲音特別敏感。
她倏地回過神來眨眨眼道:“你好,我是張桐桐的美術老師,孩子放學後沒人接,所以打電話問一下,您什麽時候有時間,來接一下孩子。”
女人說話的語氣中有絲溫和,也帶了試探。江景深放下手中的文件,這時才想起江歡今天出差前交代他下午六點半去接孩子,他忙起來全都忘了,揉了揉微漲太陽穴,“不好意思,我現在就去。”
唐詩挂了電話,頓時松了一口氣。
“你舅舅等會兒就來了,開心嗎?”她把便利貼放在他書包裏,拉好拉鏈。
男孩看着她笑:“開心,謝謝唐老師。”
“不客氣,快吃吧!”
江景深看着辦公桌上的文件,起身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向外走。
“齊經理,這是孫總剛下發的文件,指明了讓您處理。”助理小寧諾諾道。
她看着穿着襯衣的男人,不禁咂舌,人長的不錯就是有時冷冰冰的,讓人發怵,工作起來堪稱工作狂。
江景深看了一眼,抿着嘴角淡淡道:“放我桌子上,你們先下班吧!”
“好的,”
辦公室的人看他走遠後,頓時扔下鼠标,伸着懶腰,抱怨道:“今天終于下了個早班。”
“誰說不是啊!自從他來到咱公司,我們部門什麽時候休息過。”
“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孫明威也太不是個東西了,看到人家是海龜,又是研究生,長得一表人才,不眼紅才怪。”
“火都快燒了大半年啊!”
“這男人勾心鬥角起來,可不比女人差啊!”
“都少說兩句,趕緊下班吧!”寧寧催促着。
幾人悻悻然的閉了嘴。
江景深到地下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後,随手把外套扔到副駕駛上,降下車窗,沒着急走,伸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領帶,解開襯衣上的兩顆扣子,點了支煙,左手搭在窗戶上,右手緩慢揉着發澀的雙眼。
面對孫明威的鄙夷不屑,他現在只能忍。
當年欠他們江家的,他會讓他慢慢還。
一支煙畢,他緩緩睜開眼,黑色眼眸中一閃而逝的狠戾。
黑色大衆緩慢地行駛在擁擠不堪的柏油路上,交通擁堵,半個小時後到達商業大廈。停好車後,想起那女人并沒有告訴他具體位置,他從口袋拿出手機給她撥了過去,那邊很快被接通。
唐詩接到他電話有些意外,那人問她具體在哪兒,她猛的拍了下自己的頭,鄰桌吃飯的人奇怪的看她。
怎麽把這個給忘了?
她看着支着頭昏昏欲睡的張桐桐,把面館的名字報給了他。
唐詩輕輕地搖了下男孩的胳膊,“桐桐,醒醒了,舅舅來接你了。”
張桐桐迷迷糊糊坐起身來,打了個哈欠,“唐老師。”
“你舅舅馬上就來了。”
“嗯。”男孩睡眼惺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