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黎明之際在窗外東方的止境處朝陽露出了頭來,天空掀起了魚肚白,将黑夜與白晝分割。
外邊傳來了不少人訓練嘈雜的聲音,季峯感覺自己頭痛欲裂,迷迷糊糊間睜開眼睛再慢慢對焦,眼前是純白色的天花板,映着窗戶折射進來的陽光,他正平躺在自己的床上,全身酸痛到感覺都不是自己的。
意識慢慢回籠,昨晚的畫面也慢慢浮現在腦海裏,他嘭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現自己果然一絲不挂的,身上還有着深深淺淺的吻痕,而肇事者正坐在他隔壁的床上一言不發的看着季峯,眼底是探不明的情緒。
季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忍着腰痛沖到岑氓面前抓起他的衣領上去就是一拳,這一拳的力道幾乎快把岑氓的後槽牙打松動了,他被撂倒在地嘴角微微流出一些鮮血,看着雙手死死拽住自己衣領跨坐在自己身上赤身裸體的人,聲音有些顫抖的說:“你穿點衣服,太冷了。”
“你媽的,你個畜生!”季峯紅了眼,又給了岑氓臉的另一邊一拳。
“對不起…可是…”他想解釋想勸說,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立場:“你繼續打吧,打到你解氣。”
“我恨不得殺了你。”
但季峯也沒再動手,只是有些艱難的起身然後一件又一件的給自己套上衣服,步履蹒跚地往外走。
本來坐在地上一言不發的岑氓看到季峯要走,一瞬間的慌神沖進岑氓的大腦,他站起身伸手抓住季峯的手臂,說出口的聲音帶着顫音:“我…我喜歡你…”
季峯聽了後背一僵,又嗤笑出聲,帶着譏諷的說:“你就是這麽喜歡我的。”然後甩開岑氓瞬間無力的手,走出了岑氓的視線。
接參加選拔士兵的大巴車早已經走了,季峯一步一步困難的穿過訓練場,面上的表情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怖,他迎着隊員們奇怪的眼光走到停車場開着自己的車揚塵而去。
“這是怎麽了?”
“峯哥那臉跟踩了屎一樣臭。”
“不明天才休假麽?他這麽就走了能行麽?”
随後他們看到岑氓兩頰紅腫着從宿舍大門走了出來,有個隊友有些擔心的問道:“你們吵架了?”
別的隊友看着也連忙上前:“峯哥給你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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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醫務那裏消消腫吧?”
大家叽叽喳喳的說着,等到岑氓擡頭看他們時他們就都立即噤聲了,岑氓來他們部隊這麽久他們是第一次看到岑氓露出這種表情。
兇狠,憤怒,又帶着濃濃的憂傷。
平時的岑氓總是不茍言笑,但也算是平易近人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說話也沒有太多情緒,最豐富的時候大概也就是和季峯在一起的時候了。
他只是嘆了口氣說:“沒事。”
隊員們也沒辦法只好一哄而散,這兩個人都不是他們敢惹的主。
季峯開着車不知道該去哪裏,還沒放假不敢回家怕父母擔心,在路上迷茫的繞了好幾圈後只好随便找了家旅館開了間房,打算暫時住下。
等他一頭栽進床裏,卸下了渾身的緊張與疲憊後,悲傷頓時湧了上來。
進獵鷹一直都是他的夢想,他甚至把這當做他人生的支柱。是讓他覺得自己還有存在的意義,活着還有盼頭的目标。當兵的這些年裏沒有一天不是他想進獵鷹的,沒有一天不是他為了進獵鷹而努力的。
他怎麽會不知道如果繼續強制服用藥物來抑制發情熱會嚴重影響到他的性命,如果不是這副破身體,如果不是這該死的命運。
該怪岑氓麽?要怪就怪自己投胎投錯了吧。
此時崩潰的感覺讓季峯仿佛回到了初中那一年,他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甚至想陷入被子裏從此消失,哽咽着一直到昏昏睡去。
等到天已經被染成了薄暮的橙紅色時,季峯被刺耳的鈴聲吓醒,他閉着眼睛往身旁摸索,抓到後再用手指随便一劃,也不管來電的是誰語氣很不善的說:“誰啊!”
“你爹。”對面的汪政仿佛很習慣季峯的沒禮貌。
季峯瞬間清醒了些,坐起身:“你回來了?”
“嗯呢呗,回部隊發現你不在。隔哪呢?出來喝點兒。”汪政好像在開車,話筒對面傳來了車鳴聲。
季峯報了酒店的位置,汪政那邊先是沉默等了有一會兒後才開口:“嗯…行,正好那附近我知道家燒烤店,地址我微信發給你。”
挂了電話後汪政很快就給他發了定位,正好離酒店不到200米,他步行幾分鐘就到了。小店很火爆,一個阿姨在忙裏忙外,丈夫在烤串,兒子打下手。季峯走上前問道:“還有位置麽?”
本來在串串子的大男孩擡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冷的季峯後背起了雞皮疙瘩,他這才發現這男孩是個哨兵,但精神體被收了起來不知道是什麽。
拽什麽拽啊…但他還是笑着客氣的問:“還有位置麽?”
男孩起身撣了撣衣服,揚聲喊了句:“媽,還有位兒麽?”
在裏面忙活的阿姨連忙跑了過來有些抱歉的說:“不好意思啊…最後一桌剛剛被小汪定了。”
季峯帶着有些疑惑的想要開口,沒想到卻被男孩打斷。
“汪哥回來了?!”男孩溢出來的笑容完全颠覆了剛剛面對他冷冰冰的樣子。
“對啊對啊,小汪回來了。”
“那我去多清理點鹌鹑。”
這小子居然知道汪政喜歡吃鹌鹑。
等到男孩進了屋,季峯終于找到空茬兒讪讪地開口:“汪政麽?我和他一起的。”
“原來是小汪的朋友啊!我說怎麽這麽有氣質,也是軍人吧?快進來!”
被阿姨熱烈的請到屋內後季峯随便點了些,最後串都上來了汪政才匆匆趕到。
季峯拿開瓶器又開了瓶啤酒,問:“怎麽這麽久?”
“昂…來的路上堵車了。”說着接過遞來的啤酒倒在杯子裏:“話說你怎麽了?沒跟隊長請假就跑出來了?”
“我…”
“啊對了,我記得今天獵鷹要考試的啊,你怎麽沒去?”
“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沒去上。”
汪政笑着和老板娘打了聲招呼寒暄了一下然後多要了兩只鹌鹑:“怎麽會?”
季峯嘆了口氣,将杯裏的酒一飲而盡又開了瓶新的,然後将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告訴了汪政。
“你那個舍友?!我今天去找你還遇到他了,看樣子狀态也不是很好。”汪政拄着下巴看着他撇了撇嘴角。
季峯沒有說話,他能感覺到岑氓口中的喜歡是真的,認識了的半年裏他差不多摸透了岑氓的性格,今天是他第一次看到冷靜沉穩的岑氓露出那麽慌的表情。
“那你恨他麽?”
季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倒也不能說恨那個程度吧,就是很生氣。”
“啊…那可真不像你。”
“什麽?”
“以我這麽多年對你的了解,你應該會弄死那個人的,可是你現在看起來沒有那麽厭惡他。”
“…”
“你不會也有點兒喜歡他吧!”汪政在心中思考了一下各種情況,最終覺得這個最有可能。
“你放狗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哐!”
兩個人打鬧了一陣,但突然被屋外的巨響打斷,好像是巨型的物件摔在地上的聲音,之後還隐隐約約傳來了吵架的聲音,本來他倆因為身份的關系不想多管閑事的,卻沒想到聽到了老板娘阿姨的尖叫聲,這才連忙起身沖了出去。
等他們兩個到的時候外面已經亂成了一片,地上全是餐具摔得稀碎的殘骸,連燒烤架子也被掀翻在了地上。
有些顧客跑走了,有些圍着看熱鬧,季峯把他們推開擠了進去,面前的景象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剛剛不茍言笑冷冰冰的男孩正把另一個看起來也很體壯的年輕人按在地上打,他眼中的戾氣将周圍的環境都壓抑到極點,嘴裏嘀咕着些髒話,仿佛要把身下的人活活打死。
老板娘吓得痛哭,嘴裏一直說着別打了,卻不敢上去攔截,而老板可能也是被這樣的兒子吓到了,摟着老板娘的手激烈的顫抖着。
“阿褚!”
只聽自己身後的汪政大喊一聲,然後餘光裏晃過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