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初次吻

午後的嘉武城街道依舊繁忙，時不時有客人出入店鋪，運載貨物的車駕駛過長街，車頭坐着修士，不論年紀、老少、相貌，瞧着皆是一派悠然閑适。

雲籬和單冬淩都不熟悉大城池的街道，于屏仙閣拿取了煉丹方子之後，在街上一路瞧一路問，終于找到一家出售梳子的店。

修士以法術更衣、盤發，是以很少有人用梳子。但嘉武城中生活着不少凡人和低階修士，店內各式梳子應有盡有。

雲籬挑了一把拿着順手的牛骨梳，正打算結賬，忽然看到單冬淩走來，攤開手，竟整整齊齊橫着四五把材質各異的梳子！

雲籬先是一愣，而後笑道：“師父，用不着這麽多啦！”

單冬淩卻執意塞給她，道：“為師覺得用得上。”

那就只能收下了。

“陰幽大陸的城池是不是也像這樣熱鬧？”從店裏走出來，雲籬問。

“視種族而定。”單冬淩答，“有的種族好客，城池便如嘉武城一般繁華；有的極度排外，城池與牢籠無異，哪怕只是途徑這樣的城池，最好不要停留。”

“師父一定游歷過許多地方。”雲籬摩挲手裏最中意的梳子，笑着誇道。

書裏的白狼師父在撿到女主之前，經常外出執行任務，“倚铗真人”的威名從人界一直傳到陰幽大陸。

哪知單冬淩搖搖頭，“為師自到了人界之後，便沒有離開過玄仁宮，百年間始終留在境外妖域。關于人界和陰幽大陸的一切，書上均有記載，為師只是記下了它們。”

雲籬愣了愣，良久才失望地“哦”了一聲。

看樣子，真正的白狼師父是個資深宅。雖然境外妖域給雲籬的第一印象還不錯，是個隐居的好地方，但她畢竟是未來都市的住民，習慣了大都市的熱鬧，總歸覺得那裏太過清淨了。

和她又走過幾條街，雲籬看到不遠處停放着許多車駕，瞧着有點像未來都市的大型車站，想來應該是個驿站，當下停住腳步，“那麽師父知道要怎麽出城嗎？”

“禦劍出城……”單冬淩話未說完，餘光瞥見那座驿站，便将後半句話截住，“雲籬想坐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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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一刻，車駕載着師徒二人，在城外的天空中飛馳。

雲籬乘過劍也乘過車，覺得還是車駕比較穩當，能坐能卧，吃東西、看風景十分惬意，不用心驚膽戰。

她現在坐的這個車，有點類似後世的自助車，付完定金之後，把靈石投入車中的特殊法陣上，就能控制車駕向需要的方向飛行，哪怕是低階的修士也能駕駛，只要身上帶着足夠的靈石，去哪裏都行。

單冬淩在車裏閉目打坐，雲籬看着正在消耗靈石的“自動駕駛法陣”，琢磨着到了新的城池之後，一定要去打個工，不能總用大白狼的靈石。

“雲籬，你曾說在家鄉做的是‘服務行業’的工作，平日裏可接觸過不少人？”單冬淩忽問。

雲籬不知她為何突然問起這事，點點頭：“嗯，貓咖的顧客還蠻多的。”

“不知未來的世界，與此時有什麽不同？”單冬淩又問，不等雲籬開口，卻是話鋒一轉，“書上說，此時此世，大都以實力為尊。”

雲籬想了想，道：“我的家鄉是個法則嚴明的地方，強者不能欺壓弱者。雖然平時還是會有很多不平事讓人看了反胃，但總歸是個和平又安穩的時代。”

“雲籬覺得強者該做什麽？”單冬淩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雲籬下意識要回答“不知道”，對上單冬淩的目光，忽然明白她為什麽要問這些了。

“這要問強者本人想幹什麽。”雲籬笑道，“我不是強者，只是一只喜歡自由自在生活的小魔獸，一本小說一頓火鍋就夠打發我了，我可代入不了強者的世界。”

她雙手撐地，湊到單冬淩面前，仰起臉朝她笑，“讓徒兒來猜猜，師父是不是想問以後該做什麽？”

百餘年不離開一個地方，也不懂得世事，這是雲籬怎麽也想象不出來的生活。她只覺得白狼師父定力真好，但仔細一想，又不禁同情起白狼師父：空有八劫散魔的逆天修為，卻哪裏都去不了，還要防止內息失控傷人。

被無形枷鎖束縛住行動的世外高人，生活還不如一個普通人快樂。

她的笑容讓單冬淩有一瞬的失神。盯着她翡翠色的眸子看了一陣，單冬淩忽然伸出手，輕輕抵住她的下巴。

雲籬：？

“倘若強者……只想要護着道侶呢？”單冬淩喃喃，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問她，“會不會被旁人笑話？”

她的思維跳躍幅度太大，雲籬定了定神，才正色道：“我覺得吧，強者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沒有誰能規定強者一定要幹什麽。”

她還想說，哪怕是戀愛腦的強者也不罕見，不然哪來那麽多狗血的話本故事。誰知單冬淩忽然托住她的後背，平靜的臉向她俯下來。

雲籬猝不及防，等她反應過來，唇上已覆了柔軟。

單冬淩的手指抵在她的下巴上，稍微用力，她便張口，但覺軟物滑入，登時以驚愕的目光與單冬淩對視。

雲籬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她原本是雙手撐地，現在大白狼這麽一親，她覺得自己這個姿勢特別怪異，擡起手，又不曉得是該搭在大白狼身上，還是該捧住大白狼的臉。

雲籬飛快運轉死機的大腦。沒記錯的話，這個應該是單冬淩的……初吻。

也是她的。

但是，第一次就這麽刺激！？

她真的想知道大白狼在境外妖域看的都是些什麽書，哪有初戀者像她這樣會撩人啊！

不過只是沒幾秒，她就領會到了初戀者的不成熟。

喉嚨猛然遭了刺激，大白狼的冒失嗆得她直咳嗽，捂住嘴還沒咳舒服，又被大白狼攬進懷裏去，撫背順氣。

“書上說，道侶以吻定情。”等雲籬的呼吸順了，單冬淩蹭了蹭她的貓耳，鄭重道，“這是補結契後的定情吻，以後為師與你便是道侶了。”

雲籬用手背拭了拭唇，哭笑不得地應下。

看來她不能再把大白狼當作悶葫蘆了，大白狼這是直接挖開葫蘆當葫蘆絲吹了！

在心裏吐槽完，雲籬轉過身，張開胳膊，正要環住單冬淩，忽覺車駕被什麽東西砰地一撞，差點把她從單冬淩懷裏甩出去。

單冬淩立即朝“自動駕駛法陣”伸手，穩住車駕，把雲籬放在座位上，叮囑她莫要出來，而後縱身躍出車廂，落在車頭。

雲籬聯系一個時辰前發生的事，馬上有了猜測，乖乖地留在車裏，只朝外面的單冬淩喊：“師父！恐怕是萬清秋的追兵！”

單冬淩目光一掃，見車廂側面多了一片焦黑的印子，應是被火行法術襲擊了，若不是車廂自帶防禦法陣，這一下只怕要毀去半個車，面色頓時沉下來。

車駕仍在按原路線行駛，單冬淩轉過臉，面對視線中先後飛來數團火焰，她只是心念一動，那些火團登時消散，在半途墜落。

“萬清秋的人，請你們止步！”對着火團之後的十幾名元嬰期黑衣修士，單冬淩冷着臉喝道，“否則，本座要動手了！”

那有備而來的十幾人正要繼續發難，聽到雇主的名姓，紛紛愣了數秒，不等他們再說話，單冬淩已喚出雪華劍，眨眼之間，百道劍氣被她揮出，懸浮在周圍，蓄勢待發。

見她仍然停留在車駕上，而不是攻過來，其中一名黑衣修士壯着膽高喊：“交出玄貊！饒你不死！”

單冬淩随意瞥了眼他所在的位置，手指微動，身旁十道劍氣倏地破空而去，瞬間釘入他的身體，雖并無一處命中要害，但每一劍若是稍有偏離，便會即刻取走他性命。

那中劍的黑衣修士慘叫一聲，從飛劍上墜下。他的同伴們又驚又怒，迅速交換過眼神後，兩人去救中劍者，五人禦劍散開，向單冬淩包圍而去。

“我是妖魔，不會對人修留情。”單冬淩沒有動，繼續喊話警告。

見這些黑衣人跟飛蛾撲火一樣沖向自己，她便催動劍氣，壓根沒看從四面八方襲來的術法，單單一撮劍指，半空中響起數聲慘叫，又有五人中劍墜落，卻沒有第一個人那樣幸運，直接被劍氣貫穿了丹田，刺傷內中元嬰，雖然傷不致死，但若不立即調息，一身修為會因此廢掉。

“妖魔殺人了！”不知是誰扯開嗓門喊，激得剩下的黑衣修士們心中起了殺意，紛紛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寶，鐵了心要将單冬淩斃命，卻全然忘記是他們先動手。

雲籬留在車中，哪怕知道大白狼可靠極了，聽着這些殺氣騰騰的喊話，以及周圍各種術法和兵器的聲響，不免也膽戰心驚，忍不住鋪開靈識，為單冬淩注意周圍的動靜。

她已經能夠熟練使用藏匿之術，任這些追殺的黑衣修士們再仔細，也覺察不出她的靈識。

雲籬清楚對方知道車裏有玄貊，也不怕暴露身份了，索性利用靈識作媒介，盯準一個聚精會神控制法器的修士，在他身後撕開一小條時空裂縫，渡去一縷魔氣，神不知鬼不覺地纏住他的脖子，用不着勒緊，這名修士的皮膚已遭到魔氣腐蝕，露出血肉，疼得他哇哇亂叫，既分了神又被法器反噬，吐着血敗退。

用靈識觀戰片刻，雲籬看出這些修士欺負單冬淩單純又仁慈，不會對他們下殺手，反而更發狠了進攻，心裏不禁惱怒起來，收回靈識，提醒單冬淩道：“師父，我們還要趕路煉藥，可不能再和這些窩囊廢物繼續浪費時間啦！”

單冬淩很少與人交手，一來怕下手太重傷人性命，二來怕內息失控，現下對上這些修士，也是始終在留手，只希望能吓走他們。聽雲籬一喊，她便收了周身劍氣，面對一擁而上的黑衣修士們，只是平平推出一掌。

雲籬趴在車窗上向外看，見單冬淩這一掌裏飽含水靈力，不聲不響地推出去，登時讓黑衣修士們淋了滿身水。

一時叫罵聲不絕，惱羞成怒的黑衣修士們正要繼續追，忽然感覺身體僵住，愕然看時，但見冰霜從水靈力覆蓋的地方生出，只是幾個呼吸之間，半空中所有的黑衣修士都成了冰雕。

這時車駕剛好途徑一條寬廣的河，正逢湍急之處，單冬淩朝河一指，冰雕一個接一個飛入河中，很快被沖走了。

解決了這批追兵，單冬淩放出靈識，确認沒有更多人追來，這才返回車中，攬過雲籬。

“雲籬可有受驚吓？”

剛親完就被追殺，雲籬當然吓了一大跳。但她看到大白狼眼中臉上皆是罕見的焦急，忍不住揉了揉大白狼的臉：“有師父在，我能受什麽驚吓呀！”

單冬淩捉住她的手，放在唇上貼了貼，這才舒展愁眉。

“不過咱們都下不了殺手，萬一以後再有壞人追殺過來，這可怎麽辦？”平靜下來後，雲籬想到了最重要的問題。

玄幻小說裏殺來殺去的事情不要太多，殺人滅口又是最快捷的處理麻煩方法，可她和白狼師父一個來自和平時代，一個從小修身養性慣了，幹不了這種事。

單冬淩頓時陷入沉思，片刻後茫然搖頭。

境外妖域與世隔絕，民風淳樸，她作為域主，只負責維護好妖域大陣就行，并不知道要怎麽對付奸邪之輩。

更何況，哪怕有仇家想找上門，必然要先經過域外玄仁宮的諸位掌管者，跟她基本沒什麽關系。

“雲籬知道要怎麽辦嗎？”單冬淩實在想不出，只能詢問和很多人打過交道的徒兒。

雲籬哪裏知道辦法，她從記事起就被主人撿回去養着了，更沒有被追殺的經歷，今天算是頭一回。

她只能硬着頭皮道：“那……那幹脆先把他們凍住吧，像剛才那樣，封住行動然後丢遠，別讓他們追上來就行。”

單冬淩微微點頭，一手攬着她，一手控制法陣，令車駕快速駛入附近的林中。

離開屏仙閣之前，伏霜已在她們的地圖上添了幾筆，把去往下個城池的路線标明，以防師徒二人迷路。然而方才萬清秋的人追得緊，單冬淩無暇辨路，只能任車駕自己沿着路前進。

雲籬本就不熟悉古修真界的路，加上駕駛的任務被單冬淩接去，她相信白狼師父，一路上只管吹風看景，驚嘆古時植物造就的自然景觀，直到車駕駛入一條死路，才猛然反應過來：“糟糕！我們是不是走錯了路啊？”

單冬淩停住陣法，攜着地圖躍到車外，四下一看，周圍盡是密密的樹林，望不見來路。

她想了想，回到車中，讓車駕升上高空，準備随便找個方向，先離開這座林子，哪知車駕忽然頂到了一個屏障，無法繼續往上升。

單冬淩一怔，伸手碰了碰屏障，釋放出魔氣，打算把它腐蝕出一個洞，到了外面再補上，魔氣卻奈何不了屏障，她釋放多少魔氣，就有多少魔氣被屏障吸走。

單冬淩立即收手，盯着屏障看了片刻，突然揮劍一砍，那透明的屏障登時變得通紅，猛地把她剛才放出的魔氣全部還回來。

單冬淩不怕魔氣，但她租來的車駕一沾上魔氣就開始發黑碎裂，轉眼之間被魔氣吞噬一半。

雲籬好端端地坐在車裏，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跳起來，趕緊逃到車外，只見一個熟悉的懷抱正朝自己張開，忙縱身躍進去。

“這是什麽情況？我們的車怎麽突然就沒了？！”抱穩單冬淩，雲籬驚魂未定地看着魔氣之中的車駕。

罪魁禍首大白狼垂着眼睛不說話，也不管車駕和屏障，禦劍帶她落地。

“我們已經離開了殊境，此地是熙境邊界的一處秘境，喚作‘綠江幽林’。”看完地圖，單冬淩道，“林子上空有天然屏障，應是上古便有的。它吞了我的魔氣，在受到我的攻擊時，将魔氣放出，毀了我們的車。”

雲籬勉強記得書裏提過人界的地域劃分，“殊境”和“熙境”就相當于未來時代的Z市和S市，但在古時，境與境之間除了官道，通常都有着天然形成的秘境作邊境線，駐守每個境的修士會利用這些天然秘境，延長邊境線，以防境外的邪修偷渡。

“沒事，既然飛不了，那我們就走出去吧。”雲籬嘴上雖說得輕松，放出靈識一探路，沒一會兒就暈了，“這裏的路怎麽跟迷宮一樣！怎麽走得出去？！”

單冬淩牽着她，望見不遠處的參天古木上有個大鳥巢，念着或許有鳥類妖族居住，便抱起她，帶她飛近。

她直接踏空而上，沒有禦劍，雲籬縮在她懷裏，緊緊環着她的頸子，朝她前行的地方看。

師徒二人落在鳥巢附近的樹枝上，單冬淩先用靈識往鳥巢裏探了探，忽然面露訝色，忙抱着雲籬躍到鳥巢外。

“是一只受傷的扶。”單冬淩解釋完，匆匆走進鳥巢。

“扶”是熙境特有的一種靈禽，羽毛非常鮮豔漂亮，是可以做裝飾物的。雲籬在車上才聽單冬淩提起過，心裏頓生好奇心，跟着她一起走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還記得《徒弟》第112章的那只扶嗎？

扶和她的cp有文，會在以後寫，本文裏的扶全程專注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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