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不會原諒她。也不奢求她原諒我。”
嬰紅蒼白了臉,安靜地對我說。
校方決定給闵白和南唐處分。消息傳開,一片嘩然。
我告訴自己去找安然。而不是程諾。
然而她同我說的,是另外一件事。
“小愛,留學英國的名單,下月初便會敲定。”她笑聲琅琅,“你是如何?”
我一時無言以對。
“是你自己的事了。小愛。他有百分的理由可以離開,也有同樣的理由可以留下來。這不過是你們兩個的事。”
“……給我一點建議。”
“不,不可以。”她嚴詞拒絕,而我也早就明白。
“換了我,我一樣搖擺不定。”她輕輕嘆息,“重來一遍,又是怎樣?為了某個人……留下來,會怎樣?究竟也不過如此。倘若當初……”她看着我,終于說出口,“若是那時候,一意孤行地跟了她走……小愛,我也是這樣猶豫過的啊。”
猶豫。躊躇。輾轉。反複。一次,又一次。在不眠的夜裏,在孤零的燈底,伴着臨窗的晚雨,浸着落幕的晨曦。疑心是清涼雨絲打濕臉頰,醒過來不過是淚斷珍珠線。默默無聲,替青春年少做悵惘注腳。一次,又一次地,閉上眼睛,溫暖黑暗深處,是否就逃避了一切傷心?假設着,掂量着。為難自己,折磨自己。為什麽人生不是一條細細長長不可轉彎的崎岖隧道呢?黑暗也好,坎坷也好,不能回頭,不能選擇,也就沒有了遺憾的餘地。誰說這樣就不是幸福呢?我太明白安然的想法了。
“給我時間。”我說。
我只是,只是不能夠給自己一個解釋而已。
于是偷偷約了靳夕出來。
平常人的口氣,聊得不知所雲。神思流離。
Advertisement
喝完最後一口熱可可後我問他,“如果我離開,怎麽樣呢?”
他臉色大變,但總算克制,沒有當即大喊,“什麽!”只問一句,“去哪裏?”
“……不知道。”
靳夕手裏的紙杯揉得扭曲一團,好可憐。我嘆了口氣,拿過來扔掉。
“是因為他嗎?”他突然問。
世事洞明,皆是學問。
可是我至今也沒有學會。從來不懂得怎樣技巧地提要求,技巧地适當地任性,來獲取想要得到的東西。從前或許是可以的吧,即使不顧一切地想要什麽,即使丢掉了所有儀态,也可以得到。現在明白,那不過是因為我所要求的人,愛我至深,才容忍我那般的予取予求。像我這樣的女孩,根本一早已被慣壞,像翡翠籠中的金絲鳥,婉轉啁啾,一雙翅卻早已遺忘晴空的溫度。偶有一點風急雨驟,便無力承擔。
是時候來彌補自己的一切了。蘇艾晚,蘇沉香,時辰已到。
“到底還是他嗎。即使,經歷了這麽多事。”
我勉強笑一笑。不能夠解釋,再說一個字都仿佛敷衍。歸根結蒂,靳夕,我對他抱歉。
他不言不語地牽住我的手,我任他握着,彼此都太知道,一切,不過到此為止。
程諾。他是我的承諾。靳夕,你也總會是別人的承諾。
我們如此辛苦地償還不知幾曾欠下的債務,如此辛苦,如此不知頭路,如此茫然而恐懼,卻仍然刻骨不渝地撐持下去。
你說我仿佛是你前生相欠的人。他卻實實在在是我今生無法償還的人。
“艾晚,但願你得到一切。”他低低地告訴我。
“但願你能夠快樂一點。”
那是最坦誠和珍貴的祝福,我知道。那種叫做幸福的東西,太遙遠,太不可思議。即使到來,亦是幻覺。一日成空,只留下慘淡年華碎裂的悲涼,潛伏在記憶深處,伺機傷人。
我不要那樣的祝福,再也不要。
我,只要自己可以快樂一點,再快樂一點。
“喜歡一個人,不是說說就算的。”嬰紅微笑着告訴我。
短短幾天,她變了很多。憔悴朱顏,當真是朱顏憔悴。原來再美麗女子,也經不起煩惱磨折。
她問我,“蘇,能否為我引見主席大人。”
那笑意清淡,卻無限決心。我知道她想要為南唐做些什麽。可是我不确定,程諾,又做得到什麽。
“就允許我,難為你這一次吧。蘇。”嬰紅目光盈盈。
“拜托你。”
我別過頭去說不出話來。
我,又怎麽敢毫無顧忌地見他。
好不好再自私一點?
好不好再慷慨一點?
留下來,還是離開?
如果可以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如果可以潇灑到什麽都放手。
安然輕輕說:“人之生,譬如一樹花,同發一枝,俱開一蒂,随風而堕。”
是真的。
那個時候,始終不敢直面那個問題,不能夠坦然地看他的雙眼。
要如何說呢?一切。開始,終斷。最初的答案。
然而事過境遷之後,想起當初的一切,原來冥冥之中,一切都早有答案。
一切都在催促我作出一個決定。
留下來,還是離開。
那一切到來之前,我全無預料。
出門時,看見嬰紅在便箋上留言,給她回電話。
我便撥了她的手機
鈴音久久回蕩,終于有人接起。卻沒有聲音。
我問,“嬰紅?”
沉默。
然後我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合頁沙沙磨擦的聲音太耳熟,仿佛是我停留過的某個地方。有人聲泛過來,然後沙沙的雜音覆蓋上來,似乎手機被放到哪裏,卻沒有關機。
下一秒我聽見靳夕的聲音,千真萬确。
“師兄,我想和你談談。”
我幾乎跳起來。
他的聲音。居然。我的呼吸靜止。忘記了去疑問,忘記了去揣摩,這一切的發生是為什麽。我只想知道他們的反應,在那一刻。我遺忘了所有本應在意的在意,懷疑的懷疑。
我終于知道那熟悉來自哪裏。他的辦公室。
“我并不認為我們有什麽好談的。”
他不再說話,我知道他現在的表情是怎樣的。若無其事的淡漠悠然。那表情,根本是不把面前人放在眼裏的傲慢。他太熟悉激怒人的方式。
果然靳夕狠狠地拍了他的桌子。如果那巨大震動如我所料。
又是半晌沉默,他終于開口,“你到底有什麽事?”
“蘇的事。”
他嗤笑。明明白白的輕蔑。
“與你何幹?”
靳夕頓時愣了,喃喃道:“與我何幹……”從前怕沒人對他用這種口氣講話吧。一帆風順的孩子。可憐的孩子。他突又鼓起勇氣,聲音很大。我心驚膽戰。
“如果你真的不要她……如果你真的不要。
為什麽,你不肯放開她呢?”
沉默。
我握緊手機,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我拔腿向行政大樓跑去。手機緊緊按在耳邊,聽那瑟瑟雜音在耳膜上流淌,仿佛每一分每一寸呼吸切割我冰涼的心髒。
求求你們。拜托了。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啊。
猛然一聲重重的撞擊聲,似乎是誰把什麽砸在地上。手機裏對話聲漸漸微弱至消失。
只聽見最後若有若無一句,似乎是他的聲音。
“你知不知道,你實在讓我忍無可忍。”
我渾身發冷。
跑上七樓,直沖進房間。
我看見淩亂場面。桌椅翻倒,滿地紙張什物亂得不堪。
颀長人影一閃,擋在我面前。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動勢。他身上那件黑色風衣與我的是同一款,我居然還有空閑想到這些。
他們兩個同時看向我。靳夕靠在牆上臉色灰白,嘴角有淡淡傷痕,猶有血絲潮濕淋漓。
他卻只盯着我,站在我面前,姿勢警敏如豹。我從沒見過他這般姿态,一觸即發的暴烈和兇狠。
要怎樣,要怎樣才能把他程諾逼成如此。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可是這一刻是那樣真實。
是怎樣的決絕和忍無可忍呢。
我定定地看着他們兩個。
“程諾……”我小心地叫他的名字,我不知道還可以說些什麽。只要這樣就可以了嗎?只有這樣才可以嗎?一切。我不知道,我不了解。一切變成如此,為什麽,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嗎?從未期望過的可笑結局。一切會走成這樣,難道真的不是一個玩笑。
“艾晚,這沒你的事。”靳夕安靜地對我微笑,“這只是我們兩人的事……”他衣領已被程諾揪住。我差點尖叫起來。
他是黑帶的高手。我知道的啊。他冷冷地告訴靳夕,“你給我閉嘴。”
靳夕冷笑,“你打死我我也要說。你不理她,又不肯放開她,你這算什麽?你又憑了什麽?”
程諾盯着他的眼神教我心寒。他挑眉的那一瞬我已知道他想做什麽。想也不及想地,我沖過去,在他的手落下之前抱住他的手臂。
閉上眼,不管那一拳落在哪裏,也沒有理由沒有資格躲避。
出我意料,他收住了手,然後反手抓住我,用力推開了靳夕。
靳夕踉跄幾步,輕輕咳嗽。
他死死地抓住我,盯着我,眼裏的神色近乎瘋狂。那是一種詭異的紫色,前塵舊事如紫,剎那之間便淹沒了我。我渾身無力,手指顫抖,整個人幾乎是懸在他有力的雙手上,他的手指扣緊我的肩。很痛。那樣毫不留情百無禁忌的疼痛,我已經有多久不曾經歷。那樣無法彌補的苦痛和甜蜜。
他的氣息狂暴如風拂過我的臉頰。他的目光卻是一雙熟悉的刀刃,冰冷而明亮地剖蝕着我。
“沉香。”他的神情冷峻得恍若暴風雨前的滿天流雲。
“沉香。如果換成我是他,你也會這樣做嗎?你也會來阻止嗎?”
我慢慢擡起頭注視他的眼睛。他微微顫抖,聲音突然嘶啞,“你為什麽哭了?”
我哭了?我低下頭,看見他的衣襟上濺落點點潮濕淚痕。是我的淚嗎?我為什麽要流淚呢?
是因為終于知道了了解了懂得了,這樣一個自己将要遞出的鄭重答案嗎?
眼淚的存在,是為了證明悲傷不過是一場幻覺。
我終于感覺到那一種溫暖,在那迷亂而堅持的眼神深處。
“我不會。”我輕微而清楚地回答,“我不會阻止。
為了你的話。
我只會擋上去。”
程諾的手指突然收緊,我的肩撕裂般疼痛,可是下一秒,我的臉頰緊貼住他的胸膛,他緊緊地抱住了我,用那樣一種緊迫得近乎絕望的姿勢。
他喃喃地叫我,“沉香。沉香。”
我閉上眼睛。一切的黑暗和溫暖。堅穩的懷抱。過往流年剎那間詭異而窒息的回歸。我幾乎被這種難以想象的巨大安全感和悸動淹沒,沉溺,無法呼吸。
可是即使是窒息,也至少是在他的懷裏。就是這樣。黑暗深處,鋪展着溫暖而芳香的一切,我終于可以沉沉睡去。這一次不再有噩夢留連,這一次,我終于可以連夢都不必做。
有一個人已經是我夢中的所有。我不能拒絕也不肯拒絕。
我愛他。雖然我從來沒有機會去證實。
我愛他。程諾。我今生難以停歇的黑暗和痛楚。我的傷痕。我纏綿不絕的美麗與哀愁。
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輕輕地拂過我鬓邊,生命浸潤的呼吸,同我毫無相差的呼吸。
我抵在他的胸口,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終于慢慢地滑落下去。
恍惚迷亂中,似乎是他抱起了我,是他的聲音低沉地對誰命令,“放開他,送他回去。”
我仿佛聽見女孩子低柔細碎語聲。熟悉的聲音。
“這樣,就可以了嗎?”
“那麽,主席大人。”我在陷入徹底迷亂的邊緣,終于分辨出那熟悉的聲音。
“請不要忘記你答應過的一切。”
靈貓般笑意,玲珑剔透神情。我可以想象,可以記起。
嬰紅。
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考慮一切。
靳夕。我似乎還可以輕聲地念出這個名字。
再見了。靳夕。
晚安。
還有。
抱歉。
——決定了嗎?
——決定了。
恍惚中,淡淡的煙草氣息纏綿蕩漾,溫暖手掌在我額頭上輕輕撫摸,嘆息,腳步輕輕來去。空氣中漸漸彌漫花香,有人低聲細語,柔和燈光滑過眼簾。我懶懶地重新堕入睡眠。
再睜開眼睛已經十分清醒。看着他坐在床邊一把椅子上,我伸手招他。他過來,握住我,眼光平和,“沉香。”
我示意他俯身過來,然後,輕輕地吻了他的臉頰。
“我們啊,真的是一樣過分的人呢。”
那樣通透清明的對視。一瞬間就看破了彼此。太真實。那樣頑固的真實。簡直是心甘情願的。
他不說話,然後捧住我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露出一個帶點危險意味的笑容。那樣寬容,那樣了然。幾乎讓我放棄所有的主張和借口,在那一刻。
“……程諾。”
我閉上眼睛。他的吻輕柔慎重地落下來。
——決定了。在這一刻。
寒空如碧。機場的大廳裏日光明媚,蕩漾着十一月裏少有的暖煦。
我裹緊黑色風衣,情不自禁輕輕微笑。
四年來,頭一次的心空如鏡。我終于可以眯起眼,自由地觀望雲天,浮雲淺淡,秋意黯然。我終于無言。
輕輕伸手掠過短短的發絲,額前一片清爽。我剪了長發,鬓邊挑染出一抹古怪的青藍。不知他看了會說些什麽,程諾。
我微笑着提起背袋走向登機通道。這次的逃亡,只虧了安然。這個聰明無比的女子,為我安排好一切。告別的默契,已成定局。
不知道當他知道我這樣的離開,又會說些什麽。忍不住綻出詭谲笑容,是他說,像狐的那種笑,帶一點點得意。心無挂礙。
你随時可以找到我,程諾。你知道。只要你想要。你一直都可以。蘇沉香永遠是你的沉香。天涯海角,紅塵紫陌,碧落黃泉,我們可以這樣一直一直地追逐下去,眷戀下去。阡陌交錯的時空中,我們總有機會一次又一次地開始如此這般的游戲。
你知道我在哪裏。你也知道我要做什麽。
所以我只等待你的到來。等你來。等你在。我知道你會來。我知道你會。我一直都知道。
程諾,這一次輪到我來等待你。
英倫的天空陰碧,潮濕得讓我想起你不時的憂郁。也許一切都不會結束。也許我們總有結局。可是有什麽關系。我依然眷戀着你。
聽我說,我只說一次。
程諾,我愛你。
我是真的愛你。
“……艾晚。”他在身後輕聲叫我。我帶點歉意地回身,看他,對他輕輕揮手。
“再見了,靳夕。”
他仿佛不置信似的注視我,秋風掠動我短短的發絲,我微笑,此時的我,才真正是恍若當年。
當年。你永遠不會明白。靳夕。你永遠不會真正了解。我的過去。我的未來。直到你把我完整地忘記。你一定會忘記。
但那又有什麽關系。我們總會別離。人世繁華,最多黯然。朱顏辭鏡,繁花辭樹。最是人間留不住。我們向往的一切,經歷過,傷痛過,也許會到手也許不會,可是又有什麽關系。至少今時今日,我們還擁有一個近乎完整的自己。
足夠了。誰還稀罕終生終世的幸福或者完美。愛一個人,做一回自己,人生不過如此。蘇艾晚已經明白這個道理。昨是今非,在意不在意,時光總會證明一切,不夠的話,還有愛情,或者死亡。
明日自有明日的绮夢流連。此刻讓我做完我心愛的一切,舍棄,還有等待。讓我真正地做回我自己。
他近乎傷感地微微一笑,“再見?”
我帶着笑意輕輕搖頭,“晚安。”
晚安。
“我走了。”我說。
“要謝你。靳夕。”
他微微有些變色,“……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微笑輕輕點頭。
是的啊,早已知道,早已明白,可是何苦拆穿。不是如此,又怎能夠得到真正的機會,告訴我自己,告訴所有人,一切的真實。
他黯然垂下睫毛,“其實,他也是知道你會知道的吧。”
我想了一想,實在沒有理由搖頭。靳夕看着我的表情,輕輕嘆息。
“為什麽,是這樣的。”
“南唐的處分,到底還是取消了吧。”我說:“但是,那不是他的功勞啊。”
靳夕微微低頭,又擡起,“你什麽都知道……”
我有一點歉疚,對他。
“可是,還是為了你,他們才肯幫我表弟這一次吧。”
闵丹青欠下人情的債權人,是安然啊。
以闵家的勢力,自然不肯讓自家女孩背個處分的名聲。順水推舟,也便還了安然人情。
無論如何,是她令闵白重新回到自己哥哥身旁,不再抗拒。
而嬰紅所求于程諾的,大概也就是南唐渴望的位置吧。
攝影協會下一任接班人。
重新,扶植起這個驕傲難得的男孩。
交換的代價,就是一場試探。
“可是。”他忽然又笑起來,“雖然……是演戲。
可是,那時候,還真的是有一點期待啊。總覺得一切可能不會都在他的計算當中,可能會出現意料之外的結局。甚至想,可能,會像電視劇一樣的白爛橋段。是為我而哭泣,不是為他。是為我而沖上來,不是為他。是為我而那樣着急那樣緊張……再白爛也可以。都可以,我都願意。”
“……回去惡補一下流星花園吧。”我哭笑不得。
他咬牙看着我,終于掌不住也笑起來。
是啊,就是這兩個家夥,靳夕,嬰紅,布下這樣的局,等我,心甘情願地落網。
那樣的陷阱,要跳下去,也真得心甘情願才可以呢。
甚至算準了我的個性,即使明白了一切,也會乖乖地,把一切順其自然地演下去啊。
因為明白自己,這樣一個退步下臺的機會,找了多久,等了多久。一切,要坦白彼此,又是多麽的難。
所以即使是被算計了,也是心甘情願的啊。
謝謝你,靳夕。慷慨的男孩。幫助我,我們,清楚明白自己的糾纏心事。
在那之前,只是知道,我欠他,我負他,我依賴他。
在那之後,終于了解和明白,我愛他,比我自己知道遠遠要深。
在此之後,再不必有遺憾,哪些故事完或者未完,都只是下一個橋段。此時此刻,今時今日,我們如此安然,終于可以兩不相欠。
風掠起額前發絲,清涼如洗。我微笑着對他揮手,然後轉身而去。
程諾。我等你。我一直都在等你。我們的故事,還未開始,如何終局。即使這一段冼夢流年滑落終點,我們總有下一種命運,解不開放不過的重新經歷。
沒有彼此就無法完整的命運。
然而。
只有離別才能保持這種完整。
我等你,等你來,等你在。
親愛的。天亮了。
天亮了。讓我們說晚安。
——也許又是刻骨經年。也許又是天隔地遠。也許,也許從此不再相聚。也許,今生到底無法逃離一場留連。然而,然而到頭來,都不過是……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這樣的紅塵癡纏,有預感,沒答案。
親愛的,我等待那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