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25
包小小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陶行書就職的醫學院附屬醫院的急診室,餘晖坐在病床邊上,左腳踝包裹着厚重的石膏和紗布,散落在旁的紗布上面全是斑斑點點的血跡。
“餘晖,你怎麽了?怎麽受傷了呢?嚴重不嚴重?”包小小箭步沖前,蹲在餘晖腳下,想碰又不敢碰他的傷處。
“沒事兒,沒事兒,小傷,小傷,不要緊,不要緊。”餘晖拍了拍包小小的肩頭,扶着他的上臂示意他起身。
包小小見他不願讓自己擔心而強露的笑容倍覺心酸,剛剛那位道士的話重現耳邊—‘輕則傷筋動骨,重則命喪黃泉,必将有血光之災’...克制不住地紅了眼圈,顫聲道:“餘晖,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你看你看你看你,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按照劇本的設定,餘晖自然清楚現在的包小小已經和蔣文明扮演的道士見了面對了話,沒承想他感情如此脆弱,不但對道士的話深信不疑還自責不已,這瞬間餘晖覺得自己做的有點過分,箭已離弦,沒有挽回的餘地,只得硬着頭皮演下去。“這跟你有什麽關系?是我過馬路不小心,跟出租車撞上了,傷得不重,真的,不信你問大夫,是不是輕傷?”
“是的。這位患者的傷勢不算嚴重,輕微的骨裂,上了藥包紮,養幾天就好,別太擔心。”陶行書接收到餘晖擠眉弄眼的暗號,甚解他心地将原本設計重度骨折改為輕微骨裂。
“那什麽,小夥子真對不起,都怨我,一時沒注意開到了人行橫道上,撞傷了你,這樣,這醫藥費誤工費營養費什麽的都我出,實在是對不住。”餘晖威逼利誘蔣文明說服了老實巴交的董禮貌參演這出戲,本色演出撞上餘晖的出租車司機,畢竟參與的人越多越逼真。
“您還真甭客氣,也怨我,不該停在那人行橫道上看手機,也不是什麽大傷,錢不錢的您也甭太在意,大家夥兒掙點錢也不易。”戲中的餘晖不忘發揚他善解人意的優秀品德。
“大夫,我們現在能出院了嗎?什麽時候再來換藥?”包小小不在乎也懶得跟董禮貌拉扯到底該不該賠錢的事,他只關心餘晖的腳傷。
“可以,随時可以出院,再換藥嘛,五天以後。”陶行書他們故意将換藥的間距拉長,五天後也許包小小和餘晖就各奔東西互不相幹了呢。
“好,大夫,謝謝您。”包小小剛要攙起餘晖,手機鈴響,通了電話,公司的貴賓客戶明天安排海外出差,要求今晚提前召開策劃案确認會,作為策劃案的撰稿人,包小小是沒有缺席的理由。
“你有事你先忙去,我這邊沒問題。”餘晖大概能猜到包小小的公司有急事要趕回去,這預想之外的突發事情,對于他也是有利的情況,省得不知要演到何時。
“那你能行嗎?你怎麽回去?”包小小不放心。
“我沒事兒,司機,司機師傅我送回去。”餘晖指着跟木頭杵着不動的董禮貌,提出合理的解決方案。
“對對對,我送您回去,我送您回去是最應該不過的。”反應慢半拍的董禮貌在陶行書不着痕跡地踩了他的腳面後意識過來,接上了話。
“那好吧,對了,你叫這位司機師傅背你上樓,別逞強。”包小小輕吻餘晖的側臉,到底是放不下心,叮囑他。
“嗯,知道了,你回公司開車小心。”餘晖拉了拉他的手,也囑咐他。
包小小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急診室,餘晖始終面帶微笑地目送他,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單腿蹦到大廳出口,确信包小小真正地離開了醫院,舒了口氣,一扭一扭地扭回急診室。
跟包小小前後腳來到醫院的蔣文明躲在急診室隔壁病床的拉簾裏,換了衣服,等他們這出戲落幕,把五張粉紅大鈔扔在病床上:“哎,大晖,這是包小小同志給我的勞務費,給了我六百,跟話劇院租衣服一天一百,刨了這一百還剩下五百,還給你。你說你,人大老板就是闊氣,上來就五六百,你倒好,我這差點中了暑就換你頓撸串。”
“哎,大晖,你動作可快着點,我跟我同學好說歹說,人家才肯借這診療室給咱用,還得說他們主任不在,萬一被主任發現了,我跟我同學就得吃不了兜着走。”陶行書收拾器皿,催促拆石膏的餘晖。
“哎,老餘,你說你...你是不是有點過了?我看那人挺喜歡你的。你這受傷我看他比你還疼,我覺得他是打心眼裏真心實意在乎你的人,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再說,好聚好散,你說你弄這麽一出騙他,是不是...?”董禮貌本不願多嘴管閑事,可包小小對餘晖的用情之深打動了他,忍不住要說出內心的想法。
“他?餘晖就是塊頑石,任誰都敲不碎。”蔣文明好奇地擺弄各種醫療器械。“我告你,大晖,你要是不整受傷這出,他壓根不信我的話。人對你真的是...我告你,就他求我要那什麽化解方法的時候,我當時,我當時,我當時我差點就說實話了我。要不是咱們二十來年的交情,孫子才跟你這兒幹着缺了八輩子大德的事。”
“其實呢,我能理解大晖。”陶行書搶過蔣文明手裏的小血管鑷,瞪他。“別玩,玩壞了要賠。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愛就是不愛,不能因為對方人好,或者對方喜歡自己愛自己就勉強接受。畢竟愛情是兩方面的事情,單方面的愛情是暗戀或者單戀,可暗戀和單戀不是給對方造成困惱。再說,當斷不斷必有後患,早早了斷對于雙方都有好處,及早止損,各自尋找更為光明的幸福。”
“哎,我說,陶行書,你這還是醫學院的狀元郎吶,你這給我包的什麽玩意兒,怎麽弄都拆不開,還給我包這麽緊,你看我給這腳脖子勒得,又青又紫。”餘晖深陷在拆石膏的困境中,拆來拆去石膏跟塗抹了強力膠般地糊在他的腳腕處。
“這不是你要求的嘛,越真實越好,一切按照真的受傷來處理,真受傷比這包得還緊呢。”陶行書說歸說,立馬蹲下身幫餘晖拆石膏。
解放了雙手的餘晖直愣愣地盯着光潔的瓷磚,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不知道以這樣的手段可不可以達到與包小小一刀兩斷的效果?
他不知道他這麽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他不知道如果日後包小小得知了真想會不會怨他恨他?
他不知道放棄包小小對于他來說是不是正确的選擇?
他不知道他到底愛不愛包小小?
自餘晖‘出車禍’之日起,包小小除了當天晚上結束工作向他發了問候的消息之外,再沒主動聯系他,餘晖嘗試和他聯系,發現電話通訊錄、微信、QQ以及其他網絡社交工具都顯示包小小已将他拉黑。
餘晖成功達到他的目的,包小小的舉動表明他對蔣文明假扮的道士的話篤信不移,這場餘晖精心策劃的演出收到了預期的效果。
但是,餘晖卻沒有為了能想出如此特立獨行的辦法而沾沾自喜也沒有為了能擺脫包小小的糾纏而如釋重負,相反,他這兩三日,白天夜裏都在思考相同的問題:他究竟愛不愛包小小?他這麽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如果愛,那麽為何相處時找不到戀愛的感覺?
為何沒有激出他體內的愛情荷爾蒙?
為何在面對包小小時沒有心跳加速的愛戀表現?
如果不愛,那麽為何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他關懷備至?
為何能夠容忍他的缺點和壞脾氣?
為何見他傷心而感到失落?
二十六年來餘晖首次體驗何為百爪撓心的煎熬,何為忐忑不安的愁緒,何為心亂如麻的煩躁,何為進退兩難的焦灼。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支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