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競賽課上陳琢比平時精神要差。老師又提了一遍下學期一開學競賽時間就近了,這學期和暑假是沖刺的最關鍵時刻,大家都已經站在大學的門口,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

陳琢在這番話裏走神得厲害。過年的那段對話後,爸媽跟他通電話的時候都避開未來專業這個話題。競賽班他繼續在上,也保持着下課後再跟李決多讨論半個小時的習慣,只是他的确感覺并不複從前的熱愛,他甚至懷疑,從前所謂的熱愛,也不過是因為能輕松拿到好看的分數,加上家庭環境影響,自以為是熱愛。

李決這節課就坐他旁邊,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下了課問他:“最近有心事?”

模模糊糊的心事當然也有幾樁,只是并不能都與人分享,他只撿了跟李決有關的說:“沒,就是老師說到下學期比賽的事兒。”

李決以為他是壓力大,說:“你擔心什麽,你才高一,今年成績不好明年還有機會。”

陳琢搖了搖頭,轉而問李決:“師兄,你是下定決心要念物理嗎?”

李決心想奇怪,如果不是要走這條道的人,誰會現在還來念競賽班?固然也有物理競賽保送但選了別的理工甚至社科專業的,但畢竟是少數。何況他知道陳琢的父母也是做這一行,陳琢的前途在他看來清晰無比。至于他自己,李決臉上的表情黯了些許:“我是一定要去北京的,念不念物理其實無所謂,只是念物理是比較簡單的一條路。”

陳琢還沒搭話,他又像是自言自語往下說:“物理有什麽不好,北京之後可能還有馬普所,總之可以離這裏遠遠的。”

陳琢猜他大概也有自己的心事,不好貿然搭話或者揣測,于是把話題引回自己身上:“其實我最近挺猶豫的,跟你讨論題目我就能感覺到,大家都說我有天分,因為我爸媽就是做這一行,但是跟你們比起來,其實是不夠的。我再往前走,也只能越走越窄。”

李決從自己的思緒裏抽身,拍拍眼前困惑的小師弟的頭,“你才高一,還有的是時間和選擇讓你做,何況你也沒什麽其他顧慮。”李決往陳琢身後的走廊看了看,“行啦,別瞎想,物理沒什麽不好,至少能讓你交朋友,這不你的好麗友來了。”

陳琢回頭看,果然是宋朗輝松松垮垮背個書包站在窗邊,只是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好看。

剛剛那番話宋朗輝在窗外應該也是聽到了,陳琢心想很早前已經跟他分享過心事,現在也沒什麽可尴尬的。李決拎着書包揮了揮手走了,陳琢從書包裏拿出昨天給宋朗輝改好的練習簿。

他改得有多認真,紅色水筆的批注反映得十分清楚。宋朗輝臉色還是不好看,但看着上面細細密密的字,也沒說什麽,陳琢說:“你先自己把錯了的題都看一遍,對應的知識點我都寫在旁邊了,你對着教材看看,有什麽不明白的再來問我。”

見宋朗輝不搭理他,陳琢以為他的新戲出了什麽岔子,于是又說:“其實你自學效果挺好的,錯的題目都集中在平抛運動,我在例題旁邊給你寫了寫關鍵知識點,你很聰明,看一看應該就知道了。”

宋朗輝還是不說話,只點點頭示意知道了。

陳琢批注得認真,宋朗輝心裏憋着氣兒也不敢随便。他看完整本練習簿的批注,問了陳琢兩個問題,算是解決了之前拉下的課程。

趁他整理書冊的時候,陳琢抓緊時間寫完手裏的題。宋朗輝側頭看他,陳琢思考問題的時候左手習慣拿着筆帽來回輕輕敲桌面,有了思路下筆就會非常快。剛剛問陳琢問題的時候,宋朗輝瞥了一眼他在做的題目,看不懂,徹頭徹尾的看不懂,比他不會寫的平抛運動不知道複雜到哪裏去了。

想到這裏,之前那股煩躁好像又回來,宋朗輝突然開口說:“你也會去德國嗎?”

他剛剛在走廊上的确聽到了陳琢和李決的對話,陳琢願意對李決講自己的困惑就讓宋朗輝不開心,他本來以為這是他們之間分享的秘密。後來李決又講到北京講到德國,還有什麽馬普所,最後竟然還拍了拍陳琢的頭。陳琢平時高冷地不行,在班上的還不如他宋朗輝随和,對着李決倒是溫柔客氣,“師兄”叫得也自然親切。

宋朗輝覺得氣兒不順,他巴不得陳琢對誰都是一副情商低的樣子,只在他面前像個正常的青春期男生才好。

陳琢不知道宋朗輝內心已經繞過這麽多戲,只是回答他的問題:“不知道,我連要不要學物理都還沒想好。”

宋朗輝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去北京他們或許還能一塊兒,但德國他是沒辦法去了,德國可以念戲劇,但畢竟已經不是現在的主流。

陳琢寫完了最後一題也收好書包叫他走,宋朗輝看着眼前人的背影才想到:我是為什麽覺得以後要一直跟他一個城市才行?

第二周宋朗輝跟着全班參加了一次月考測驗,除了物理和英語,其他科目的分數都沒眼看。老周又把他跟陳琢叫到辦公室,先是誇了誇他們的學習小組卓有成效,再順勢把陳琢的數學化學生物也托付給陳琢。宋朗輝在老周面前還是皮,聽了這話對着老周和陳琢各鞠一躬:“那就謝謝周老師和小陳老師了。”

陳琢懶得跟他瞎鬧,只是放學的時候一臉溫和的笑,遞給他數學化學生物各兩本練習簿。

宋朗輝被司機接走前還在跟他瞎鬧:“好啊小陳老師,算你肚子黑,我頭懸梁錐刺股,也絕不丢師門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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