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宋朗輝本來以為這個學習就這麽在學校,念念書,逗逗老周和陳琢也就過去了。沒料到投資人寧願改劇本也不願意就這麽憑空等下去,蘇勵找來編劇開了兩天會,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蘇勵親自給宋璟打電話,交代接下來的安排和劇情可能的轉向。宋璟明白蘇勵的藝術追求,但最後也只是說:”朗朗已經快成年,這件事最後我還是交給他決斷,如果他不願意,也還請您多擔待。“

宋朗輝放學回家,還在愁雲慘淡地想今天陳琢新留的練習題也太多了,而且還有他最不喜歡的化學。宋璟直接把他叫到書房,開門見山講:“你們蘇導剛剛給我打電話了,後天就得恢複開機。”

宋朗輝也沒料到這麽突然,下意識問一句:“這麽快?”

宋璟也沒跟他解釋投資人在其中的種種糾葛,把下一個炸彈抛給他:“齊蘇現在還拍不了,既然制片人不願意再等,蘇勵心裏不舒服也不願意換演員,就只能改劇本。蘇勵的意思是,你的角色會被改成同性戀,他打電話給我,想知道我同不同意,但我覺得這個決定還是得你自己做,你也到了有所判斷和選擇的年紀。”

宋朗輝的确是愣住了,腦子裏無數念頭飛快閃過,宋璟沒說話,把思考的時間留給他。一陣沉默之後,宋朗輝問:“如果演了,會有什麽不好嗎?”

看到兒子上一次露出這樣懵懂和茫然的神情,大概還是宋朗輝五歲的時候問恐龍為什麽會滅絕。宋璟神色非常鄭重,他以成人的方式來回答這個問題:“沒有什麽不好,這并不是什麽有對錯的事情,只是可能有人無法接受。蘇導也說了,這部戲改下去,甚至可能無法再國內上映。”

這番話宋朗輝記了很久很久。過了一會兒他回答:“我後天就回片場。”

第二天宋朗輝在學校也心不在焉。陳琢以為是前一天給他留的作業太多,他真的懸梁刺股到夜深。體育課下課他倆一塊兒去還器材,陳琢說:“給你留的題,時間不用太趕,這周寫完就好了。”

宋朗輝看着陳琢,覺得前一天那些想抓又抓不住的念頭和心緒又來了。陳琢上完體育課出了點汗,前額的碎發被他往上捋,露出額頭來。宋朗輝覺得夏天估計是真的要到了,否則不會這麽熱,他說:“沒有這周了。”

陳琢沒聽明白,“嗯?”

“之前那部戲,明天就要複拍了,我得回片場。”

這次換陳琢楞到,大概是最近宋朗輝出現得高頻又穩定,他也習慣了一三五給宋朗輝布置作業,二四六批改的節奏。陳琢将之定義為慣性,他想起來宋朗輝之前插科打诨那些話,于是說:“那你要早點回來啊,期末考試你得參加的,不要丢師門的臉。”

宋朗輝的情緒被撥回正常的頻道,笑得很開心,沒想到陳琢還真以師傅自居。明明知道什麽時候戲份能結束并不由他控制,還是信誓旦旦又語氣輕快地回答說:“好啊。”

陳琢低頭數球拍,額發就滑下來一點點。站起身的時候宋朗輝鬼使神差地伸手幫他撫上去。

“你頭發滑下來了,怕你熱。”

“嗯。你一路順風,好好拍戲。”

這一次宋朗輝回片場跟之前的不同是他開始每周跟陳琢通電話。

他的戲份時間不定,但因為初夏的天已經很熱,中午固定會有兩三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陳琢周六有競賽班,宋朗輝的電話就總是在星期天中午打來。

這樣的電話一共打了五個,一個多月,也無非是聊聊彼此的日常,學校和片場像是兩個平行世界。宋朗輝講男演員女演員導演,陳琢講數學物理化學,每次竟然也能堅持講上兩個小時。

直到最後一個電話裏,宋朗輝在講完片場的八卦後說:“……現在所有的媒體都還沒有收到消息,但其實複拍之後,導演改了劇本。”

陳琢一開始并沒在意,以為他只是要像透露某個配角的秘密男友一樣分享圈內的隐秘消息,直到宋朗輝說:“齊蘇姐拍不了了以後,其實導演情緒也受很大影響,以前這個本子是輕松向的,導演和編劇達成共識把它變成了一個壓抑的故事。好在這個本子不是改編,走向可以随意變動。現在的劇本裏,我演一個同性戀。”

宋朗輝講的是最正式的用詞,最後一句話語速比之前要快。陳琢順着他的思路本來在琢磨中途改戲的合理性,聽到最後卻思維打結,也沒法兒像之前回複其他八卦一樣問一句“是嗎?”。

宋朗輝卻沒有停下來:“因為內容變得比較敏感,之前的備案都得重來,也可能國內就不上了。導演說寧可不在國內上,也不想倒回去粉飾太平拍原來的本子。劇組這邊馬上又停了,大家要去過審批的事情,如果真的上不了,導演想把劇本改得再大膽和邊緣一些。”

“我演的那個角色,暗戀自己的老師,就是男一號。”

“導演不想隐晦地一筆帶過,所以我們接吻的戲會實打實的來。”

陳琢久久沒有說話。藝術家們的思維跳躍無法用規則來解釋。他應該有很多話要對宋朗輝講,宋朗輝的那番話有無數個可以衍生開的關鍵詞。但一開口也只是說,“嗯,你多加油。”

陳琢懷疑宋朗輝只是想自說自話,或者他想讓陳琢聽明白什麽,他根本不理這句加油,繼續往下說:”其實我挺緊張的,我還沒有跟人接過吻,也不知道能不能演出導演要的感覺。不過好在馬上停拍了,我也能自己捋一捋,快期末了,我要是再不回來學習一陣兒,之後就該徹底跟不上丢你的臉了。”

那通電話打到最後陳琢幾乎沒怎麽說話,他懷疑宋朗輝是有意為之,但這個意他卻揣測不準。

陳琢夜裏做了一個绮麗的夢,夢裏的人有一張好看又熟悉的臉。

陳琢覺得好像有人在對他下指令,他總聽見接吻兩個字,好像再不接吻就來不及了,陳琢也沒想明白為什麽來不及。那個人眼裏漾着笑看他,像過去很多的片刻一樣,眉眼好看,笑意也好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連溫度都恰如其分。陳琢于是湊過去咬住他的嘴唇,然後是輕吮,又軟又甜,那一雙好看的眼睛就那樣溫柔地注視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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