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廚藝與鋪子
畫完趙慎,就像給項淵打開了一個靈感大門。他對這個時候鮮活的市井氣息極為感興趣,一連做了五六幅市井生活圖,每一幅都趣味盎然,活潑靈動。對着畫作,就像把那市井生活生生挪進去的一樣,叫人顧盼流連。
這樣的速度和質量,可把書畫鋪子的宋掌櫃樂壞了。沒想到只不過抱着試試看的态度,居然就叫他釣到一個大金龜!
“好好好,淙子這幾幅字畫,無論是格局還是意境,都已算上乘,不說多,每幅一兩銀子,我老宋還是可以保證的。”
為免日後還要每月跑過來交一次字畫,項淵一次就把餘下五個月的字畫交了過來。這樣算下來,如果每幅都能有一兩銀子,那十幅字畫至少就有十兩銀子,也算相當不錯的。
只不過這樣的收入,在聽聞趙慎要開一家成衣鋪子後,分分鐘被比成了渣。
媳婦比自己有錢,有事業,怎麽辦?
急,在線等!
項淵表面不在乎,內裏卻真有些發急。
在他眼裏,趙慎不是該安于後宅,本本分分相夫教子的,他就該有男兒一樣的胸襟和氣魄,眼界和見識,能和他并肩而立,一同在這日漸昌盛的靖安留下佳話。他不想困住趙慎,勢必要盡他最大的可能為趙慎提供方便。看着趙慎一日賽過一日明朗自信的目光,心中那種自豪感別提多高了。
所以,來年的秋闱,一定要中才行!不但要中,還要拿個較好的名次。
項淵暗地握拳。
轉眼便到年根,除夕夜需要整治一桌格外豐盛的年夜飯。李氏是老人,自然不能勞累她做,阿停又因年前家母病重,許其歸家伺候湯藥。臨到頭,竟然沒有一人能下廚做飯,這可把趙慎給為難住。
他打小起,就不願學女子做的那些事兒,許宜軒又慣着他,也沒狠心教他。到如今他能把火點着那都是好的,更別提炒菜焖飯這類技術活。
眼看趙慎急的額頭都冒了汗,項淵這才施施然出聲。
“我來吧,你看着點門口,別叫娘突然過來瞧見。”
因趙慎年根底下總是外出,根本不安于室,李氏挺不滿意,和項淵告狀,項淵又不搭理,憋了滿肚子氣。便有心想借機敲打敲打趙慎,所以阿停才會那麽容易得到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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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會下廚?你怎麽會下廚?!”
趙慎一臉懵逼的看着前世那個時不時唠叨“君子遠庖廚”的項淵,此時一手鍋鏟一手拿菜,分外熟練。
項淵一邊把炒好的菜倒入準備好的盤子,一邊抽空扔給趙慎一個挑逗的眼神。自信滿滿道:“這需要學嗎?很簡單不是?”
趙慎啞言,也許可能吧?但為什麽對他來說卻難極了?
這之後,趙錦言就靠在門口,看似盯着項淵,實則雙眼放空,不知魂游到何處去了。
項淵有意叫趙錦言察覺出自己的不同,又不想立時就變得完全不同,惹來驚疑,少不得要一點點來。
李氏對年夜飯很滿意,破天荒的誇了一句趙慎,還囑咐他日後多下下廚,項淵備考辛苦,可得好好補補。
趙慎神色尴尬的應下,暗道李氏可料錯了,項淙子要想補身子,看來只能自己下廚了。
年後趙慎就開始忙活起他的成衣鋪子。他運氣不錯,正巧遇到一家打算離開離中去府州做生意的,便接手了他家位于繁華路段的鋪子,要了整整二百兩銀子。要不是鋪子面積有些小,趙慎怕是花光手裏僅存的積蓄也拿不下來。
一下子手裏沒剩多少銀子,對接下來整饬鋪子,進貨什麽的,趙慎是精打細算,恨不得一文錢掰開兩瓣花。饒是這樣,最後還是問許宜軒借了五十兩,這才把鋪子開起來。
“不過是一間成衣鋪子,你做什麽裝飾得這麽好?不然手裏也不會這麽緊巴巴。如今銀子都投了進去,萬一生意不好,你今後可怎麽辦?”
許宜軒挑着趙太太出府的時間跑來趙慎的成衣鋪子,一進來瞧着鋪子裝飾得富貴逼人,可算知道自家小哥兒把銀子都花哪去了。
“就是要裝成這樣,鋪子的檔次才能起來,不然一套成衣只賣一二兩銀子,我費這勁幹嘛?”
“你別想着蒙我,一套成衣一二兩銀子就很不錯了,你還想賣十兩不成。”
趙慎抿嘴笑笑,還真叫許宜軒猜對了。
他要做的成衣鋪子,走得就是精品高端路線,鎮店之寶類的,別說十兩,二十三十,甚至五十都有可能。
“阿爹,你親手畫出來的衣服樣子,難道還沒有自信賣出好價格不成?”
許宜軒還有些猶豫不定,遲遲疑疑道:“慎哥兒,阿爹這麽做真的沒問題?趙家即便不是什麽高門大戶,可在離中,也是有臉有面的,若是被老爺知道我拿畫好的花樣子做衣裳賣,怕是要大發脾氣。”
趙慎盯着夥計把布匹、貨架一一按着他說的位置擺放好,聽了許宜軒的話,嗤鼻:“阿爹,不是我打擊你,你就數數自打你進了趙府的門,他來你那個小院幾次?怕是一個手掌都數得過來。”
不是趙慎故意要戳許宜軒心窩子,可一想到趙老爺那副嘴臉,他就心氣不平,恨不得把身上屬于他們趙家的那一半血都還回去。
不過瞥到許宜軒一下子變得難堪的臉色,趙慎還是心疼了。
“阿爹你放心好了,我不說出去,誰知道這些衣服是你畫的樣子?再者,我也是為你打算。太太雖然平日不愛管內宅,可萬一哪天她惱了你,你身無長物,沒個來錢的路子,日後可怎麽辦?”
許宜軒死心眼,趙慎把話說得明白一些,也好叫他有些心理準備,真有那麽一天,也不會太心傷。
而且,他心裏還有別的打算,現在沒法和許宜軒講。若是現在就和他說将來等他站穩腳跟就要接許宜軒出來,恐怕許宜軒會吓出病來,所以現階段只能一點點擰斷他和趙府的牽連。
趙慎的“錦霁”成衣鋪子開張那日,項淵寫了大大一幅賀聯挂在鋪子門口兩側,銀鈎鐵畫,力透紙背,前來觀禮的賓客不少被吸引着品評,差點忘了賀禮的正事兒。
項禮站在外圍,耳朵裏聽着觀禮賓客對項淵的字紛紛贊揚,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與有榮焉。
項父去的早,項禮早早扛起養家的責任,對比自己小五六歲、除了讀書其餘一概無知的項淵,他名義上是兄長,實際卻盡着父親的職責。忍着李氏毫不掩飾的偏心,忍着項淵各種無禮任性的要求,只盼着淙子能科舉入仕,了卻父親的遺願。
不過,眼見淙子漸長,卻對他一日比一日冷漠,眼底的輕視更是無從隐瞞,項禮既痛心又失望,都打定主意日後只管淙子基本的開銷,等他成親,就撒手不管。熟料淙子受了一次傷,反而像是突然清醒了般,不僅改了往日目下無塵的清高樣,對他這個兄長也真心尊重起來。就連學問,也一日比一日好,字寫得好,畫做得好,叫他這個兄長,在外應酬很沾了些光。
項禮心底總算松了一口氣。
剛開始,因為沒什麽名氣,成衣賣得又貴,鋪子生意不算好。趙慎想了幾天,換上店裏款式最新的衣服,巧遇出門上香的縣太爺夫人,被她一眼瞧中,趙慎本着奇貨可居的心理,佯作推遲,縣太爺夫人來了幾次,态度一次比一次懇切,他這才裝作忍痛割愛般半賣半送給了縣太爺夫人。經此,他的“錦霁”算是在離中打出了名頭,繼縣太爺夫人後,離中幾家大戶家的夫人小姐接連光顧,鋪子裏展示的精品全訂了出去,就連顏色鮮亮的布匹也被買走好些。
鋪子生意轉好,流水不斷,趙慎的心情也跟着一天天飛揚起來。
這日,一出鋪子門,就看到等在外頭的項淵,趙慎自己都沒察覺到他本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笑容,雖稍縱即逝,卻能看出一絲柔情來。
“我瞧着天氣有些陰沉,怕是要落雨。”
趙慎注意到項淵手裏果然拿着一把青色油紙傘。
“店裏的郝掌櫃說了,這種天氣不會落雨的。”
“郝掌櫃是經年老人,向來會看天氣,他既然說不會落雨,那八成是下不來的,看來我這把傘要多餘了。”
倆人閑唠家常,并肩往家走。
自打鋪子生意好了,項淵便不許趙慎一天都泡在鋪子裏,總會在晌午過來接他回去用飯。趙慎從一開始不習慣,到現在習以為常,哪日要是看不到項淵過來,還挺失落。
仲春時節,垂柳巷各家各戶門前的柳樹都開始抽條,遠見一片黃黃青青,嫩綠的柳枝随微風佛動,時不時有那種了果樹的人家,飄出一兩片或白或粉的花瓣,入目全是春天蓬勃的動人氣息,叫人見了,心底抑制不住的明媚起來。
巷子裏,有個梳着雙丫髻的小姑娘,挎着籃子,裏頭裝滿了剛摘下來的花枝。白的杏花、梨花,粉的桃花、櫻花,見着項淵夫夫倆,嘴巴甜甜的開口:“秀才老爺,買點花吧,全是新摘的,好看又好養活,放瓶子裏,能看好幾天呢。”
項淵失笑,沒想到擱這裏還能遇到賣花的,當即挑了一枝玫紅色的多瓣桃花,付了錢後,轉手笑着遞到趙慎跟前。
“錦言,這枝桃花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