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下藥
趙慎今個回來得早,見他們二人還在用功,便吩咐小丫頭進去添了新茶和點心。
項淵見這次買的點心是鹹口的,心下不愛,又因午飯用的多些,這會兒沒什麽食欲,便把點心都讓給林宏。林宏倒是挺愛這種鹹味小酥餅的,不大的四個餅子,一氣都吃了。
外頭,小丫頭添完茶水和點心,抹了抹手,找到趙慎,期期艾艾的說是家裏頭老爹病了,急着叫她回去伺候,問能不能下午就走。
趙慎見小丫頭眼眶微紅,确實像是很着急的樣子,便給她結清工錢,利落的放人離開。
不料晚間吃過飯,林宏住的客棧匆匆來了一個夥計,帶來一個震驚的消息。
林宏病了!
說是從他這裏回去,便鬧了肚子,這會兒人都要拉虛脫了,還不忘遣人來告知項淵一聲。
趙慎轉頭看項淵,見他和自己一樣,臉色極其難看,便拿了一角銀子給前來報信的夥計,囑咐他好生看顧林宏。
“看來他是在我們這用了東西才鬧病的,是那盤點心!我一個都沒動,林宏這是替我受了罪!”
趙慎臉色一變,腦子裏靈光一閃,脫口道:“是那個小丫頭!”
項淵陰沉着臉,胸膛裏翻滾的全是怒火。
“用這種龌龊手段,枉為讀書人!”
“事不宜遲,我這就出去找人把這個小丫頭找出來。”
趙慎心裏頭愧疚,若不是自己忙着鋪子的事,也不會請了這麽個心懷鬼胎的人來打理飯食。想到今個若是項淙子也用了那點心,這會定然要病倒,那明日的鄉試準不能參加,而今年考不了,就只能再等三年,白白浪費三年時光!想想就後怕。
項淵這會很冷靜。
“盡力而為,咱們孤身來南陵,畢竟勢單力薄,實在找不到就先放着,一切等我鄉試過後再算。我這就去客棧看看林宏,順便給他再請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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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緊緊握了握趙慎的手。
“你記着,自己的安危最重要,別叫我擔心!”
望進項淵認真的雙眸,趙慎鼻頭一酸,點點頭。
“我曉得,你放心吧。”
夫夫兩個分頭行事。趙慎找來鋪子夥計,四五個人風似的去了牙人那。項淵獨自一人去客棧,中途又去請來大夫,等到了林宏那裏,月亮都露頭了。
短短半日功夫,林宏看着就似瘦了一圈,臉色蠟黃,嘴唇脫皮,恹恹的有氣無力。
項淵請來的大夫診了脈,又問清吃了什麽藥,便道:“這位秀才公吃的藥正對症,只不過要想痊愈還需些功夫,藥,老朽就不開了。秀才公要多喝水,不然體內缺水,人是要昏厥的。”
送走大夫,項淵親自給林宏煮了熱水備着,以便他晚間口渴用。
“張秀林不是和你住一間客棧?怎麽不見他的人?”
林宏虛弱苦笑。
“前幾日就退了房,搬去別處了。”
見林宏不想多說,項淵也住了嘴。對這次林宏替他受了無妄之災,連累的參加不了鄉試,項淵很愧疚。
“淙子不必如此,所謂時也命也,正巧這次我也沒把握考得好,不如再等三年。”
項淵清楚林宏為人,他這麽說,一半是真的對這次鄉試沒把握,另一半,則顯然是安自己的心。
林博之此人性子淳厚,心思簡單,項淵對他印象一直不錯,出了這事,對他更是內疚。
等回了租住的宅院,趙慎還未回來。項淵倒了冷茶灌一口,對着燭火,眸色幽深。
有人不想他進考場,他就偏偏不如他們的願。不但如此,還要發揮他最大能力,竭盡所能,一舉得中,出口惡氣!
月上中天,趙慎回來了。
小丫頭已經找了出來,此刻正被看管在趙慎新開的鋪子裏。此事除了參與的四個夥計,再無人知曉。
“明個一早,我進了考場,你就把人送到府衙去,記着,能多張揚就多張揚,要大張旗鼓的送去。”
說完,又湊近趙慎耳邊悄聲嘀咕幾句。
趙慎怔了下,眼底慢慢露出異樣的神采,狠狠一點頭。“我明白!”頓了下,又道:“我送你進考場。”
項淵望向他。
趙慎繃直嘴角。
“今個聽夥計講,上次鄉試,有人專門雇了閑漢攔在路上,一旦被纏住,根本脫不開身,更別提進考場了。”
其實這件事并不是夥計講的,而是經過這次下藥的事兒,趙慎猛然記起前世今年的鄉試真的發生過潑皮無賴當街攔人的事。當初那件事鬧得很大,據說被攔的是一個挺有家勢的秀才公,鄉試過後,南陵知府很是整頓了一番府州治安。
項淵神色一凜,更加不想趙慎跟着去。
可趙慎鐵了心,扭頭鋪開床褥,自顧說道:“我已經雇了四個打手跟着,你盡管放心。反正我定是要跟着你去的。”
項淵心底一暖,上前輕輕抱住趙慎勁瘦的腰肢。
“能得錦言,是我之大幸。”
趙慎很不習慣項淵這麽文绉绉正正經經說話,一邊不自在的想掙開,一邊紅着耳朵尖幹巴巴說:
“瞎說什麽,趕緊睡。”
“錦言這麽着急,那我可不敢不遵命啊!”
誰知下一刻,這個項淙子就故态複萌,要摟摟要抱抱,嘴巴還嘟上來要親,膩膩歪歪。趙慎可不敢跟他鬧,明個是鄉試頭一天,大日子!
好不容易打發項淙子去睡了,趙慎自個也累得夠嗆,沾枕就着。
項淵閉着眼聽那頭的聲響,待聽到趙慎的呼吸慢慢變得平穩,這才微微翹了翹嘴角。
鬧一鬧,媳婦果然不再糾結因為自己的疏忽而害林宏參加不了鄉試,又害他虛驚一場,愧疚不安這件事。今晚能暫時睡個好覺。
第二日,天剛麻麻亮,項淵就已經準備妥當,随身提着的籃子裏裝着吃食和筆墨紙硯,趙慎不知打哪找來一根手臂粗的棍子提在手上,一副護花使者的模樣步步緊跟。
出了大門,花錢雇來的四個打手,更是整齊一致,身着短打,手提木棍,雄赳赳氣昂昂,不知情的人八成以為他們是要去找誰的不痛快,而不是去進考場。
項淵本還覺得趙慎是不是小題大做了,結果路走了一半,他就斯巴達了。
麻蛋,居然真的有人來劫路!
五六個破衣爛衫、蓬頭垢面的無賴閑漢晃蕩在街中間,對每一個路過的人嬉笑戲弄。可項淵看得清楚,自打他們出現,這些無賴就跟見着血的鯊魚似的,慢慢開始圍上來。而街上的路人,無論是趕考的秀才公們還是做買賣的人,不但無人伸手幫忙,反而一見無賴們不招惹自己,躲得飛快。
趙慎英氣的臉龐此時不滿煞氣,握緊手裏的棍子,聲音冷得像冰碴。
“還真這麽下作!”
那幕後之人一招接着一招,手段龌龊,真叫人惡心!
項淵緊了緊提着籃子的手,眼底陰霾密布。
“就這麽點出息,将來也不會有多大作為。錦言,叫雇來的打手出面,你跟着我,不要沖上去。”
趙慎訝異的看了他一眼,項淵解釋道:“就這麽幾個無賴,不值得你參與進去,沒得掉了身份。跟着我,咱們趕緊去考場。”
趙慎想了想,知道以自己小哥兒的身份,确實不太合适當街和這些閑漢攪合,便對後面四個打手示意一番,之後便跟在項淵身旁,由打手開路。
那幾個無賴閑漢本以為是趟輕輕松松的包賺買賣,都打算好掙了這一筆就去府州最好的酒樓大吃大喝一頓享受一番的,哪想到看似文弱的秀才公,居然身後跟着四五個打手!還個個手裏頭提着棍子,手臂粗的棍子!
麻蛋,這是要拼命嗎?
見對方是硬茬子,這些閑漢就慫了。銀子是好,可也得有命花啊!被人揍得滿臉開花,賺來的銀子夠不夠買藥敷哦!
趙慎無語的看着這些閑漢無賴表情讪讪的畏畏縮縮退到一邊,還縮着頭表示自己很無辜,心底更是來氣。
今個若是沒請打手,只自己和淙子兩人,此時只怕早就陷進這些無賴的包圍裏脫身不得。而這些無賴們,只會哄笑着去拿銀子,才不管被他們耽擱的事對別人而言有多重要。
趙慎狠狠瞪了眼縮在路邊喪眉搭眼的無賴,然後一手拽住項淵沒提籃子的胳膊,一溜風似的朝考場奔。
項淵:········
媳婦,形象啊形象!
這麽投胎似的趕法真的一點不好看啊,他的發型,他的優雅步子,還有,衣衫下擺都飛起來來啦,裏面的白色棉布褲子也露出來了!
好在,快到考場的時候,看着前方人山人海,趙慎終于放開項淵。
理理衣衫,摸摸頭發,項淵悲催的發現,發型亂了!
“不用理了,一會兒進了考場,頭發都要解開查看的。”
媳婦咋知道的這麽清楚?!
趙慎心底有些好笑。他發現淙子很注重形象,對外一直都要衣冠楚楚的。可他偏偏喜歡打破淙子的那份從容,見他雖不适應卻不忍心苛責自己而露出無奈又寵溺的模樣,趙慎就覺得心情格外好。
不過,他也很注重分寸就是。此時,項淵雖發型不如早起那般齊整,卻也立立正正,配上俊朗堅毅的面龐,修長的身姿,站在一衆秀才公裏,端得是鶴立雞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