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利益
項淵的傷不重,在馬車上躺了十幾天後,就完全康複。出來見宋大的胳膊還有些不算利落,便把剩下的傷藥一股腦塞了過去,而且還叫他每日進馬車躺上一個時辰。
趙慎對此到沒什麽意見,反正項淙子已經痊愈,他不用再日夜擔憂,項淵願意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剛遭遇過山匪,被吓破膽的衆人不用賀夫人吩咐,就自發的加快速度,拼命朝通平趕去。全力趕路的後果就是,項淵比之前預期還要提前十幾天,到了通平。
雙腳踩上通平黑褐色的土地,項淵才有種腳踏實地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這年頭坐馬車走如此多的行程還不叫苦的,真是人中金剛!
車隊前,神情激動的賀将軍賀叢山不顧衆人眼光,一把抱住賀夫人,狠狠揉了揉才放開,接着伸手接過旻兒,小心翼翼瞧了瞧,見兒子胖乎乎的小臉雖然瘦了些,卻睡得紅撲撲,放下心來,忍不住低頭親了口,眼見兒子皺着小眉頭不樂意,急忙交給齊媽媽抱着。
“大哥!”
賀晚卿宛如見着親人的小白菜,乳燕投林般飛奔過來,就想紮進賀叢山懷裏。
賀叢山一只手定住她,上下打量一番。
“嗯,看你精神挺好。我那小外甥呢?怎地不見?”
賀晚卿正不滿賀叢山對她的差別對待,聽了這話,心底一虛,暗悔自個居然把兒子忘了,急忙抽抽噎噎道:“聰兒受了驚吓,仿佛掉了魂,我叫人看着呢。”
賀夫人皺起眉頭,心底浮現出不祥的預感。
“家裏頭請了大夫,回去着人好生看看,定然會沒事的。”
賀叢山大步過去,仔細瞧瞧小外甥的神色,果然見他有些呆愣,不由皺緊眉頭。
“賀大哥!”
寧浣雪下了馬車,一雙剪水秋眸顫顫悠悠望過來,欲語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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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賀叢山是個不解風情的,居然只沖寧浣雪點點頭,就朝項淵他們的馬車走過來。
“沒想到是金科狀元郎,大恩不言謝,有什麽只管差遣賀某,賀某絕無二話!”
項淵拱拱手:“賀将軍不必客氣,叫項某眼睜睜看着這麽多人喪命而不做些什麽,日後恐怕要日夜難安。”
賀叢山豪邁的一揮手,鄭重道:“話雖這般說,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得到,項公子高義!”
寧浣雪幾次想蹭過來,臉上的表情跟着一塊調整了幾次,卻次次失敗在賀叢山的粗神經上。
趙慎看得牙酸兼臉疼,忍不住小聲對項淵嘀咕:“那個寧姑娘是不是有毛病啊?賀将軍和賀夫人站在一起多般配,她卻總想往前湊。我瞧賀夫人身邊的那個老媽媽臉都臭了。”
項淵掃了一眼,點頭。“确實病得不輕。”
項淵要趕去曲州赴任,便開口告辭。賀叢山急着送賀夫人回府後好帶兵前去剿匪,便也不多做客套,只道剿匪後定然會登門拜謝。之後一揮手,後邊跟着的一排親兵手捧錦盒呈到眼前。
“區區謝禮,不成敬意,還望項公子不要嫌棄。”
項淵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接下,宋大一甩鞭子,帶着項淵和趙慎疾馳而去。
笑話,他可是拼了老命,這麽點謝禮怎麽會不好意思收!
賀叢山難得愣在原地,摸摸下巴,暗道:狀元郎殿試文章,功名利祿皆浮雲,這特麽的是騙鬼呢吧?
他還沒見過這麽不見外的文人呢!
賀晚卿拉着聰兒的手,亦步亦趨跟在賀叢山後面,嘴巴開合幾次,想把聰兒拎到她大哥面前,好順理成章的導出聰兒的異常,狠狠給賀夫人上一次眼藥,可惜,見到賀夫人的賀叢山,立馬變身大號牛皮糖,一路貼身仔仔細細護着賀夫人,就連兒子都沒分到幾次關注,更別提賀晚卿。
賀晚卿委屈的眼睛都紅了。
明明是她的親大哥,卻一直只對沈慧娘好,沒成親前整日也只想着怎麽讨好沈慧娘,即便相隔萬裏,每逢節日,也要不辭辛苦的趕過去。而她呢?就只能和寧浣雪做朋友,呆在閨閣裏望天,未出嫁前,根本都沒出過通平府!
這次大好的機會送到眼前,不把沈慧娘扒層皮下來,她就不叫賀晚卿!
送他們回到賀府後,賀叢山便馬不停蹄的趕去剿匪。一想到親親媳婦和白胖兒子差點和他天人永隔,暴戾之氣就忍不住要噴薄而出。賀叢山帶着部下精銳,如一柄飲血而食的妖刀,勢如破竹。聯合一同剿匪的沈千城,生生把牛頂山和其附近的幾大山脈全都掃蕩一番,屠匪幾萬,繳獲金銀財寶無數。
一同剿匪剿出交情的賀叢山和沈千城,背後議論起項淵,都覺得這貨不像個文人,倒是很合他們武将的脾氣。
沈千城本着鳳珏的小師弟怎麽可能不好的思想,狠是把項淵誇了一番,叫本就對項淵心存感激的賀叢山越發銘感五內。而這場生死賭博賭出來的不僅是給項淵帶來兩個潛在好友,同時因他救下賀夫人及其兒子,同樣贏得了賀夫人娘家關中沈家的濃濃感激,讓後來任職關中的項淵,得到了莫大的便利。
這頭,因賀叢山離開通平賀府,給了賀老夫人和賀晚卿她們足夠充裕的時間讨伐賀夫人。
賀晚卿抓住葉明那一通胡言亂語作為把柄,大肆攻擊,最後當着賀家族裏長輩的面,表示聰兒被吓掉了魂,她沒辦法和夫家交代,哭求族裏長輩做主。
賀老夫人自然心疼自家女兒,本就對葉明之事耿耿于懷,心裏頭膈應的無以複加,這會子加上賀晚卿之子聰兒失魂,賀老夫人勃然大怒,不顧族裏長輩勸阻,強制賀夫人去家廟反省,而且不準帶丫鬟和老媽子,什麽時候聰兒好了什麽時候從家廟回來。
賀家族裏還有一些長輩比較通情達理,覺得這樣處事未免武斷,且沖動的處置賀家當家長婦,帶來的影響絕對不算好。可惜賀老夫人和賀晚卿死了心要給賀夫人一個教訓,硬是頂着壓力,聯合族裏其他早有異心的長輩,趁賀夫人照顧旻小公子的空檔,把人直接劫去家廟。但凡被送去家廟的女人,都是犯了極大錯誤的。而且女人一旦進入家廟,身為丈夫的賀将軍,不但無法随意出入家廟,而且還沒有插手家廟的權利。家廟的管理權,一直都在賀家族長手裏,而這一屆的賀家族長,早年間因家裏小輩入伍的事和賀将軍發生龌龊,至今關系都很冷淡。賀老夫人和賀晚卿深知賀叢山對賀夫人有多在意,因此不敢做得太過分,只想給賀夫人一個慘痛的教訓。她們倆對族長和自家的恩怨多少知道一點,卻不清楚,兩家的關系早已如履薄冰。
兩人天真的想法,差點害死賀夫人。
項淵收到賀叢山的信時,他已經差不多把曲州的情況都摸清,正打算大幹一場。賀叢山寫信的風格簡單直白,上來就開門見山。他懷疑自家妹子的孩子聰兒并不是被山匪吓到魂的,所以想請項淵和趙慎夫夫幫忙,在和賀夫人一路回來時,有沒有發現聰兒的異常之處。
按理說賀叢山可以從賀晚卿帶回來的人中審問,可惜,等他剿匪回來,賀晚卿帶回來的下仆除了貼身伺候的老媽媽,其餘一個不剩。賀叢山遍詢家中下仆,卻得不到一個确切答案,眼瞅着賀夫人被關在家廟要滿一個月了,賀叢山冷不丁項淵夫夫,急忙叫人快馬加鞭送信來。
項淵彈彈信紙,遞過去給趙慎,道:“這麽說起來,好像确實感覺那個叫聰兒小孩不太一樣。”
趙慎接過來,一目十行看完,皺皺眉頭,除了最後賀晚卿拉着聰兒找賀夫人茬時他感覺到一些外,其餘時候,趙慎并沒有注意過聰兒,自然也無法發表意見。
“你确定?”
項淵沒說話。他記起上輩子的一些事。
上輩子他的親大哥政治聯姻下生的第一個孩子,細想下就和聰兒很像。明明看着乖巧伶俐,可就是什麽事都不懂,不會說話,不會哭,除了吃飯正常外,其餘一概不正常。他大嫂和大哥貌合神離,見孩子是個傻的,索性幹脆提了離婚,足足鬧騰了兩年。離婚後,他大哥一門心思給孩子找醫生,可惜國內國外有名的大醫院走個遍,卻完全治不了。後來機緣巧合,他大哥認識一個年輕中醫,會使失傳的針灸療法,這才治好了侄兒。
至于之後,他大哥和那中醫不得不說的二三事,項淵表示他牙酸,根本不想提。
“聰兒恐怕是腦子裏穴道堵塞之症。”
趙慎不懂醫,可也知道涉及到腦袋的事不是鬧着玩的。見項淵提筆回信,有心想勸項淵謹慎一些,剛張嘴,念頭一轉,想起項淵對小孩子的喜愛程度,讪讪閉上嘴,默不作聲的上前幫忙磨墨。
項淵信裏并沒有給出确定的說法,只是把他小侄兒的情況模糊說了一下,之後建議賀叢山請個醫術好的中醫瞧瞧,試試針灸的法子,興許有用。
等再次收到賀叢山的信,聰兒已經恢複了神智,是個格外聰慧的孩子。賀叢山心疼小外甥,卻不能原諒賀晚卿。鬥倒賀家族長,接出賀夫人,賀叢山便叫賀老夫人去城外的莊子榮養,賀晚卿直接送回關中夫家,并嚴詞警告她不許再回娘家。
賀晚卿後來知道聰兒能好,是項淵出的主意,不僅沒有感激他,反而懷恨在心,認為若不是項淵插手,利用聰兒的疾病,她不僅折磨了沈慧娘,而且對夫家也有了交待,簡直是一箭雙雕的好事,結果全被攪合不說,還被大哥記恨,勒令不許再回娘家。沒有了娘家大哥在後頭撐着,賀晚卿在夫家的日子分外艱難,更是把項淵恨到了骨子裏。
而此時,項淵和趙慎全然不知還有好心幫忙沒得到感謝,反而結了一個仇人這種奇葩事。在奔波近一個月的時間,他們終于踏上曲州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