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走訪

“這地方,真窮!”

他們沒有直接到曲州縣衙,而是先到了下邊的村鎮。項淵是打算趁着好有時間,走訪走訪基層,等于先摸一個底,以防接手後兩眼一抹黑。

聽趙慎語氣裏的嫌棄,項淵也跟着點點頭。的确,他之前想過曲州地處邊關,偏僻貧瘠,可想象再圓滿,也比不上親眼所見。

入目處,沒有一個磚瓦房,灰撲撲的全是茅草頂,略好些的不過是圍了院牆,屋子是用泥磚建的。

拖着鼻涕,玩得渾身黑乎乎的娃娃,大的帶小的,呼啦啦從身邊跑過,又停在不遠處,好奇的打量他們,重點關注馬車,還有他們穿的衣服,眼底全是羨慕。

“來,給你們糖吃。”

小豆拿出一袋子方塊糖,誘惑小娃娃。

看到小豆手裏的糖,大小孩子,全都不由咽起口水。好半天,在小豆保持不變的笑容和不斷言語誘惑下,才有一個大孩子,慢慢蹭上來,小心翼翼的拿過那塊顏色并不清亮的方塊糖,之後飛快的放入嘴裏。

小豆嘻嘻笑幾聲,問:“你們村子叫啥名字?”

“李家下窪子”

“這離曲州有多遠呢?”

大孩子迷茫的眨巴下眼睛:“曲州?不知道。”

小豆愣了,曲州都不知道,這孩子都不讀書的嗎?

“你們怎麽都沒去讀書呢?”

“阿娘說沒錢讀,阿爹說沒人教。”

小豆還想問,那頭等不及的孩子們見沒有危險,全都呼啦啦圍上來,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巴巴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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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豆把手裏的糖塊全分了。

回到馬車旁,就見自家狀元老爺正拉着主君認田裏的作物。

“這個應該是豆子,這個似乎是粟米。”

收獲趙慎驚嘆的眼神,項淵心底得意。幸好之前做大少時下過基層,切身體會過農田之事,不然這會子怕也要五谷不分。

孩子們被外村人發了糖,态度似乎很和善,散在周圍暗中觀察的村民這時也忍不住聚過來。

項淵挂上溫和的笑臉,表示自家是要去曲州,路過李家窪子想買些用水和幹糧之類的,若是有肉食就更好。

滿以為聽自己說要買東西,這些村民一定非常熱情的項淵,詫異的發現情況并不像自己預料的那般,反而一聽自己道出要掏錢買東西的意圖後,村民們反而猶疑起來。

趙慎看看項淵,眼底同樣疑惑。

“你們放心哩,我們只要些水和糧食,不多哩。”

宋大見此,急忙開口。可惜,衣着簡陋的村民即便有幾個面上看出動搖,卻依舊不敢搭話。項淵納罕,正想開口試探,就聽後頭有人飛奔過來,一邊跑一邊喊:“出事啦,出事啦,裏正家的小兒子被打了,裏正叫大家夥趕緊回去,跟着一道讨說法呢。”

一聽裏正家的小兒子被打,圍觀的村民再顧不上項淵一行,登時拎起手邊的鋤頭,鎬頭,夾起自家孩子,一股腦朝村裏頭跑去。

“咱們也跟着去瞧瞧。”

趙慎掃了眼項淵,見他一臉躍躍欲試,全身散發着想看熱鬧的氣息,默默的跟在了後頭。那速度,只快不慢。

話說,有熱鬧瞧,他也不想錯過的。

裏正家很好找,村裏最好的一處茅草屋。項淵他們站在外圍往裏瞧,人群縫裏看到院子中的椅子上歪着一個年輕男子,嘴角挂了血,有氣無力。

“上窪子太欺負人了!裏正,這次咱們一定給他們點厲害瞧瞧,不然還以為咱下窪子沒人了呢!”

“就是,仗着咱們每次靠他們賣點菜和果子,就蹬鼻子上臉,一次比一次過分,這次居然還打傷小魚,太過分了!”

“走,咱們這就過去理論理論。”

周圍都是叫嚣着要去給下窪子一個教訓的村裏青壯,李家上窪子裏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煙,好一會兒才敲敲煙杆,皺眉喝道:“行了,都別說了。要不是小魚非得去跟着攪合,能被打?”

“大伯,小魚可是你小兒子,你咋這麽說呢!”

“小魚也是為咱們上窪子好,老三,你就別生氣了。”

“就是就是,叔,咱不管別的,小魚被打,總的要個說法吧?”

項淵透過縫隙,瞧那叫小魚的年輕人似乎很着急說話,可是一急,就忍不住咳嗽,一咳嗽好不容易攢起的力氣又用光,只能再次攤在椅子上。

“他們怎麽不自己賣東西?”

趙慎聽了半天,還是雲裏霧裏,不由開口問。

這一問,周圍看熱鬧的猛然回過神,全瞧了過來。

吓,啥時候來了幾個外鄉人!绫羅綢緞的,穿得這麽好,定然是有錢人,不能得罪。

周圍的村民不敢吭聲,裏正只好自己出面。

“敢問幾位從哪來,要打哪去?到此是有什麽要事嗎?”

小豆湊上去,嗓音輕快道:“我們要去曲州,路過這是想買些糧食和水呢。”

裏正狐疑的瞅了瞅他們,半晌才道:“水就不用給錢了,随處可見的東西,糧食嘛,貴客們看着給點吧。”

說完,就問周圍村民有誰家要賣餅子饅頭的。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有個婦人出來說有幹糧賣,小豆跟着去取,項淵和趙慎仍舊留在原地,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擺出繼續看熱鬧的架勢。

裏正臉皮抽了抽,又不敢趕人走,只好憋悶的多抽了幾口旱煙。

“爹,這事真不怨阿琪,是我做事不小心,咱們不能去理論的。”

那頭,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的小魚急急開口,生怕說晚了,村裏人不分青紅皂白就沖去上窪村,真起了沖突,不說日後再沒臉去跟着學習賣東西,就是他想和阿琪發展發展都沒戲了。

怕裏正不信,小魚急喘了幾口氣,趕忙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卻原來他心急這次要賣的山貨,想自個算算價格,于是跑去請教阿琪,卻不想一不小心犯了忌諱,這才被惱羞成怒的阿琪暴揍了一頓。

趙慎聽小魚扭扭捏捏半遮半掩的說完,明白了,那阿琪八成是個哥兒。被小魚無心占了點手頭便宜,自然不幹。

見沒啥大事,聚集的村民都被裏正趕走去幹活,剩下幾個磨磨蹭蹭不願意走的,死皮賴臉的問還收不收山菜,他們又采了不少,可以帶去給阿琪幫忙賣掉。

趙慎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有東西不自己去賣,反而要托付給別人。而且對托付賣東西的人不應該要小心讨好嗎?怎麽他瞧着反而這些求人幫忙的更硬氣些。

項淵已經挂上溫和的笑容,親熱的和裏正聊了起來。套了半晌的話,才弄明白這些人不願自己賣東西的原因。

“縣太爺是個好官啊,若是沒有他,咱們這些小老百姓,還不知要被收刮成什麽樣!”

裏正的故事,前半段項淵聽得還算滿意。曲州上任崔縣令,甫一上任,便出手對付曲州的地方勢力,把那些依仗世家而對村民盤剝的不良商家好好整頓一番,肅清不正之風,換得整個曲州百姓撫掌稱贊。到此,确實是個好官。可惜,這位崔縣令矯枉過正,經此竟認為天下商人是烏鴉一般黑,全都是唯利是圖,貪婪狡詐之輩,竟嚴厲控制曲州的商人活動,條條手續審批嚴苛近乎無情,更是不允許平頭百姓無故行商,若是發現,處罰相當嚴厲。

“只是,你們只靠耕種,又能有多少出息?我瞧村裏的孩子都沒有讀書吧?難不成就這樣一代代過下去?”

趙慎很不理解。

裏正沉默着吧嗒旱煙,那小魚苦笑着道:“能有什麽法子?村裏沒有別的出産,只是種些糧食,頂多每逢春秋山裏有些野貨能賣一些,卻也要偷偷摸摸,還得托人。要不是聽聞縣太爺要調任,怕是這樣的偷摸也不敢呢。”

“閉嘴,縣太爺也是你能編排的?若是沒有縣太爺,咱們早被那些黑心爛腸的商家盤剝死,還輪得到你現在擱這放屁!”

小魚撇撇嘴,暗道自家老爹就是死倔!明明也覺得只靠種地要活不起了,卻還死守着縣太爺的規定不敢動彈,難不成真等到要喝西北風了才敢動一動?

“你說的那個阿琪為何敢行商呢?”

“他是有靠山的,家裏頭有個親戚在衙門裏做事,靠着這點關系才敢收點山貨倒賣,不然哪敢啊。”

小魚快言快語解釋,言外之意不乏警告他們別想出賣阿琪,人家那可是有背景的。

項淵被他這點小心思逗笑了。

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千萬別小看那些衙門裏做事的胥吏、衙役等底層權利機構,不然擎等着吃大虧吧。

“新來的縣太爺你們知道什麽樣嗎?”

趙慎忽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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