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烏龍
項淵眯眯眼,臉色沉了下來。
“難為徐媽媽一番苦心,本官竟不知徐媽媽私底下為本官操心這麽多。行,本官記下了。”
吩咐小豆去雇輛馬車,打聽到趙慎去了哪裏,項淵暫時顧不上別的,先把媳婦找到再說,不親自去看一眼,他心裏總不踏實。
至于徐媽媽,項淵心底隐隐察覺出一點,媳婦之前态度大變,八成和這老貨脫不開幹系。等把媳婦帶回來,這老貨也是留不得了。
徐慧慧踮腳從旁邊摸過來,湊到徐媽媽跟前,望着項淵離開的方向,臉色微紅,嬌嗔道:“娘,你和大老爺說什麽呢?有沒有說說我啊?”
徐媽媽正被項淵離去前陰冷的視線刺得心底不安,瞥見徐慧慧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急忙拉住她細問:“你之前說大老爺收了你送去的吃食,可是真的?”
“是真的啊,每次都是大老爺身邊的跟班小豆收下,大老爺都擱一旁瞧着呢。”徐慧慧美滋滋,“我每次瞧着大老爺都很開心,他都對我笑呢。”
徐媽媽瞧着自家閨女的模樣,越發放心不下。若是真像徐慧慧說的一般,那麽大老爺對她的态度就絕對不是現在這樣絲毫不熱切。
就知道不能全信她的!可惜,剛剛話已出口,若是大老爺說給趙正君聽,她妥妥得罪死內宅當家人,大老爺若是真的讨了慧慧過去,她還能抖抖腰板,不然,怕是要在縣衙門裏呆不下去。
徐媽媽憂心忡忡,只盼着項正堂真的對徐慧慧瞧上眼了。而徐慧慧沉浸在每次送吃食時項淵溫和的态度裏,滿心歡喜等着大老爺開口讨她做小媳婦,迷迷瞪瞪,什麽事也不做,一味白呆着發夢。縣衙內宅裏其他做事的下仆瞧着,私底下嘀嘀咕咕,全都看笑話般等着瞧徐慧慧什麽時候飛上枝頭。
且說項淵,帶着楊烨加另外兩名衙役駕着馬車急急趕到趙慎去的村子,有那村民認出楊頭,心下大驚,飛一般奔去找裏正。恰巧裏正就在趙慎去的那家人院子裏,聽完周青林講解該怎麽飼養烏骨雞,正聽趙慎給他們講日後若是烏骨雞賣的好,全村子都養起來,有多少,他就要多少,價格還不低,不出幾年,村子定然富起來,老人有飯吃,孩子有學上,大家夥不用擔心春冬沒糧食,夏秋稅費高,生活肯定會越來越好。
裏正和圍觀的村民聽得心頭火熱,正疑惑這人誇得海口咋地和前段日子縣官大老爺叫人貼出來的告示一個意思,到底是什麽來頭時,就見那報信的風似的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喊:“裏正,外頭,外頭來人了,縣衙的,縣衙的那個楊頭帶人來了!”
裏正一驚,這頭剛打算賣烏骨雞,縣衙咋就來了人?難不成是大老爺反悔,還是不許賣東西?這麽想的人不少,八拐子村的村民嗡嗡議論起來,不由聚向裏正。正打算賣雞的那家人更是惶然,瞅着趙慎和秦勉的眼神都不對。
趙慎倒沒覺得什麽,秦勉就有些郁悶。
看什麽看嘛,他如今也是村裏的啊!!真的,比珍珠還真!
趙慎聽說楊頭來了,還在納罕,等瞧見項淵從車裏下來,驚訝後便是歡喜,一時都忘了倆人之前還在鬧別扭。他之前蹲在地上打量烏骨雞,見項淵過來,急急忙忙往起站,熟料,許是蹲的時間太長,一站起來,猛然眼前一黑,身子不由晃了晃。趙慎大驚,雙手胡亂抓撓幾下,就控制不住朝地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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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淵一下馬車,不等站穩,就瞧見這麽驚心一幕,駭得他顧不得形象,幾步竄到趙慎跟前,一把抱住他,急聲詢問:“錦言,錦言,這是怎麽了?”
見趙慎蹙着眉,嘴唇蒼白,很不舒服的模樣靠在他肩上,項淵心底那點怒火早撇到不知哪個犄角旮沓去,目光銳利的掃向秦勉,又刺向周青林,最後瞥過四周的村民。
“正堂,趙正君許是中了暑氣,你把他放下來,喝點涼水許會好些。”
聽秦勉這麽講,裏正一面吃驚項淵的身份,一面十分乖覺的吩咐人趕緊去打碗涼水來。
乖乖,縣官大老爺對自個媳婦這麽好啊!
趙慎被安置在院子裏僅有的一處陰涼地,少頃,涼水送來,項淵親自扶着趙慎喂他喝水。趙慎是真的難受,他從來不知道自個還能這麽嬌弱,不過是勞累一些罷了,居然還能昏倒!
勉強喝了口涼水,鼻端傳過來項淵衣服上淡雅的熏香,趙慎覺得腦子清明不少。眼前清明了,他才發現自個靠在項淵懷裏,最重要的是,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俊臉一紅,趙慎十分不自在,微微推開項淵,想自個站起來。可一離開項淵懷裏,一股子土腥味混着雞屎狗尿猛然竄進鼻子。
“嘔,啊嘔!”
趙慎猛地白了臉,控制不住犯嘔。之前沒用多少飯食,趙慎這會子胃裏空空,只吐了幾口酸水,就再吐不出什麽,只一味幹嘔。憋得額頭出了一層冷汗,臉頰嘴唇越發蒼白。
項淵吓壞了,媳婦這模樣八成是吃壞什麽東西了啊!
二話不說,他一把抱起趙慎,幾步走到馬車旁,把人仔細安頓到馬車上,回頭吩咐楊烨接上周青林和秦勉,他這輛馬車則叫宋大趕着,嘚嘚嘚盞茶功夫就跑出八拐子村。
路上,項淵一直握着趙慎的手,見他難受,恨不得替他受了。本打算直接帶他去醫館瞧瞧,不過半路上,趙慎就緩過勁來,直說不用去瞧大夫。他八成就是中了暑氣,歇一晚就好,何必勞師動衆的跑去醫館。
項淵仔細打量他神色,見他臉色果然好很多,也不再堅持。趙慎舒服了,猛然記起之前二人的龃龉來,一時不由有些尴尬。
項淵掃過媳婦突然不自在的神色,就知道他估摸着反應過來了。可他之前被那份和離書氣到,便故意不開口,有心想晾晾趙慎,叫他想明白自個錯在哪。
一時,馬車內氣氛凝固起來。
外頭趕車的宋大,之前還聽到馬車內傳來交談聲,這會子突然息了聲,心底奇怪,可又沒聽到其他別的動靜,越發好奇。不過他很明白自個身份,只是撓撓頭,就撇到一邊,專心趕車。
另一輛車上的秦勉,不動聲色的瞥眼對面坐着的楊烨,視線右移,瞧了瞧一無所覺的周青林,暗嘆口氣。
以那個傻大個的心性,估摸這會子還正感激項淵把他們也捎帶回來,卻不知他們能跟着一道坐馬車回來,不過是那項大人疑心病發作,瞧見趙正君又是暈倒又是嘔吐的,不知腦補成什麽樣,帶着他們顯然是打算留待觀察的。
這麽緊張,真不愧是長情十幾年的項太傅!
果然不出秦勉所料,到了縣衙,趙慎被送到內宅歇息,他和周青林則被帶到廳堂,上了茶和果子,項正堂這個尚為年輕的狐貍用他慣常的溫和假面套話了。
先是語氣溫和的詢問周青林關于烏骨雞的情況,接着又仔細問趙正君平日都和他們去哪裏啊,做什麽啊,自然而然把話題轉到今日,重點關注今日出去見了什麽人,吃了什麽東西,有沒有發現特別的事情什麽的。
周青林這個大傻個,事無巨細,彙報的仔仔細細,神情激動,語氣熱切,表現的像是得了項正堂的青眼就高興地找不着北了似的,一副憨乎乎的模樣。
然而,等離了項正堂視線,倆人坐到安排好的房間內歇息時,他認為的傻大個周青林卻一臉嚴肅道:“正堂剛剛許是懷疑我們使啥壞了吧?不然不會問的那麽仔細。”末了,周青林又理解般道:“不過如是換了媳婦你出去一趟這麽難受的回來,我也要找人問清楚的。”
秦勉:(⊙o⊙)
他錯了,他不該叫周青林傻大個,他該叫自個傻大個!
趙慎心神不安的等在內室,時不時瞟向門口的方向,巴望着項淵下一刻就推門進來。
剛才進了內室,他才猛然記起之前走的急,居然忘記收起和離書!可等他再看時,卻發現桌子上空無一物,和離書不見了!
他和項淵的內室,通常是不允許下人們進來的,即便是收拾整理,也是他自個動手。所以下人們拿走的可能性很小,最大的可能,就是淙子看到了!
想到這個可能,趙慎的心就猛縮一下,不由有些惶然。
他不該那麽沖動的,寫什麽和離書啊,淙子和他過得好好的,憑什麽給別人白占去!他又不是沒能力,難道還怕一個姑娘家?至于子嗣,大不了他去看大夫,配合着吃吃藥,應該總會有的。
正胡思亂想着,項淵推門進來,一眼瞧見趙慎眉頭緊鎖,神情忐忑的靠在椅子上,見他進來,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淙子,你,你看到了?”
“這個嗎?”
項淵揚揚手,那份薄薄的一張紙上下翻飛。
“那個,我,我不是,我是。”趙慎終于嘗到什麽叫百口莫辯,他越是急,越是不知該怎麽解釋寫下和離書的自己。瞧見項淵面無表情的看過來,趙慎心底難受,他覺得受不了,平日若是這樣,淙子早就蹭過來哄他,俏皮話一籮筐的說,定要他笑出聲才算完,可這時,他就站在那裏,平平靜靜。
“我錯了,我不該一時沖動,寫下這個東西,我本來想撕掉的,只是出門急,居然忘記了。”趙慎眼眶微紅,瞪起眼睛看過去:“我現兒就告訴你,我不會和離,也不會允許你納妾,你若是敢,我,我,你敢個試試!”
發狠的撂下話,趙慎赤着眼睛,只覺得又酸又澀,努力控制半晌,才沒丢臉的掉下眼淚。真是奇怪,不過是鬧點矛盾,他怎麽就這麽容易起情緒?
被倒打一耙,項淵哭笑不得,又見趙慎紅着眼睛,可憐兮兮的模樣,心底一軟,還是舍不得他難受。上前一步,強硬的把人摟住靠在肩頭,嘆口氣。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納妾的?這輩子除了你,我可沒打算再弄一個來。”
趙慎抽抽鼻子,甕聲甕氣道:“你不是說要和那個徐慧慧成一家人?”
怎麽扯到徐慧慧頭上了?
“是啊,她不是瞧中小豆了嗎?我不過是打趣打趣,我瞧小豆的樣子,似乎不是很喜歡她呢。”
趙慎愣了,細問下,才知道項淵一直以來都認為徐慧慧等的是小豆!根本沒往自個身上想!
這是什麽樣的大烏龍啊!
囧着臉,趙慎竟不知項淵還能這麽遲鈍。再問,項淵卻很奇怪。
“那徐慧慧小小姑娘家一個,我向來當她和小豆一樣,屬小輩的,怎麽會想納她?!”
你不想,卻不知別人家整日惦記着呢!
趙慎酸溜溜的把之前無意中聽到的話,學給項淵,末了不忘加一句:“咱們項正堂如今儀表堂堂,風度翩翩,正是惹得姑娘家春心萌動的好時候,沒看連人家娘親都不在意自個閨女做小,上趕着想送進來。”
這個徐媽媽,真是留不得。
項淵一面恨恨的想着等會立馬遣了徐媽媽,連帶她的閨女,一道統統趕走,一面拉着趙慎坐下,嚴肅的,正色道:“不管這事如何是誤會,錦言,咱們得好好談談。”
趙慎一凜,本能察覺出項淵接下來的話很重要!
他的心,咚咚咚,躁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