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很好

有人逆着日光進來,器宇軒昂,修長有致,氣度雍容,舉止翩翩。行走間,身上帶着種似乎浸淫簪纓世族或詩禮之家十幾年方養成的風儀。叫人望之即心生好感,贊一聲:好一個濁世佳公子!

這個人,是,項淵?!

趙馨蘭忍不住瞪大雙眼,驚愕的微張雙唇,沒失态的驚叫出來,已經是非常克制的。

項淵大步走到趙慎跟前,先是不動聲色的細細查看一番,見他臉色表情如常,這才放下心來。

媳婦打剛診出身孕時吐了幾場後再沒反胃惡心,胃口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可項淵總記得最開始他面無蒼白,吐出膽汁的情景,忍不住擔憂,總是要确定他神色紅潤才放心。

“茶點有用嗎?”

“嗯,吃過的,今個兒齊掌勺做的芙蓉豆沙餅,味道很好,一會你也嘗嘗。”

許是有了身子,卸下一大半心事,趙慎如今面上總不自覺帶着笑,眉眼彎彎,看得項淵心情也總是很好。

點點頭,項淵跟表情怔愣的趙馨蘭見了禮,之後轉頭對上項安玖,溫和道:“小玖,你過來,和我說說是怎麽回事。”

項安玖很緊張,急忙應一聲,站起身,雙手悄悄備在後頭,蹭了蹭手心冒出的汗。

趙馨蘭愣愣的看着項淵帶着項安玖進去書房,然後合上房門。

項淵如今居然是這個模樣的?!為什麽之前不是呢?為什麽成婚前他卻是一副上不得臺面,惹人發笑的樣子?

趙馨蘭只覺得腦袋嗡嗡響,一時昏昏沉沉。

之前,她安慰自己,縱使孫駿學識才幹不如項淵,可起碼人品風流倜傥,瞧着就賞心悅目,也算聊以慰藉。可如今瞧見此間模樣的項淵,她卻無法淡定。

“你,你和項淵,可還好?”

躊躇盞茶功夫,趙馨蘭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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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慎奇怪的看她一眼,道:“挺好的,大姐呢?姐夫調來通平,可還适應?”

“我當然也好,你姐夫對我千依百順。這次送項安玖過來,更是千叮咛萬囑咐的,我都煩了他唠叨。”趙馨蘭矜持的扶扶鬓間珠花,做出副苦惱模樣。

“那挺好的。”

趙慎嘴角有點抽,他怎麽感覺趙馨蘭是故意炫耀來的?可是,有必要嗎?她過得好,他不會難過,過得不好,他也不會開心。即便當初沒有換親,他也不會被趙老爺許給孫駿,趙馨蘭真沒必要如此防備的。

再者說,在他眼裏,一千個孫駿都抵不上一個淙子。他抽了瘋才會去嫉妒趙馨蘭。

倆人間又沉默下來。

趙慎有事想去忙,可趙馨蘭不說走,他也不好開口攆人,只得陪在此處,幹坐着喝茶,一時頗覺無趣。

書房裏,項淵展開項安玖帶過來的李氏手書,上面解釋了為何送項安玖過來。原來項禮幾個月前納了一妾,其間的曲折李氏一筆帶過,在項淵看來,左不過英雄救美這種老套把戲。不過那妾室到頗知情識趣,哄得項禮暈頭轉向,與發妻鳳娘也有了嫌隙。妾室帶來一位兄弟,整日游手好閑,不務正業,時不時的勾搭正在官學讀書的項安玖出去亂混,還淨是往些腌臜地方去。項安玖年紀小,雖勉力拒絕,可十次裏總有個五六次要被得逞。鳳娘為此和項禮鬧了幾場,卻都被那妾室得了便宜,自己反倒越發和項禮離了心。鳳娘沒得法子,唯恐項安玖被那妾室和她兄弟毀了,急忙找李氏求助。恰巧得知趙馨蘭夫君要調往通平府,兩個女人家一合計,瞞着項禮就匆忙送項安玖出來投奔小叔。

項淵皺眉看完,在他印象裏,項禮雖不得已入了商,可身上還是帶着讀書人家子弟的矜持,斷做不出寵妾滅妻的道理,難不成其中有什麽隐情?

“平日都讀了什麽書?官學上念到哪裏了?”

項淵自認态度已經非常和藹可親,可項安玖仍舊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在他面前,問他讀書如何的,可是鼎鼎大名的狀元公啊!他若是中個秀才,娘親估計都要高興得直拜菩薩。狀元,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回,回小叔,侄兒,侄兒驽鈍,現今兒通讀熟背的只有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規也開始讀,不過還背不全,幼學瓊林也讀了一些,不過還記不牢。”

項安玖今年應該是七歲多一點,這個年紀才熟讀啓蒙讀物,起步有些晚。項淵又考校了項安玖一些常識問題,見他雖不是對答如流,可卻表述清晰,詞語簡練,心下點點頭,還是可以教教的。

項淵收起書信,回身從書架上找了本小冊子,遞給項安玖道:“這是早前給我身邊書童項瑜的讀書規劃,你拿回去細細看過,根據自己情況,寫個規劃給我瞧。”

項安玖急忙接過去,見上面不僅有讀書規劃,還有一些讀書感悟,字跡雖小,卻顯得很有風骨。想到自個那兩筆趴趴字,不禁心生羨慕。

“待晚飯時項瑜,哦,就是小豆”見項安玖還是一臉茫然,項淵笑着解釋:“進了官學,就給他改了名字,跟我們一樣姓項,算是我的弟子吧。”

項安玖了解的點點頭。

“你就和他住在一處,日後我怕是沒多少空閑帶你,平日你就跟着小豆讀書,遇到不懂的先問他,他解釋不好的,再來問我。不過每逢月頭、月中還有月底,我都會抽查,你可不要偷懶哦。”

項安玖急忙表示自己不會偷懶,模樣幹淨乖巧,害得項淵都不好意思逗他。

“可是,小叔,娘說叫我多幫忙做事的。”

項安玖扭着手指,猶豫半晌道。

見項安玖一副乖巧的不能再乖巧的模樣,項淵忍不住摸摸他的頭,道:“小叔這裏有下仆,哪用得着你幫忙做事。不過你放心,需要的時候,小叔可不會客氣。”

嘴上安撫項安玖,在心裏,項淵卻默默決定,這性子,得改改。男孩子家家的,這麽乖巧可不是好事。打定主意,日後要多教教小侄兒,不說教成小狐貍,可也不能一副小白兔的模樣出去。

結果,一不小心,把個原本乖巧軟萌的小侄兒,硬是教成了肚內黑黑的狐貍精,連帶他那視如子侄的弟子項瑜,在他們一起走入朝堂後,被人谑稱狐貍一家。

這是後話。

安置好項安玖,項淵帶他出來,見媳婦和趙馨蘭對坐着,卻默默無語,倆人仿佛各自放空般,只顧自己喝茶。

項淵帶着項安玖上前,離着半米的距離,對趙馨蘭致謝。

趙馨蘭目光先直直看過來,盯着項淵瞧了半盞茶的功夫,眼見項淵皺眉不耐,趙慎不解的投過目光,這才仿佛回過神般,垂下視線,輕柔道:“不必客氣,親戚之間,舉手之勞而已。”

接着又沖趙慎道:“剛到曲州,就聽聞你有了身孕,還未恭喜呢。”

趙慎怔了下,只當趙馨蘭才想起這件事,便含笑致謝,順口問了下她的情況。趙馨蘭微微撇開臉,露出面容姣好的側面,眉目籠上一層輕愁,嘴角含着一抹苦笑,越發顯得惹人憐愛。

“我還沒有你這般好運,自從依着父母之命嫁過去,這女人家的命運就不像是自己的了。”

這話聽着怎麽怪怪的?趙慎不解的微蹙眉。

趙馨蘭也似一時失口般,懊惱的咬咬嘴唇,回過臉對趙慎笑笑,視線掃過項淵,見他像是沒聽見般,端茶悠然自飲,偶爾看過來,卻也只盯着趙慎一人,不分一絲餘光到別處。

倒是守禮的很。

趙馨蘭一時暗悔剛剛沖口而出的話,心下覺得索然無味。只又略坐一下,便起身告辭。

馬車轱辘辘駛出曲州,沿途仍舊是一副熱火朝天勞作的景象。趙馨蘭忍不住想,照項淵這樣幹下去,曲州怕是要變了天。而這樣亮眼的政績一出,下次考評,怕是鐵定要升遷的。

孫駿才剛到通平任職,三年內,通判的位置怕是動彈不得。而三年後,頂上又有知府壓着,想要升遷,怕是難。

通判夫人的位置,還高于縣令夫人,可若項淵再升職,她的地位,怕是反而要不如趙慎。靠在車廂上,趙馨蘭輕輕撫着手腕,想:不知娘親若是曉得項淵如今的本事,會不會後悔當初極力主持換親呢?

送走趙馨蘭,趙慎急忙把列好的貨物單子遞給項淵,道:“淙子你瞧瞧,這些可行?”

賀叢山那邊一個月前送來信,再過半個月,就是關外蒙鞑人的大節日-秋狩。蒙鞑各大貴族對關內各種貨物的需求猛增。賀叢山來信特意囑咐,雖說只給他們一個名額,不過這次到可以允許他們多帶些貨物過去。項淵和趙慎接了信,直呼才有瞌睡就有了枕頭,這秋狩開得太是時候了,真真解決了他們的難題。

曲州正等着這樣的機會,把曲州特有的物産推銷出去,徹底打開銷路。

項淵接過來細看,上面不僅有烏骨雞,還有草藥、山貨、果子、幹貨等不下十種貨物。項淵思索一下,拿筆改了改其中幾個數量,遞還給趙慎,道:“草藥和山貨可以适量加一些,果子幹貨這些平常東西,賀将軍那怕是不會少,多少減些分量,曲州這邊特有的物産,多加一些。烏骨雞,除了活物,腌制熏烤的多備一些,這些容易存放,可能比活物更容易賣出。”

“腌制的話,怕做不好。”

“不怕,多試幾次,肯定能成。我說的那些口感吃法,你吩咐下去,有人研究成了,多多獎勵,他們自然會挖空心思想辦法。”

趙慎笑出來,道:“淙子你的獎勵法子如今可是傳遍了,有好的法子,都沒人怕出醜,全都争着搶着往上報,都盼着能被項正堂瞧中,給個幾兩銀子的獎勵呢。”

“這不是很好?集思廣益,做事才不難。不然單靠你我,豈不是要累死。單單是我到還沒關系,只是錦言如今可是重點要保護的,若是有什麽閃失,他們誰能賠得起!”

說完,低頭親親趙慎額頭,抱着他道:“還有那麽久小家夥才出來,太慢了。他爹爹要生生憋十個月,出來就打屁屁!”

趙慎黑着臉推他,嗔道:“別瞎說,我改好了,你再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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