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賀禮

無視下邊的暗潮洶湧,暗含期待,項淵十分平靜的開口下達上任後的第一條指令。

“三日內,每個人做好一份各自職位的述職禀帖遞上來,要求內容盡可能詳實,比如現如今具體負責什麽,手頭有什麽重要事項,歷年來在此職位上有過什麽嘉獎,今後對自己的職位有何規劃,回去都想想,好好寫。”

嘩!

下邊的人全部蒙圈。

這個新知府未免也太不按常理出牌,沒搭理他們故意挑起的事端不說,居然以萬分認真的口吻,第一天來就下了這個一個喪心命狂的指令。

述職禀帖?這是什麽鬼?!

而且衙門內,他們各自負責的事情都是有慣例的,按着慣例走就行,用得着叫他們自己再重新寫一份上來嗎?還嘉獎、規劃,歷來就沒有過這樣的事!

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不假,可不帶這麽折騰人的!

“知府,這禀帖是每個人都要寫的嗎?可衙門內那些差役獄卒的,有些連筆怎麽握都不曉得,如何書寫?”

項淵掃了眼問話之人,唇角挑出一抹極清淡的笑,卻在看見的人眼裏,充滿嘲諷。

“本官倒想問問你,腦筋這般僵化,是如何做好分內之事的?”

那人頓時漲成豬肝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額頭細汗争先恐後冒出來。盞茶功夫,瞥見項知府沒有再追究的意思,忙不疊的坐下,面色難堪的頻頻拭汗。

範同知心裏暗罵一聲蠢貨,什麽狀況還沒搞清楚就亟不可待的出頭,好了,成出頭椽子被敲爛了吧!

這位主可不像頭前的宋知府那般好講話,觀他年前來述職的那番做派還有甫一上任就強硬起來的态度,就知道這位年輕的狀元出身的知府,可不是只想混混日子,靠着靠山往上爬的,八成是要大動作,把通平府徹底攪合一番。

範同知出身不算高,這麽幾年在知府衙門也算兢兢業業,雖有點小私心,不過大的錯卻從來不沾。本人慣于察言觀色,心思又細,此時一見項淵強硬起來,便作順服狀,姿态恭謹,十分配合。

項淵瞥他一眼,笑贊道:“範同知不愧是衙門裏的老人,若都像範同知這般積極配合,想必咱們衙門上下之間必然一片祥和,大家齊心協力,方能治理好這一方土地。你們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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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邊的人紛紛附和,範同知低頭露出一絲苦笑。想他年長項淵近十歲,卻要聽一個小他許多的人的誇獎,最後還要笑着道不敢。

唉,官場如戰場啊,真不是講究年長年少的地方。

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便是放個屁,他們都得在後頭誇出花來。

孫駿嘴角含着一絲冷笑朝外走。

這個項淵,真把自個當回事!知府位置屁股還沒坐熱,就急吼吼的擺威風,居然要求所有人寫什麽勞什子的述職禀帖!真真好笑,衙門做事向來遵照慣例,各人該做什麽都清清楚楚寫着,誰還費脫褲子放屁的事再寫一遍呢?!等着瞧吧,下邊這些人可都不滿着呢。他剛剛特意細細打量一番這些屬官的神色,多數都頗不以為然,若三日後,每人遞交的都是抄錄的一份衙門裏備案的權屬分工,看那項淵能擺出什麽臉色來!

想到這,孫駿就一陣快意。腳步輕快的上了酒樓,熟門熟路進了包間,點了菜,心情預約的用起飯食。

項淵回到知府內宅,趙慎還在帶人清理物品。這次從曲州過來,當地百姓聽說項淵高升為知府,比項淵本人還要高興,不管不顧的送來賀禮,都是些在大戶人家眼裏不算什麽,但在村民眼中無比珍貴的土産品,什麽雞蛋啊,老母雞啊,山菌啊之類的,滿滿的心意,沉甸甸。

項淵和趙慎早就囑咐下人們不許收下,可耐不住那些送禮的把東西往衙門口一放掉頭就走,更有甚者,居然是半夜三更的送到衙門口放着,連個人影都見不着。項淵眼瞅着還有更多的村民從更遠的地方往縣衙趕,急忙提前動身,而且走之前還把收到的大部分土産品都送到了育嬰堂和濟老院,自個只留了少少一些。

媳婦才生完項大壯,得好好補補呢。

而曲州各家族送來的賀禮,除了真金白銀,項淵都毫不客氣的笑納了。真金白銀,卡着線收了,然後命胡主簿,如今的胡縣丞登記造冊,他和新任命的許縣令一同審閱。每筆銀錢,日後都将用作重建曲州。許縣令就是之前從三泉縣來的縣丞,一向以項淵馬首是瞻,極為敬服。把曲州交給他,項淵還是放心的。

“項大壯呢?”

趙慎橫他一眼,拍拍手,把最後一個箱子歸置完畢,直起身,不經意扯動腰間痛處,皺眉揉了揉。

項淵瞧見,上前一步大手貼上去。屋內的下仆見此,全都低頭退出去。

“昨晚有些過了,怎麽樣,還痛不?”

“行了,沒事。還有,那是壯壯,作什麽叫項大壯,難聽!”

“壯壯,大壯,不都是壯嘛,只要身體倍棒,管他叫什麽。”

趙慎抽出一份禮單遞過來,臉色有些古怪,道:“這是孫夫人遣人送來的禮單,東西我都單獨放着呢,你瞧瞧,可合适?”

項淵接過來大略掃了一眼,上面的賀禮大部分都循着慣例,只一件,有些突兀,是件前朝的山水筆洗,只這一件的價值,便超了前頭所有物件的總和。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這件山水筆洗,似乎是趙老爺的物件。孫夫人能拿出來,怕是動了自個的陪嫁。”

“叫管事好生裝着送回去吧。”項淵皺了下眉,送自個的陪嫁給自家哥兒婿,總覺得說不出的別扭。又不是落魄到需要靠出手女人家的陪嫁過活的人家,且瞧孫駿一臉衰相,活像死了娘老子,他會這麽好心送如此貴重的賀禮來?能這麽毫不介意的送過來,保不住就是個坑。

常多想的項知府,陰謀化了。

趙慎答應下,另找匣子把那件山水筆洗裝進去,出門囑咐管事好生送回去。回到房內,就見項淵把壯壯一把高高抛起,然後再伸手接住,項大壯不知是吓得還是樂得,哇哇直叫。登時吓得上前一把搶過孩子,橫眉立眼道:“壯壯還這麽小,你把他扔那麽高,吓掉魂可怎麽辦!”

項淵試圖講道理:“不會的,項大壯是我兒子,就該打小練起,将來能文能武,迷倒一大片大姑娘小媳婦。”

“什麽話!這是能随便講出來的嗎?被人聽到,怕不壞了你項知府的好名聲!”

項淵摸摸鼻子,乖乖受教。一時口快,又忘了差別,媳婦教育得對!

見項淵理虧,趙慎反倒開始自省。淙子如今可是堂堂從四品的地方大員,夫夫倆關起門來怎麽不客氣都好說,不過在外頭,自己還是要注意分寸,不然叫人瞧見,定然要暗地裏笑淙子夫綱不振,傳出懼內之言。

項大壯窩在他阿爹懷裏,許久不見動靜,不幹了,蹬着小胖腿,揮舞着小胳膊,喔喔的沖項淵那頭叫。

項淵一瞧,樂了。

小家夥近三個月,長得十足壯實,猶記剛出生時像個小貓崽子一樣,小小的一團,雖哭聲震天,可項淵還是十分憂心。而今,近三個月的功夫,小家夥足足長了四斤,近十斤的重量抱在懷裏,沉甸甸的,真有種懷抱全世界的錯覺。手腳白嫩嫩胖乎乎,眼睛黑葡萄籽似的,圓臉大耳朵,虎頭虎腦,真沒白起壯壯這個名字。

“不愧是我項大少的兒子,來,爹再給你飛一次。”

阻攔不及,眼瞅着項淵動作迅速的一把扔起項大壯,項大壯那傻孩子,居然咧嘴樂出聲來了。只扔了一次,趙慎就把孩子搶過來,死活不肯再給項淵扔。

“壯壯這麽小,若是骨頭傷着了看你怎麽悔恨!”

說完,不由分說喚來奶娘,叫抱下去喂奶去。期間根本沒給項淵開口的機會。項淵悶笑,其實不用媳婦說,他也不打算再玩兒子了,小家夥樂那麽久,也累了,剛剛還打了個小哈欠。這會兒抱下去吃完奶,正好睡一覺。

“前頭怎麽樣,能應付得來嗎?”

生怕項淵再想起禍禍兒子,趙慎急忙轉移話題,一面又吩咐人送飯食過來。

項淵攬着趙慎朝飯桌走,笑得自信張揚:“這有何難的,媳婦,你信不信,就是比這從四品還大的官職,你夫君我照樣能做得順順當當,風生水起。”

“是,你是文曲星狀元郎嘛!多少年才出一個的呢!”

“哇,頭一次聽媳婦這麽誇我,受不了。媳婦,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有什麽事求你夫君啊,嘴巴這麽甜!”

趙慎臉色微妙的觑一眼項淵,擡手摸摸他的額頭,放下,道:“瞎說什麽!你可悠着點,剛當上知府就這般口無遮攔,外人怕要嚷嚷你得意忘形了。”

項淵故意哀嘆一聲,做戲般倒在椅子上,道:“完了,這日子沒法過了。不過是個知府,媳婦就成了老太婆,唠裏唠叨。日後若是做到一品大員,我的耳朵不是要生繭子了!”

趙慎憋了幾憋,最後忍不住笑出來,釋然道:“行了行了,知道你曉得我緊張,故意開解,只是這般插科打诨的,全沒了形象。”

飯食端上來,項淵夾了一筷子紅燒茄子放到趙慎碗裏,親昵的碰碰他的耳朵,語氣溫柔。

“驟然高升,我自個倒無所謂,左右不過是差事。就是怕你适應不了,束手束腳的。”

趙慎心裏甜滋滋的,給項淵舀了一勺子湯,道:“好了,你放心吧,我曉得該怎麽做。”

夫夫倆其樂融融,你給我夾一筷子菜,我給你舀個湯的,邊吃還邊聊着家常。

“安玖那邊不知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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