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公審
牛二附在項淵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通。項淵挑挑眉:“呵呵,這個孫駿還真不負我所望。”
“大人,若是真的,那孫駿豈不是根本不能定罪?”
項淵擡手理理衣袖,漫不經心道:“那丫頭的家人不是要到通平了?只要人到了,任憑孫駿怎麽蹦跶,最後都得給我趴下!”
通平府的百姓最近真是激動又興奮,跟過了節似的。剛剛圍觀完項知府審理仙瑤村土地被占一案,罰了他們望塵莫及的高門大戶;緊接着,居然就出了狀告官員殺妻的案子!老天爺,這可不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要審的,真真确确是官老爺呢!
一時間,根本不用特意宣傳,整個通平府的百姓全都朝衙門口湧來。也間接樂壞了那些賣茶水瓜子、果脯蜜餞的商販,更有甚者,早早在衙門口支起棚子,當街賣起涼茶、炒起瓜子來。
趙慎在後頭瞧見,立即吩咐衙役們擡着幾個大籮筐出去隔一段距離就擺放一個,順便宣告宣告,那些個吃瓜子點心的,果皮什麽的可不能亂丢,全部要統一丢到籮筐裏。不然等審判過後,知府衙門口,可不就成了菜市場,狼藉滿地,太影響衙門形象。
不想因趙慎這個舉動,日後公審擺放籮筐居然成了慣例,漸漸的,發展到通平府各處,樣式也從最簡單的籮筐,成了不易搬動,加了蓋子的大木桶,俨然是垃圾桶的模樣。通平府百姓因着統一丢棄垃圾的習慣,使得街道各處比以往不知幹淨整潔多少倍,百姓們瞧着心情舒暢,越發不願再亂丢亂放。一時,通平府居然成了三府三江地界,最幹淨整潔的州府,惹得凡是到此地界的人,全都啧啧稱贊。
此時,趙慎站在臺下,混在人群中,看着高臺上項淵正襟危坐,極有威嚴的模樣,心底的那股子自豪就沒停下往上竄的勁。
趙夫人和趙大公子依舊怒陳趙馨蘭死因蹊跷之處,并把之前跟在她身邊的丫頭帶了過來。
那丫頭戰戰兢兢,鼓着勇氣道:“小、小婢雖沒親眼瞧見我家大小姐是怎麽被害的,可小婢靜下心來,卻總覺得夫人死得有些太突然,而且,翠雲也死了,還說她是因心傷夫人死這才殉主,可是,之前那賤婢明明還要爬老爺的床,雖沒得逞,卻整日趾高氣昂得很,怎麽可能殉主呢?”
“滿口胡言!翠雲和你都是馨蘭的貼身丫頭,我孫駿要什麽樣的沒有?怎會對馨蘭的貼身丫頭出手?!”
孫駿待那丫頭說完,便迫不接待開口反駁。
那丫頭身子抖了抖,表情有些茫然,急忙解釋:“老爺,小婢沒說是老爺、是老爺·····小婢說的是翠雲那賤婢,自個要爬床的!”
孫駿登時一噎,臉孔忽青忽白,猛地一甩袖子,冷哼道:“不管如何,誰知道你這賤婢說的是不是真的?之前不見你出來咋呼,結果那頭一來人,你就跑出來反咬一口!本官好歹是朝廷命官,豈能任由你們這般污蔑作踐?!”
項淵擡擡手,示意肅靜。接着問那丫頭:“你說翠雲背主,可有人證?”
丫頭膽怯的擡起頭,先瞧瞧趙夫人那邊,又看看孫駿,最後快速掃了眼項淵,道:“因這事畢竟不光彩,夫人便不叫外傳,只小婢因是貼身丫頭,這才知道。哦,還有一個人,是孫府的管事媽媽,那日,就是管事媽媽發現翠雲爬床,跑來禀告夫人的。”
孫駿因有官身,并不需跪在臺下,此時坐在一旁的雲石靠背椅上,鼻子哼了一聲,插嘴道:“那就把那管事媽媽叫來,本官倒要看看,是你這賤婢胡亂攀咬,還是本官混淆視聽!”
項淵瞥了眼孫駿,差衙役前去傳喚。
盞茶功夫,管事媽媽便被帶到,待聽說是要她作證翠雲确實爬床時,那管事媽媽卻猛地沖跪着的丫頭身前啐了一口,怒氣沖沖道:“你這賤婢,做什麽胡說污蔑老爺?翠雲何時有過此等不知廉恥的行為?她對夫人那是忠心耿耿,不像你,不知心裏頭打着什麽鬼蜮主意!這會子不知聽了誰的挑唆,竟來狀告老爺!我瞧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你!”
那丫頭冷不防被兜頭啐了一口,登時哭将起來,抽抽噎噎道:“小婢敢對天發誓,小婢一向對夫人忠心耿耿,從不敢起別的心思。媽媽你才是胡說!明明是你來告訴夫人翠雲借送宵夜跑去老爺房裏的,這會子怎的就不承認了?”
正熱鬧着,突然外頭傳來一陣騷動,不大功夫,就有兩隊手執水火棍的衙役分開人群到了衙門口,後頭跟着一擡八人大轎,晃晃悠悠停在公審的臺前。
“三府布政使張大人到!”
在拉長的唱喏中,項淵正正衣冠,走到轎子前,躬身行禮。
好一會兒,那轎子裏才傳出動靜,一只白胖的手掀起簾子,露出一張同樣白胖無須的面孔。
“哈哈,項知府不必多禮,本官不請自來,還望項知府不要怪罪。”話說完,不等項淵回話,便看向一旁的孫駿,語氣分外和藹道:“和民也在啊,你的事本官都聽說了,你放心,清者自清,本官絕不會允許有人強加罪名給你!”
“和民多些張大人!有張大人在此,和民立時心安不少。張大人果然如父親和二伯說稱贊的那般急公好義,不愧為我們小輩之楷模。”
“哈哈哈哈,你這小子,嘴巴到挺甜。”
項淵臉上挂着微笑,冷眼瞧這倆貨你來我往互相恭維,話裏話外威脅他,心底不由好笑。
便是布政使屬于他上峰又如何?
通平府是他的治下,他才是第一負責人,他想怎麽審理斷案,還輪不到別人來指手畫腳。這位張大人,手伸得這麽長,可別怪他剁起來不留情面喽!
分主賓落座,項淵重新開審。
有三府布政使這麽尊大佛鎮在當場,且明顯看着是給孫駿壓場子來的,趙夫人和趙大公子臉色都分外難看起來。
跪在地上的丫頭,明顯察覺出氣氛不對,看着官袍比項淵還大的張大人,忍不住瑟縮一下。
“大人,既然雙方各執一詞,下官建議,不如把孫府的下人都帶來,分開挨個審問。”
範同知在一旁建議。
孫駿掃他一眼,冷冷一哼。
“範同知說得輕巧,卻不想本官好歹是朝廷命官,是知府衙門的通判,就這麽輕易随你們怎樣就怎樣,本官日後還如何維系官威聲望?就因你們心中有疑慮,就要賠上本官的前程仕途嗎?!若是這般,日後還有誰敢娶趙家女!”
這話說得就有些誅心,範同知一時被堵得沒了話。趙夫人和趙大公子聽到最後一句更是氣得頭頂冒煙。
“和民說得不錯。若但憑幾人自己胡亂揣測,便要以此為依據,不斷審問調查,強行安置罪名,的确影響不好,對和民日後的仕途勢必留下阻礙。還望項大人好生思量,三思而後行。”
在場的人,全聽得出這話裏的不滿。通平府百姓竊竊私語,有說的确不該武斷的,不過更多的則表示對孫駿還是有懷疑。不然好好的岳家,為何要撕破臉拉下面子,由一個內宅婦人親自出面狀告女婿呢?
而且,雖然死者為大,不該随意亵渎。可人家岳母大人都同意的,孫駿卻寧可別人懷疑也死活不同意開棺驗屍,這點确實有些可疑。
趙慎在下頭左瞧右瞧,看那張大人就是不爽,恨不得能沖上去揍他兩拳。不知他和孫家是什麽關系,居然真的被請來以官職壓制淙子,可恨!
正當大家議論紛紛,擔心項知府迫于壓力,終止公審時,有人分開人群,施施然站到前頭,道:“張大人說得不錯,的确該三思而行。”
張大人定睛一瞧,登時吃了一驚。急忙站起,和項淵一同上前,躬身行禮道:“撫臺大人!”
不過回想剛剛巡撫大人的話,張大人心裏一喜。
三府巡撫是個留着短須、年約四十的男子,相貌堂堂,風度翩翩,爽朗的一揮手,自己走到賓客位置坐下,道:“不必多禮。這是項知府管轄地界,本官此行前來本是會友,不想竟聽聞項知府在公審,本官甚為好奇,就站在下頭聽了好一陣,你們繼續,本官微服前來,只是旁聽。”說完,巡撫轉向張大人,似笑非笑道:“倒是張大人也好興致,居然今個也來了通平府,且還”上下打量一番張大人,巡撫笑得更加意味深長:“穿戴如此齊整!”
布政使張大人不着痕跡的擦擦額頭冷汗,自覺身上代表官位的袍子分外灼人,小心奉承道:“下官也是偶然聽聞項知府弄了個什麽公審,這才想着前來見識見識。”
巡撫沒有再理會張大人,而是接着之前的話,道:“項知府,本官雖旁聽,不過還是多嘴一句,既然此案存有疑慮,那便要三思而行,徹底查清,給清白者一個明明确确的答案,不能模糊蓋過。若胡亂斷案,才真是無論對亡者還是夫家,都留下極大壞處,大為不利。”說完,轉頭對上孫駿,道:“你說是吧,孫通判?”
孫駿此時腦子已是混沌一片,根本想不到三府巡撫為何會來此,且聽其話音,似乎是支持項淵的?
“是,大人說得極是。”
項淵瞥了眼孫駿,露出一絲笑意。
趙慎在下頭瞧見,心裏一下子安穩下來。熟悉項淵各種表情的他,自然瞧出項淙子那笑,充滿了不懷好意。
淙子定然已有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