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詐屍了?”

塞西爾從棺材中坐起,望見霧氣渺茫的荒野和顏色灰敗的天空。

生前的最後一小時,他還在跟同事扯淡:“不出意外,今年聖誕又是一個人,跨年也是一個人。”

出意外就得進醫院。

沒成想一語成谶,下班路上就出車禍被送往醫院,搶救無效後安詳躺進了太平間。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的屍體沒有被火化,而是埋在了這個——西爾四下看看,除自己的棺材以外還瞅見兩口爬滿苔藓,木材腐敗的棄棺,以及圍着石制墓籬,十字架東倒西歪的墳墓。

大概是個墓場?

死亡的感覺還很清晰,西爾甚至能回憶起自己漸漸微弱的呼吸和不再跳動的,冷卻的心髒……等一下。

他擡手摸向胸口——那裏傳來有力的心跳。

“?”

所以說,他不是詐屍,而是重生?

從流動的霧氣間,西爾隐約窺見暖黃色的光。

那光芒并不穩定,像是懸挂在黑鐵卷枝燈架上的煤油燈在随風晃動。搖曳的燈光不止一簇,應該是一處城鎮。

在這個念頭出現後,西爾腦海中迅速掠過一副中世紀小鎮的景象。暗黃的暖燈、破敗的房屋、篷布支起的小攤……但那一切只是浮光掠影般,還未清晰就消逝不見。

太陽穴隐隐作痛,他擡手揉了揉,感到一點迷惑。

視野內分明只是一片迷霧,為什麽他能通過一簇燈光聯想到這些畫面?雖然是混血兒,但他從小在東方長大,何況那些古老的風格化建築早已被現代建設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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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西爾将這奇怪的現象認定為血脈中傳承下來的先祖記憶——要麽就是漫畫看太多了。

老實說他覺得後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西爾嘗試着舒展雙臂伸個懶腰,指節攀上棺材邊緣,觸手可及是一片粗糙的、甚至有些潮濕的木痕。

他打算扶着棺材站起來,沒想到一用力,那年代久遠的棺材木就“吱嘎”一聲斷裂,還在手心留下腐朽的黑色木屑。

西爾拍拍手掌,木屑混着灰塵簌簌掉落,他的目光随之穿過工裝褲褲縫,看見底下躺着的信封。

信封上蓋有紅戳,邊角微微泛黃。他抽出其中發脆的信紙,上方鋼筆墨跡寫的是一種奇異文字,不屬于印象中的任何一個語種,但西爾毫無障礙地讀懂了。

【這座小鎮迎來了毀滅。記得那座古堡嗎?一個宏偉的建築物。我的一生都在那個古老、布滿神秘文字,被陰影籠罩的地方。我發現了令人不安的線索,這座小鎮地下,似乎埋藏着某種難以置信、無人知曉的力量。我研究大量古籍、進行了大量儀式……】

後面的部分字跡已經模糊,只能看見最後一行。

【我請求你,履行你的權力,回來繼承并拯救這裏。帶這封信去找蘭斯洛特,他會幫助你。】

信封中還夾着一卷羊皮紙地圖,在面前自行展開。

地圖上繪有一個形狀詭異的稻草人,似乎代表他所在的位置,草人圖标朝北方向延伸出一條虛線,指引到繪有一座破敗古堡的地點,大約就是信中所說宏偉的建築物遺址。

這個地方與他原本生活的現代化都市完全不同,就這卷地圖自行展開的詭異行徑來看,恐怕還存在着魔法、巫術之類玄妙的設定。

假使普通人一睜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完全陌生世界的棺材裏,破破爛爛的地圖還會懸浮在半空自己動,恐怕不被吓暈也要一頭霧水陷入“我是誰我在哪我現在要幹啥”的困境。

但作為一個閱番無數,天馬行空,時常在夢中拯救世界的少年,面對這個嶄新的魔法世界,西爾滿懷期待地搓了搓手。

反正已經死過一次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三分鐘後,他跟随羊皮紙地圖的指引抵達古堡遺址。

曾經宏偉的建築物如今只剩廢墟,冷風拂起殘磚瓦礫中的灰燼,讓本就昏暗的天色更陰一層,只能隐約看見破敗的沙發上躺着一個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

男人臉上蓋着本書,長腿架過沙發扶手。

似乎是聽見西爾的腳步聲,他翻了個身,書本“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露出半張蒼白英俊的臉。

男人拾起書,行雲流水地起身,右手撫胸,左手背在身後,向西爾行了一個标準的執事禮:“主人。”

嗓音低沉悅耳。

西爾懵了懵:“?”

“我叫蘭斯洛特,是古堡的管家。”穿着妥帖白襯衣與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說。

“小鎮毀滅以後,我一直在這裏等待下一任主人。”他話音一頓,眼神示意那封信“也就是拿着這封信來找我的人。”

語言沒有障礙,西爾聽得懂他的話,但仍覺得哪裏不大對。

他這一路走來,目光所及盡是漫布荒草的野墳頭和棄棺,地方是挺大,但似乎沒什麽可繼承的財産,除非荒地底下還埋藏着寶藏。

似乎察覺到西爾的疑惑,蘭斯洛特的聲音再次響起:“主人,如果您有哪裏不明白,可以問我。”

聽見這個稱呼,西爾不自在地擺擺手,“我叫塞西爾,直接叫西爾也行。”

Cecil是他的英文名,至于中文名——由于西爾的父親姓塞,便直接起名為西爾,關系親近的人大多這樣稱呼他。

“是,塞西爾殿下。”蘭斯洛特依然沒有放棄敬稱。

考慮到異世界風土人情不同,西爾也懶得再糾正他的稱呼,只出聲問:“所以我繼承的就是這片……嗯,墓地?”

那他應該做些什麽?挖墳?還是守墓?

西爾想起他在原世界玩過一款名叫《守墓人》的游戲——怕不是要讓他從新鮮屍體上解剖肉和器官販賣到酒館去?

蘭斯洛特并不知道異世界來的主人腦袋裏的構想,他搖了搖頭,淡聲說:“原本是這樣的,但是……”

聽到“但是”,西爾立刻豎起耳朵。通常這個轉折語後邊,才是最重要的內容。

只見管家先生從衣兜裏取出一捆卷軸,“一天前,卡拉米鎮的男爵梅斯派人送來這卷強制收購令,假如三十天內無法交出規定的金額,這片土地将歸梅斯男爵所有。”

“哈??”西爾接過卷軸展開。

卷軸邊緣燙金,材質堅韌不易破壞,底部紅戳镂刻着權杖圖案。

“那是奧古斯丁帝國的徽章,也是皇室最高權力的證明。”蘭斯洛特說。

西爾點點頭,仔細閱讀上方的條款——強制收購令的大意為,授權梅斯男爵以三十萬金幣的價格購買這片土地,假使地主想要保留土地所有權,則需支付同等價格的金幣,取消收購令。

“???”西爾一腦袋問號。

自己的地,不賣還得付錢?

雖然他還不熟悉這裏的貨幣,但三十萬金幣,一聽就知道不是小數目。

他以為自己哪裏沒看清楚,又仔細閱讀一遍,确認上面寫的就是這霸王條款,才難以置信地問:“這什麽強盜邏輯?”

蘭斯洛特淡聲回答:“在奧古斯丁,貴族就是強盜。”

而這個素未謀面的梅斯男爵,就打算以這種強盜行徑奪走墓場的土地所有權。

西爾從小受公正法治價值觀熏陶,絕對屬于秩序善陣營,即便墓場不是即将繼承的財産,遇到這種事他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西爾手指用力一撕,那材質堅韌的收購令三兩下就成碎紙,燙金的部分還落下些許金箔。

蘭斯洛特注視他的動作,漆黑的眼睛被細碎金箔點亮。

“我不會讓他把這塊地搶走,不過——你能給我介紹一下情況嗎?譬如,這是哪裏?”西爾問。

他起碼得先了解這個世界的大致情況,才知道該如何對抗那個貴族強盜。

蘭斯洛特怔了怔,這才注意到西爾格格不入的打扮。

眼前的男孩穿着有很多口袋的黑色工裝褲(那在蘭斯洛特眼裏與馬戲團小醜肥大的褲子沒什麽區別),還有一頭天然的羊毛卷,密密匝匝地遮住了眼睛,直到風吹起他額前卷發,才露出漂亮清澈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

“我是說,這個地方叫什麽名字?”西爾以為他沒聽明白。

蘭斯洛特收回視線,“這裏是奧古斯丁與費迪南德接壤的國境線,沒有确切的地名,大概位于卡拉米鎮郊外……”

至于他們生活的這片大陸,被地質學者們稱作洛斯拉。

“咕嚕——”

話音戛然而止。

西爾清咳一聲,揉揉肚子,“它好像餓了,我是說,有吃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Lankirow的營養液~崽崽姓塞名西爾,所以後面基本直接寫西爾

設定靈感主要來自《守墓人》,《植物大戰僵屍》,《暗黑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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