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種田

如置物取物, 只有将靈氣分類引入、儲存, 在調動時才能事半功倍。倘若任由其雜亂無章地在氣脈中縱橫流動, 緊要關頭便難以迅速彙聚元素,也就不能發揮出術法應有的威力。是以《令五行》開篇就教修行者如何儲氣。

當這五色氣團鑽入氣脈後,甄微明顯感覺到體內靈氣的變化。它們明明總量未變, 卻瞬間變得規整有條理起來。

五髒皆對應五行,心屬火, 肺屬金, 肝屬木, 脾屬土,腎屬水。秘籍中總共介紹了兩種儲氣方法——

其一, 置氣于五髒周圍的氣脈,令其生中有克,克中有生,相輔相成。蓋論:造化之機, 不可無生, 亦不可無制, 天地之道, 方無窮已。

其二,流水不腐, 流氣不固。引氣不斷在身體中流動, 周而複始,保持氣的靈敏性,便大大可削減施法的時間。

她思忖片刻, 很快有了主意。

掐指作訣,疏引五元素順着氣脈前進,須臾後,完成一個小周天。

這是精細活兒,極其磨人心志,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甄微已經覺得神思倦怠。她掩去倦色,從其中抽身出來,剛停了幾息,就聽師父說:

“不錯,明日可以開始其他訓練了。”

脫離苦海連半天都沒有的苦命女孩心髒‘突突’狂跳,登時捂住眼睛,小心翼翼道:“都還沒休息呢…要不您再考慮考慮?”

程一真是個好師父,聽到她的請求,當真陷入沉思中。良久,重重點頭,十分贊同的模樣。

她唇瓣微張,迫不及待地想要舒一口氣。

“師父以為你怕苦怕累,哪裏知道你一心求學。好,便如你所願,不等明日了,下午就訓練吧。”

甄微的氣吐到一半,再也吐不出來,梗在胸口,塞得她直想哇哇大哭。

她哽咽了聲,艱難無比地開口:“師父真是善解人意…徒兒好生歡喜。”

手上忍不住加大力氣,那裙擺被她攪在一起,皺巴巴地展開,又亂糟糟揉作一團。

程一注意到她的穿着,眼珠往下轉了轉,道:“去換身衣裳,待會兒要幹活的,穿裙子可不方便。”

幹、活!

要不是顧及形象,甄微火速給他表演一個原地暴斃。

她哭喪着臉應了聲,小心肝涼飕飕的,連飯都吃不香。看着眼前那桌做工精細的珍馐玉食,沒有半點兒食欲,心不在焉地扒拉幾口,便回去房中,換上一身‘勞動人民’的裝束。

短衣長褲,頭發高高束起,腳踩黑色長靴。怎麽看怎麽英氣逼人,怎麽瞧怎麽前途堪憂。

但這時她還藏着幾分僥幸,總覺得自己勉強也算朵嬌花,師父又一副風度翩翩模樣,不太可能下狠手折磨人。

那甄微是什麽時候開始感到絕望的呢?

是從看到眼前這片農田開始的。

一望無垠,廣袤至極,一言以蔽之:壯闊!

而她的心情:慘淡、低落、恐慌,以及懷疑人生。

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一旁仙風道骨的中年大叔,悻悻笑着:“師父,徒兒知道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您不用特地帶我來觀摩…”

“不是觀摩,你要在這兒幹活。”程一手裏提着把鐵耙,瞥她眼,繼續說,“接下來的日子,你就負責把這片土松松。”

說罷,對她挑眉:“工具拿走。”

甄微咽口水,眼神上下游移,讷讷道:“它好像比我矮不了多少…”

好家夥這麽大,哪個嬌滴滴的小女子拿得起來!

程一微笑:“你倒是提醒為師了,從明早起給你多添些牛乳,這樣可好?”

好,好得很。

她抵住舌根,抑制住即将蔓延開的悲傷,認命地走過去,準備接耙。心裏不斷念叨着:完了完了,這下真成八戒了。

人家那好歹還是九齒釘耙,神仙物什,她倒好,拿個破銅爛鐵,連豬八戒都不如。

師父見她神游天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緩緩道:“小丫頭,你不用心,是要吃苦頭的。”

啥?

甄微一邊不解,一邊伸手去拿工具。

他将鐵耙輕飄飄舉起,随意往她手裏一擱。

噔——女子腳下踉跄,毫無防備,差點沒摔個狗啃泥。

“師父…”她氣急敗壞,眼神幽幽,“您是要我用它來松土嗎?”

程一點頭,理所當然地說:“想尋一把趁手的耙太費勁了,為師為你找遍能工巧匠,好不容易才制成這把百斤鐵耙。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一百斤有多重?

這麽說吧,等于兩桶飲用水,兩袋大米,三個小學生的書包。

誰能扛得住?就問誰能扛得住!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阿微下得苦工,鐵杵都能磨成針,何須擔憂此事?”程一打個呵欠,松開手,任那鐵耙往女子方向倒去,“為師昨晚一直在你師叔那兒督工,天亮才得空打了個盹,現在我準備回去補個覺,乖徒兒好好努力,師父對你很是信任,是半點都不擔心的。”

她使盡渾身力氣才能不讓鐵耙倒下,聞聲,心如死灰:“是,我會努力。”

她甄微要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訴全天下的人,用愛可以發電,用信念能夠改變世界。

生活這個老雞母,我來給你松松土。

來吧,風暴!

自信滿滿,雙臂一振,俯身去拿鐵耙。

咔嚓……

“啊啊啊啊啊!”她慘叫一聲,兩手扶着腰,淚流滿面,“腰,腰,腰扭到了。”

到底是她給生活松土,還是生活送她入土?這是個問題。

女子蹲在地上,愁眉苦臉地看着鐵耙。

它威武地靠在牆角,顯得那麽高,那麽大,周身閃爍着金屬獨有的冰冷光澤,該死的冷峻迷人。

她發誓,自己絕對用了吃奶的勁兒,可就是擡不起來。

廢話!讓你提起個一百多斤的大活人當棍子舞,你能行嗎?不能啊。

整整三天,她都像個傻子一樣蹲在這兒和它大眼瞪小眼。彼此都快看出感情了,鐵耙哥哥還是不肯就範。

連農具都提不起,她還松個錘子土。

“實在不行,用手刨?”

這個想法剛浮上心頭沒兩秒,甄微便吓得直搖腦袋。

算了算了,這片田少說也有半個操場大,讓她純手動,這雙纖纖玉手不變成紅燒豬蹄才有鬼。

愁人吶…

她生無可戀地捧起臉,仰望頭頂灰蒙蒙的蒼穹。

想她如今身嬌體軟,柔韌性好得沒話說,分分鐘可以上場表演藝術體操,腿能舉到頭頂去。怎麽這體力就弱得跟個小鹌鹑似的呢?

力氣小了,幹啥都不得勁。

劍吧,舞不動。拳頭吧,像棉花。現在連個農具都舉不起,實在丢人。

甄微捶捶腦袋,把牙一咬,把心一橫,眼底忽的燃起簇火苗。

沒力氣?那就練!

誰天生就是個舉重運動員?

今天努力鍛煉夠,明天手上長肌肉。走起!

她絞盡腦汁回想了下健身房裏別人是怎麽練體能的。無奈她既窮又懶,壓根沒去過幾次健身房。甄微只能憑她多年的觀影經歷,結合想象,為自己量身制定了一套魔鬼訓練大法。

說幹就幹,絕不含糊。

條件有限便就地取材,荒山裏別的不多,石頭俯拾皆是。翌日大清早,甄微綁着頭巾,背上背簍,進山去采石。

精挑細選,找了十幾塊又大又沉,一看就很健美的石頭,把它們統統丢進背簍,豪氣萬丈地起身。

咦?再起身,

還是紋絲不動。

她閑适自若的表情逐漸龜裂,稍後,假裝淡定地哼起小曲,把背簍裏的石頭丢出去大半,只留兩三塊在裏面。

這次總算背得動了。

來回五六趟,才把她那些健美的石頭先生全部帶回來。

此後,甄微每天天不亮就爬起來,先去山裏背石頭,等她往返兩次後,再在院兒裏練‘舉重’:一手一塊‘巨石’,準備把它們當啞鈴使。

結果她發現還是高估了自己,這壓根舉不起嘛!

“…我竟然這麽弱。”

她知道自己弱,但不知道可以弱到這種程度,當即失了言語,只剩白眼。

退而求其次,先雙手托石。

每日咬着牙堅持數個時辰,回屋時,總是大汗淋漓,雙腿發抖,幾乎連站都站不起來,險些要爬着進去。

日升日落,月出月沒。

從兩只手到一只手,從一塊小石頭到兩塊大石頭,從兩個時辰到四個時辰,從半筐變整筐。

一個月後,甄微提起了鐵耙。又一月,揮動自如。

磨刀不誤砍柴工,在她能夠使用農具以後,耕地速度飛速提升,沒過多久便将那片地松得爹媽都不認識。

程一來驗收時,沒有看土地如何,而是先捏了捏她的手臂,驚喜萬分道:

“好硬!”

甄微如被雷擊,剎那間,一臉菜色。

她最怕的就是練出肱二頭肌,現在果然在金剛芭比這條道上越走越遠了嗎…雅蠛蝶,不要啊!!

師父沒注意到她那低落到吐魯番盆地的心情,興致頗高地四處張望,将田地仔仔細細檢查一番,旋即誇贊:

“雖然動作慢了些,但地還是松得很好嘛。阿微,師父那兒還有一片花田,你看?”

“不,我不看。”

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聽到耕田兩個字,再也不想!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來晚了555,謝謝各位留評、看文、送營養液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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