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場大醉。

顧平寧第一次真心覺得,酒是個不錯消遣,至少讓她夢裏什麽都有。

就是次日的醒酒過程有些痛苦。

顧平寧捏着鼻子灌下醒酒湯,覺得嘴巴和舌根都不是自己的了,連連塞了兩顆蜜餞才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

“紅纓,這醒酒湯……不是,那是什麽?”

床頭的盤口瓶中插着一束從未見過的花,嫩黃色的五角形花瓣一層疊套一層,就像是無數個相同形狀的星星落入了同一個輪廓,擠擠攘攘堆砌地快要滿溢出來。

“好漂亮的花!”顧平寧隐隐約約聞到淡淡的香味,奇怪道,“這是什麽花?以前從未見過。”

紅纓心情複雜,收拾湯碗的手一頓,才假裝若無其事道:“是安王殿下送來的。”

“安王?”顧平寧又想起那只滾圓的玉雕兔子,“他一大早送束花過來幹什麽?”

“奴婢不知。”

顧平寧察覺出一點不對勁來,看着這個自小和自己一同長大的侍女,詫異道:“紅纓,你不喜歡安王?”

這可稀奇了。

紅纓也不過見了安王兩次,也沒和對方有什麽交集,怎麽突然有如此抗拒的情緒?

紅纓低着頭,聲音悶悶:“奴婢不敢。”

“你之後可要是和我一起去安王府的,這其中的是非緣由,總該提前告訴我吧?”

“奴婢沒有讨厭安王,奴婢只是知道小姐讨厭京城,讨厭不自由。小姐你那麽聰明,這事、這事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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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紅纓話裏的哭腔,顧平寧又想嘆氣了,她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個兒非得少白頭不可。

“紅纓啊,我昨個兒哄了母親又勸了哥哥,晚上還和飛葉大醉了一場,現在你還想我繼續哄哄你嗎?”

“奴婢是覺得小姐委屈,您前兩天還那麽開心……”

“好啦,之後也會開心的。這花不錯,找人好好侍弄着,改明兒我問問安王叫什麽名。”

和紅纓同樣不開心的還有宮裏的貴妃娘娘。

“嘉靖你說這顧家到底在想什麽?把康健有本事的二姑娘如此低嫁,他們瘋了不成?還有陛下,平常最是疼六皇子,現在竟然舍得讓他去娶那位腿瘸的大姑娘?本宮真是看不懂了。”

五公主其實也一頭霧水。

前些日子她母妃替四皇兄看上了顧平玉,她也放下面子隔三差五地往顧府跑,又是送禮又是約玩。結果可好,昨日顧府傳出消息說顧平寧早有婚約,對方竟然還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

這也就算了,反正她皇兄娶不到顧平玉,大家一起娶不到。

可誰能想到這賜婚聖旨一下,顧平寧突然成了安王妃。這繞來繞去,顧家到底是和皇家結了親,卻是兩個誰也沒想到的人。

“母妃您不必多慮。我看那顧平玉性子跳脫的很,和四皇兄不一定合得來,您給四皇兄再仔細挑挑就是了。”

“哎,怎麽可能還會有比顧家的女兒更合适的?那可是大越的鎮國将軍之女啊!你四皇兄終日裏舞文弄墨,本宮是想給他找個能靠得住的岳家啊!”

顧平寧自然不知宮裏有人納悶上了顧家兩個女兒的婚事。今個兒府裏所有人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她心裏煩悶,難得生了出門的心思。

說起來她雖在京城待了六年,但一向深居簡出,對京城倒是說不上了解。

“聽說茶館裏最近的說書很有意思,紅纓,我們去看看吧。”

顧平寧的輪椅頗為顯眼,剛一進門就引的不少人這邊看過來。

“喲,這不是我們新鮮出爐的安王妃嗎?”

這熟悉又惹人厭的聲音,顧平寧一擡頭,果然看到關家的那位大小姐正坐在二樓的雅間,倚着窗往下看。

顧平寧覺得自個和關心闵簡直是孽緣,她多難得才出一回門啊,這竟然也能撞上。

“怎麽,剛賜了婚,平寧縣主就看不上我們了嗎?”

關心闵不依不饒,顧平寧自然也不是個受氣的性子,聞言掏出手帕咳了兩聲,眼見關大小姐臉都白了,才慢條斯理道:“關姑娘原來知道我是縣主啊!”

這話聲音不大,剛好能讓二樓的各位聽見。

根據大越的禮法,這裏沒有封號的高門貴女,都需要朝顧平寧行禮。

關心闵受不得這氣,“噌”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伸手指着氣鼓鼓道:“你……”

顧平寧無辜淺笑。

“心闵。”雅間裏另一個女子低聲勸道,“你何必跟她争這一時長短,來日方長啊。”

這聲音也耳熟,可不就是當初賞菊宴上和關心闵這二傻子一起傳她妹妹謠言、最後卻在整件事中消失無蹤的黃衣小姐嗎?

不過聽這意思,這兩位還盯着太子妃的位置,甚至是勢在必得啊。

顧平寧忍不住從頭到腳掃了關心闵一眼,只把對方看得全身發毛,忍不住後退一步,色厲內荏道:“你、你幹什麽?我這就行禮,我告訴你,你別想抓我的小辮子!”

真的,腦子是個好東西。看關心闵這個樣子,顧平寧竟然開始理解威寧侯為一己私憤朝軍資伸手的神奇腦回路了。

“哼,見過平寧縣……當心!”

關心闵尖叫出聲,鋒銳的利箭閃着銀光直射向輪椅上的顧平寧。

紅纓飛撲上前,卻還是晚了一步,眼睜睜看着看利箭逼近。

“小姐——”

電光火石間一道劍光閃過,鋒芒外露的箭頭從中間被劈成兩半,掉落在地上。

一生黑衣的飛葉如同天降神兵,穩穩擋在顧平寧的面前。

“小姐小姐,你怎麽樣?”紅纓被吓得差點哭出來,只差那麽一點點、一點點就……

“我沒事。”顧平寧盯着地上的箭頭,又轉過去去看匆匆跑下來的關心闵,低聲對紅纓吩咐道,“你去找我爹爹,請他過來一趟。”

“可是……”

“有飛葉在,我沒事的,你快去。”

紅纓看着一人一劍擋在自家小姐前的身影,跺了跺腳轉身而去。

急急跑下來的關心闵覺得這顧平寧簡直是衰神體質,可這人要是再次在她跟前出了事,京城的流言唾沫能活活把她淹死。因此她此刻着急地真心實意,可不等她靠近,一柄冷冷的長劍便指向她的胸口。

關心闵氣急:“顧平寧,你這什麽意思?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對我動手?”

“還請關姑娘見諒。”顧平寧拿帕子半掩着臉,語氣虛弱,“這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朝我放暗箭,我這是害怕啊!”

“你!”關心闵忍不住上前,又被鋒利的劍鋒逼退,憤憤不平,“你竟然懷疑是我?”

不,我覺得你并沒有這個腦子,能賊喊抓賊還演的如此理直氣壯。

顧平寧回想着剛剛那支箭射過來的方向,懶得理會這喳喳嚷嚷的關大小姐,于是無比熟練地掩嘴:“咳咳咳!”

“怎麽回事?平寧你沒事吧?”

這急沖沖的聲音,顧平寧擡頭,果然是神色緊張的安王殿下。

飛葉可不管這麽多,劍鋒轉了個方向一步不讓。

藺耀陽臉上慣常的嬉笑聲色早已經不見,甚至沒擡頭看一眼,直接拔劍格擋。

“飛葉,這是安王殿下。”顧平寧自己推動輪椅往前,見飛葉依舊沒有收劍的意思,不得不使了個眼色,才溫溫和和道,“殿下怎麽過來了?”

藺耀陽見人好好的沒受傷才松了口氣,把劍收回劍鞘:“我在外面碰到你的侍女慌慌張張,說你遇刺了。你怎麽樣,可有吓着?”

剛剛聽到這消息差點沒把他吓死,昨天才賜婚得到媳婦兒,今天竟然就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來當衆上演一出刺殺,簡直豈有此理!

顧平寧蒼白着臉搖頭:“我無事。是暗箭,就在地上。”

被劈成兩半的箭簇孤零零掉在地上,藺耀陽只看了一眼就怒不可遏,猛地轉頭去看關心闵:“關家……”

“殿下,此事還需慎重查清。”顧平寧打斷話,“紅纓去找我爹爹了,此事還望殿下一同幫忙。”

“此事我當然要查到底!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暗中搞鬼?”藺耀陽說這話時,眼神銳利地掃過關心闵。

狀況外關大小姐終于後知後覺發現事情不對勁了,目光慢慢挪向地上的箭簇,随即發出不敢置信的聲音:“這、這怎麽可能?”

“這上面怎麽會有我關家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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