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有熊——快去救顧平玉——快去——”

秋錦西的喊聲讓顧平寧當場變了臉色,喚來紅纓推着輪椅就要往林中沖,卻被胡瑾死死攔住了。

“縣主,縣主,我這就進去看,我有武藝在身,你好好待在這。”胡瑾一邊按住輪椅一邊對秋錦西高喊,“你在這陪着縣主,我去去就回!”

胡瑾聽秋錦西說了方位,便騎着馬帶侍衛沖進林子。

秋錦西牢牢記着好友的囑咐,勉強掩下慌亂之态寬慰道:“你、你別擔心,顧平玉身手那麽好,一定沒事的。”

顧平寧在一瞬間的慌張後已經冷靜下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進去了也無用,還要人分神護着她,因此只吩咐紅纓跟過去,自個兒對着秋錦西冷聲問道:“到底怎麽回事?還請秋姑娘細說。”

這一瞬間秋錦西忽然覺得這個嬌嬌弱弱的顧大姑娘不太一樣了,但這個時候她也顧不上這些,只将所見之事細細道來。

“我到之時,正看到一頭黑熊撲向姜姑娘,眼見姜姑娘就要命喪熊口,是顧二姑娘跳出來擋了一下。”秋錦西怕顧平寧着急,又急急忙忙補充道,“顧二姑娘武藝好,并沒有受傷。那姜姑娘看着嬌滴滴的,身手竟也不差。我當時想上前幫忙,是顧二姑娘提醒我趕緊出來找人幫忙。”

“這麽說的話,現在是姜阮和阿玉一起在抵抗那黑熊?”

“是。”

顧平寧問了這一句後就沒再開口,只是不停地用手指無規律地敲擊輪椅扶手。

胡瑾帶着侍衛已進去不少時間,林中不斷有參加圍獵的貴女出來,只是久久不見顧平玉和姜阮。

顧平寧近來已經少有這般心浮氣躁的時候。

她知道自家妹妹騎射武藝出衆,又是在戰場上真槍實戰歷練出來的。可現在一頭原不該在這獵場出現的黑熊,再加上一個有前科又不知道存了什麽心思姜阮,她實在是放心不下。

就在顧平寧快要維持不住臉上冷靜的表情時,顧平玉終于被胡瑾和姜阮一左一右扶着從林中出來。

顧平玉青色的騎裝上全是大灘大灘的血跡,遠遠瞧去觸目驚心。

Advertisement

顧平寧只覺得心髒都停跳了一瞬,急急忙忙迎上去,連聲音都不穩了:“阿玉你怎麽樣?傷着哪了快讓我看看!”

“阿姐別擔心,只是熊血,不是我的血。”顧平玉還有心思咧着嘴笑,“我可是沒有辜負阿姐的期望,獵了一個大家夥回來呢。”

都已經是這幅狼狽的模樣了,還敢用這般邀功的語氣嬉笑,顧平寧心下無奈,只是還沒開口就聽到胡瑾焦急道:“縣主,顧二姑娘後肩被熊爪傷着了,流了不少血,怕是傷的不輕。”

顧平寧原本見妹妹還有心思調笑,剛剛松了一口氣,此刻聞言心又瞬間緊張起來。

見顧平玉還敢轉頭去瞪說話的胡瑾,顧平寧簡直要被氣笑,一邊查看傷勢一邊心疼道:“已經讓人去請大夫了,但現在還是先把傷口處的衣料除去,免得傷口和布料結了痂更受痛楚。”

跟過來秋錦西弱弱舉手道:“我懂些醫術,我來吧。”

顧平玉敗在自家姐姐擔憂的目光中,乖乖跟着秋錦西去了營帳。

倒是顧平寧走前看了默不吭聲的姜阮一眼,見人低着頭仿佛被驚吓到的模樣,又想到阿玉肩上血淋淋的傷痕,頭一回沒忍住心中悶氣冷言道:“姜姑娘最好別讓我查出今日之事是你動的手腳!”

言罷也沒去看姜阮的臉色,自己推着輪椅進了營帳。

秋錦西手腳利落,一邊拿剪子去剪顧平玉肩上被血浸透的衣料,一邊輕聲道:“這傷口不淺,會有些疼,你忍着點。”

顧平玉咬着牙沒出聲,除了額頭上的冷汗,沒露出一點痛楚的表情。

見到這一幕的顧平寧忍不住擔憂自家妹妹,不會也像自己這般失了痛覺吧?

顧平寧心中念頭劃轉,沒想到顧平玉見顧平寧進來臉色大變,不顧還在流血的後肩,急急忙忙去拿一旁的披風披上,動作之急切差點劃到秋錦西手上的剪子。

這險些又被傷到的模樣看得顧平寧心驚,推着輪椅上前去解披風,冷着臉低聲喝道:“阿玉你鬧什麽!肩膀不想要了!”

顧平玉拽着披風不肯松手,見顧平寧真動了氣,才讪讪道:“阿姐你怎麽進來了?我真的無事,這兒血腥味重,阿姐還是先出去吧。”

顧平寧不知她鬧什麽別扭,見人遮遮掩掩不顧傷口的模樣,懶得再說,直接從秋錦西接過剪刀:“阿玉這是想我替你處理傷口?不過我手下可能沒個輕重。”

這話聽的讓顧平玉連連搖頭,只能背對着轉過身去,不情不願地解下披風道:“還是請秋姑娘來吧。”

顧平寧将剪刀重新遞過去,見自家妹妹還時不時地偷瞄自個兒,一邊轉過輪椅靠近,一邊無奈不解道:“阿玉這是怎麽……”

話說到一半顧平寧就愣住了。

與她一般模樣的,還有剛剛拿剪子剪開顧平玉後背衣料的秋錦西。

只見一條狹長的疤痕貫穿了顧平玉整個後背,從右肩起始,一直延伸到左腰。

是刀傷,又深又狠的一道刀傷。

顧平玉皮膚白,後背又常年不見陽光,更是白的如同羊脂玉一般。而這條足有一臂長的疤痕就像是美玉上的裂痕,毀了一件稀世珍寶,讓人觸目驚心,又讓人心生不忍。

“這、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顧平寧只覺得聲音幹澀的差點說不出話來,她擡眼去看還掙紮着試圖遮掩的顧平玉,“你怎麽從未告訴過我?”

這樣可怖的傷痕,足可見當初顧平玉傷的有多重,必定是累及性命,可她竟是一無所知。

她的孿生親妹妹啊,命垂一線的時候她在做什麽?是賞花品酒,還是翻書閑睡?

顧平玉就是怕自家姐姐露出這般紅了眼梢的模樣,才聯合家裏人死死瞞着這事。現下眼見實在遮掩不過去,只能故意用輕松的語調說道:“是去年的事情了,阿姐別看我受了一點小傷,我可是取了蠻國将軍的一條性命呢!”

是了,顧家的明珠便是由那一戰成名。

當年年僅十五歲的顧平玉領一小隊奇襲,于大軍之中射殺了敵軍的右将軍,自此名動三軍,傳出虎父無犬女的美談。

但當時顧平寧聽到消息時有多欣喜和自豪,現在看到這條要命的疤痕就有多心疼。

她們家恣意明豔的阿玉啊,不該是像現在這樣慘白着臉神色虛弱,如同一塊碎有裂痕的美玉。她應該永遠笑容明亮,神采飛揚,就像真正的明珠那般,永遠熠熠生輝。

胡瑾看到這傷痕也被驚到,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她加快動作替顧平寧包紮好,又将披風替她系好,便匆匆退出營帳,将這地方留給這對姐妹倆。

許是顧平寧此刻的臉色實在太過難看,顧平玉也忍不住收了輕笑的語調,低聲道:“阿姐別這樣,行軍作戰哪有不受傷的,我都已經好了,真的沒事了,你別擔心了。”

“你這肩頭還滴着血,哪裏沒事了?”顧平寧拿帕子替妹妹擦去額頭的冷汗,終于收斂了紛繁的情緒,轉而問道,“今日之事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原本存了什麽念頭,又出了什麽岔子?”

“我原本就是想吓唬吓唬姜阮。我知道這林中有一頭野豬,于是撒了些東西在姜阮身上。姜阮頗有些功夫,我又一直跟在她身後,出不了什麽大事。”顧平玉也覺得這事古怪,頗為不解道,“這獵場中不該有熊的,還是如此兇悍的黑熊。我當時跟在姜阮身後,就見那熊直直撲向她……”

顧平玉說到這不好意思地去看顧平寧:“我知姜阮曾害過阿姐,可當時情況緊急,我還沒多想呢,人就、就已經沖出去了……”

結果弄到最後姜阮毫發無傷,倒是她被熊撓了一爪子,害的阿姐如此憂心,簡直讓她不知道如何吐槽自個兒。她原本是想替阿姐出氣的。

顧平寧伸手替顧平玉理了理額前的碎發,眉眼溫柔輕笑着道:“我知道,你若能眼睜睜看着她命喪熊口,也就不像是我們家的阿玉了。”

“只不過你受傷,可是姜阮從中動了什麽手腳?”

“其餘的我不知,但擊殺黑熊的時候她出了不少力,若非她身手不錯又一直牽制黑熊,我只怕是不止受這點傷。”

顧平寧又問了兩句,見顧平玉除了失血臉色蒼白,竟沒露出一點痛楚的模樣。

剛剛心裏疑惑一直盤旋不去,顧平寧忍不住偷偷摸摸上手,在顧平玉後肩上輕輕戳了一下。

顧平玉一下子沒防備,忍不住疼地倒吸一口冷氣,轉而一臉茫然地看着自家阿姐。

“咳。”顧平寧不好意思地撇看眼,對着自家妹妹不解的小眼神,也沒法解釋自己幼稚的舉動,只好勉強端着長姐的架子道,“讓你自個兒漲漲記性,別以為自己當真刀槍不入,什麽事情都敢攔在前頭。”

語罷又嘆了口氣:“今日之事應當是沖着姜阮來的,卻連累你遭受無妄之災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