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顧平寧其實沒有透露太多,不是她信不過太子,而是這件事情深究起來,必定繞不開先皇後。
太子或許可以不顧及姜氏旁系,但若是從她口中聽到當年姜家為了推先皇後上位勾結雲皓舊族之事,不知會在心裏留下什麽刺,還不如讓這位太子殿下親自去查當年的往事。
因此顧平寧只是略略暗示姜阮的死背後有雲皓暗樁的手筆,之後就不再多言。
“平寧縣主似乎跟孤想象的不太一樣。孤倒是好奇,你是從何處得知如此隐秘之事?”太子看着端坐在輪椅上神色平靜的顧平寧,忍不住憂心起自家掏心掏肺的傻弟弟,“宮中徹查姜阮之死數日,竟然還沒有深居顧府的平寧縣主了解其中詳情。”
顧平寧假裝沒有看到太子眼中不加掩飾的懷疑,推着輪椅來到桌邊,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個,皇兄,我大概知道為什麽。”藺耀陽一直安安靜靜坐在一邊,此時卻不得不開口插話道,“姜阮死前曾經把一封密信交給平寧,想來這雲皓之事是在信中提到的。”
“密信?”太子殿下這一會兒對自己傻白甜的弟弟十分不信任,反問道,“既是密信,小六你為何得知?是平寧縣主告訴你的?”
“不,那信是姜阮托我轉交給平寧的。”
藺耀陽看了一眼在一旁淡定喝茶的顧平寧,簡單敘述了當日之事。
眼見太子殿下還要開口,顧平寧放下茶杯幽幽道:“信我已經燒了,也不要問我裏面的內容。太子殿下若還有疑惑,可以去顧府找我兄長。”
還在埋頭查獵場之事的顧含光狠狠打了兩個噴嚏,尚不知自家妹妹坑哥坑的多麽熟練,二話不說就把一頭霧水啥也不知的親哥哥給賣了。
送走了太子殿下,後知後覺的藺耀陽終于發現顧平寧今天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怎麽說呢,就是他未來王妃今日的氣場未免太強了些,仿佛一下子從好欺負的小白兔進化成了掌控全場的王者。
王者本人此時正從太子送來的一堆東西裏找到兩本書,不緊不慢地翻了翻,然後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我之前請殿下打聽當年雲皓進宮為妃的那位公主,敢問殿下是否有消息了?”
“當年雲皓确實有一位公主進了宮,被封作靜妃。”
藺耀陽雖然不知顧平寧為什麽突然要打聽這些往事,但依然任勞任怨地滿宮亂竄,去了貴妃宮裏東拉西扯套話不說,還連夜去郊外找了當年在先皇後身邊貼身服侍的嬷嬷,倒是确實問到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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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當年的靜妃是個性子爽朗之人,但奈何她是異族的公主,在宮內并沒有什麽能說得上話的人,只有母後不計較身份和她相交。”
顧平寧聞言若有所思:“這麽說來,先皇後當年與靜妃交情不錯?”
“嬷嬷說我母後和靜妃交情确實不錯,之後兩人又幾乎同時有孕,更是聊得來,經常在一起說話。”
藺耀陽見顧平寧的目光雖然還在手中的書上,但已經很久都沒有翻頁,顯然正聽得認真。
“我從未聽說過宮中有一位靜妃,想來人已經不在了,你知道靜妃是怎麽死的嗎?”
“當年雲皓戰敗,成為我大越的附庸,可雲皓一直不安分,私底下小動作不斷,意圖通過靜妃謀害父皇不說,甚至在邊境再度挑起戰争。父皇盛怒之下,派兵鎮壓了雲皓,殺了雲皓王族。當時懷有身孕的靜妃聽到消息後又驚又怒,生産之時一屍兩命,母子均沒有活下來。”
“你說靜妃和先皇後幾乎同時懷孕,不知是哪一位先生産?”
“很巧是同一天發動。”
顧平寧聽完這一句便安靜下來,右手無意識地摩挲着一串佛珠。
藺耀陽眼尖,認出那正是自己貼身帶了多年的、後來又轉贈于顧平寧的那一串。
這一個發現似乎給了藺耀陽一點勇氣,讓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問出了一直隐隐藏在心底的疑問:“平寧,你是真的願意嫁給我嗎?”
顧平寧顯然被這突兀的問題問住了,擡起頭來迷茫地看着藺耀陽,恍惚間仿佛想起自己在被賜婚後也問過對方同樣的問題。
當時他是怎麽回答來着?
“我……”
“阿姐——”顧平寧剛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被一道急匆匆的聲音打斷,“阿姐你怎麽樣了?有沒有凍着啊?我都沒來得及帶東西過來——”
正是收到顧含光消息、匆匆忙忙從胡府趕來的顧平玉。
“阿玉你過來了。”顧平寧推着輪椅行到牢門前,掏出帕子遞過去,“跑這麽急做什麽?”
“哥哥派人傳信說你讓我過來,我聽到後就着急趕過來了啊!”
天知道顧平玉聽到自家姐姐突然入了大理寺時心裏有多麽惱怒,然後顧含光又急急派人來胡府說她阿姐指名讓她去探監,當下就急的她一路飛奔過來,生怕是她阿姐有危險等着她去救命。
“哥哥真是的,我分明說讓你傷好些了再過來。”顧平寧在心理吐槽了一句自家哥哥,而後繼續道,“你既然過來了,就和我說說我請你幫的忙怎麽樣了?”
“幫、幫忙?”顧平玉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阿姐你是說姑姑和胡家二公子的事?”
“是,可問出什麽?”
“姑姑當年嫁的匆忙,确實內有隐情。”顧平玉瞟了坐在桌旁的安王一眼,上前一步湊到顧平寧的耳邊低聲道,“據說當時姑姑是未嫁先有孕。”
顧平寧也被這消息驚了一下,回想起自家姑姑那感性又愛哭的性格,一時也猜不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只好也壓低了聲音問道:“是兩情相悅?”
“這我不知,但聽胡瑾說,他二叔當年仿佛是有心上人的,是胡老夫人娘家的表妹,不曾想後來卻猝不及防地娶了姑姑,因此胡老夫人一直不喜姑姑。”
顧平寧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對自家妹妹囑咐道:“你後肩的傷還沒好完全,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阿姐你在這裏……是姜家搞的鬼是不是?”
“好了阿玉,我在這吃好喝好的,你安心回府,也告訴娘親和姑姑,不用為我擔心。”
顧平玉依依不舍又滿懷擔憂的離開了,顧平寧開始整合這些天得到的消息,進入了旁若無人的頭腦風暴模式。
不曾想一道帶着絲絲猶豫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你還沒有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差、差點忘了還有個安王眼巴巴等着。
顧平寧衣袖裏揣着那個傻兮兮的小白兔玉墜,手腕上纏着那串據說能夠強身健體的佛珠。
她看着眼前這個明朗又簡單的少年,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最終也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如果說我一定要嫁一個人,那個人便只會是你。”
這一句話說的頗有顧平寧慣常的風格,先露七分,再留三分。
藺耀陽聽後低着頭不說話,也不知道自己在琢磨什麽。
“我也曾問過你這個問題,當時你回答的很快很肯定。”顧平寧的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輪椅上的把手,“但現在你應該也發現了,我可能和你當初想的有一點點不一樣。”
确實,藺耀陽的喜好與當下的主流審美截然相反,他少年心性,一貫喜歡外貌柔弱、性子中又帶一點堅韌的美人。
當初他幾次見到顧平寧,這位顧家的大姑娘無一不是端的弱柳扶風的嬌怯姿态。而更難得的是,這位模樣嬌弱的美人又心存大義,在西湖邊上面對五公主的步步相逼時不卑不亢,即使因為腿疾長坐輪椅也不見絲毫的頹喪之情。
這一切都完美又精準地踩在藺耀陽的萌點之上,因此他才去告知昭武帝自己的心意。
當然不能否認的是,他确實因為偷聽了父皇和皇兄的談話,存了一點點幫自家皇兄的私心,但對于這一場婚事的真正緣由,更多的還是他怦然心動的歡喜。
但自從賜婚後,顧平寧身上着實發生了太多事情,藺耀陽就是再遲鈍再想假裝視而不見,都能察覺出自己的未婚妻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從第一次被刺殺時就出乎意料的鎮定,到寺廟之事中撒謊為飛葉遮掩,再到後來西茗湖落水事件裏條理分明的步步反擊,包括今日突然被下獄時的不慌不忙、還能反過去安慰顧含光的冷靜自若,都無一不顯示出顧平寧并非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嬌弱美人。
但怎麽說呢?
就是你遇見了你的理想型,你開始喜歡上她,可在逐漸相處中才發現她和你曾經的理想型越來越遠。
直到這時你才發現,自己喜歡的是那個人啊,和像不像理想型一點關系都沒有了,喜歡她,只因為她是她啊。
這就是安王殿下逐漸轉換的心态,嬌弱無依的顧平寧也好,運籌帷幄的顧平寧也好,自己喜歡的,就是這個人了。
可現在的問題是,他是百分之一百确認自己喜歡顧平寧沒錯了,但、但人家似乎并沒有對自己心動的意思啊!
皇兄啊,父皇母後啊,你們弟弟/兒子的感情之路好像出了一點點問題——
作者有話說:要、要開始寫感情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