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絕世之念(三)

陳致大急:“等……唔!”

王為喜直接掏出手帕塞在他的嘴裏。

“噗……噗, 呸!”陳致用舌頭将手帕頂出來, “是真是假, 等你見到容韻就知道了。”

王為喜讓人用繩子将容韻的嘴巴綁起來。

陳致見狀,肩膀微微聳動,袖中刻着迷魂陣的彈珠滾到手中, 瞬間将周遭的人用陣法避開,然後一門心思地往外沖。沖出芙蓉山莊,他收起彈珠, 東張西望了一圈, 正想找人解開繩子,就被後面一股巨大的沖擊力抱住了。

容韻從後面緊緊地抱住他, 聲音哽咽:“師父!我找不到你了。”

抱着他說找不到,和坐在家裏喊沒人, 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陳致聳了聳肩膀:“回家再抱,先把繩子解開。”

容韻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悶悶地說:“回家你就不給抱了。”

“……快解開。”

容韻戀戀不舍:“這樣的師父想抱就抱,真好。”

陳致想着王為喜還在找他們,湯煊也不知如何了, 見他黏黏糊糊得不幹正事兒, 心頭火起:“你到底放不放?”

臉色容韻還是會看的,當下利索地解開了陳致的繩子。

陳致拉着他,跑出一百餘丈,穿過人聲鼎沸的街市,拐入僻靜狹小的巷子, 才停下來問:“你是怎麽出來的?”

容韻不着痕跡地瞄了眼依舊交纏的手,身體微微靠過去,委屈地說:“師父和王為喜單獨進門之後,黑甲兵就動手了。我在外面叫了師父好多聲,師父都沒有理我。等我沖進門去,師父就不見了。”

“我沒想到王為喜會用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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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就是師父丢下我的後果!”容韻自覺地跟上一句。

陳致說:“後來呢?”

容韻見好就收,繼續道:“湯煊準備了暗道,叫我一起撤退。我假裝跟進去,趁他們不注意又出來了。沒有師父,我哪裏都不會去的。”

“你怎麽找到我的?”陳致好奇,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從哪裏出來,容韻如何知道。

容韻說:“黑甲兵追着湯煊去了地道,我跳到屋頂上找師父……我找了很久呢。師父和他談了什麽?為什麽還玩起捆綁起來了。”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

陳致覺得“玩起捆綁”幾個字怪怪的,又不好深究:“說來話長,我與他有些誤會。”

“因為師父的身世嗎?”

“……的确和身世有關。”他含糊地說。

容韻看出他的遮掩,雖然不滿,依舊好聲好氣地說:“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從百美宴上陳軒襄的态度看,不像要與王為喜結盟的态度。王為喜帶了那麽多黑甲兵,也是有備而來。這場會盟,或許另有乾坤。

陳致在冒着風險繼續留下來與渾水攪成漩渦之前撤離之間猶豫不定。

容韻看出他的遲疑,眼珠子一轉,道:“師父若是下不了決心,我們不如去游山玩水吧?”

“……”

容韻頂着陳致怪異的目光,自顧自地說:“這樣能體察民間疾苦,堅定我逐鹿天下的決心!如果師父什麽時候想走,我們也能馬上走。”

其實,去容家之前,陳致的确想帶着他一路體察民間疾苦,堅定他逐鹿天下的決心,但是,時至今日,難道他的決心還需要堅定嗎?

陳致一陣心煩意亂,想了想說:“王為喜是我引來的,連累了山莊,不能在這個時候丢下湯煊不管。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安置你,再回去看看。”

容韻唉聲嘆氣:“除了師父身邊,天大地大,哪裏還有安全的地方。”

陳致想想也覺得有道理,反正有隐身符,彈珠也管夠,于是帶他一起回芙蓉山莊。

時近正午。

以往這個時候,芙蓉山莊門前總有人流馬車來去,今日卻安靜得出奇。

陳致走到巷口就收住了腳步:“他們可能在山莊守株待兔,就等我們殺個回馬槍。”

容韻道:“不是黑甲兵。”

這熟稔的口吻讓陳致心頭突地一跳:“你怎麽知道?”

容韻說:“之前黑甲兵埋伏的時候,悄無聲息,沒有這麽大的威懾力。”

陳致莫名地松了口氣:“不是黑甲兵,難道是……西南王?”

在長沙府地界,敢明目張膽擺出陣勢的,也只有陳軒襄了。

雖然不知道陳軒襄所為何來,但是,本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他樂觀地認為,是一件好事。他讓容韻躲在附近的一家民宅裏,自己貼着隐身符去山莊裏面打探。

山莊裏面,果然到處都是西南王府的人。

一個身着銅甲的方臉壯漢站在天井正中,目光銳利地查看着打鬥的痕跡,不時有士兵來禀告搜查結果。等最後一個報告沒有找到人,他舉起火把,往屋裏頭一丢:“燒了這裏!再去城裏搜。”

“是!”

其他人不敢怠慢,撿起屋裏頭那個孤零零躺在地上,啥也沒燒着的火把,兢兢業業地跑去尋找容易點火的東西了。

這個結果出乎陳致意料。

他原本以為西南王是聽說芙蓉山莊出了事,過來給湯煊出頭……難道百美宴上,西南王與王為喜不和只是一場戲,事實上,已經達成了會盟?

想到這裏,他急出了一身汗。

如果王為喜告訴了西南王容韻就在城裏的消息,那他們很可能被人甕中捉鼈!

他不敢耽擱,連忙回民宅找容韻。

容韻正坐在樹上丢松果逗貓,見一臉慌張的陳致突然出現在院子裏,忙跳下來,說:“師父怎麽了?”

陳致抓起他的胳膊:“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和師父在一起,去天涯海角都行。容韻乖乖地被他拖着走,走到後面,幹脆将陳致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拿下來,抓在手掌中,就這麽牽着跑。

陳致想出城,發現城內四處在張貼皇榜,一共三張臉上榜:他原來的臉、他易容後的臉以及容韻易容後的臉。上面說他們是殺人越貨的通緝犯,希望百姓小心。

他看到一半,就被容韻捧住臉,拉出人群。一同看榜的老百姓正驚疑不定地打量着他們。

容韻拉着他進小巷子,後面竟有人跟蹤,陳致拿出隐身符貼到容韻身上,自己正要拿彈珠,對方就已經沖了進來,對着他屈膝就跪:“王爺!”

陳致:“……”

這才是見到王爺的正确禮儀。

就這麽一遲疑,黑甲兵已經從四面八方蹿出來,将他們團團圍住。

容韻并不知道自己隐身了,抓着陳致的手,用身體擋在他面前。

陳致隔着透明的容韻,對向自己跪拜的黑甲兵說:“你老了。”畢竟是賄賂過的人,印象深刻。

黑甲兵愣了下說:“王爺風采依然。”

陳致說:“一場相識,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實話?王為喜與陳軒襄聯盟了嗎?”

那個黑甲兵說:“沒有。”怕他不信,又補充了一句,“陛下曾命我聽從王爺吩咐,這條旨意至今未改。”

所以不需要懷疑他剛才那句話的真假嗎?

陳致稍微定了定神,又問:“那麽,王為喜對崔嫣依舊忠心耿耿嗎?”

那個黑甲兵說:“王大人一直在等陛下回來。”

陳致提醒道:“如果有什麽不方便說的,你可以對我眨眨眼,我能看懂暗示。”

那個黑甲兵說:“我們只遵從陛下的吩咐與調遣。”也就是說,如果王為喜這麽多年不是堅持守護崔嫣、守護燕朝,他們根本不可能聽從他的命令?

陳致覺得崔嫣實在是個很狡猾的人。他将自己拔高到天師的位置,用信仰來獲取這些人的忠誠,利于傳播又難以背叛。“我想見見王為喜。”只要王為喜依舊忠心,那他就可以再賭一次。

與湯煊大搖大擺地住在芙蓉山莊不同,王為喜的秘密據點在一家賭坊後面的民宅裏。賭坊聲音嘈雜,将民宅裏進進出出的聲音都蓋了過去。

短短一天內的第二次見面,王為喜情緒已經平複很多,主動倒了杯茶給他:“陳軒襄也在找你。”

陳致假裝嫌棄旁邊的凳子靠自己太近,往外踢了踢,以便容韻落座,自己則坐在他和王為喜的中間。

容韻察覺到了自己的狀态,一聲不吭地坐下,手默默地放在陳致的大腿上,以示自己的存在。

盡管不自在,但為了不被看穿,陳致也只好認了:“陳軒襄找我,不是因為你嗎?”

王為喜說:“你自己赴宴,一張請帖用了兩張面孔,還要怪別人?陳軒襄身邊多的是過目不忘的人才,你的伎倆能騙過誰?”

陳致這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王為喜說:“你之前說容韻是陛下的兒子,怎麽證明?”

放在腿上的手微微一動,被陳致輕輕地按住。陳致說:“你之前的态度,讓我很難再相信你。”

王為喜冷冷地說:“你沒有選擇的餘地!陳軒襄正在醞釀一個大屠殺的陰謀,你、容韻、湯煊……還有長沙府的很多人都逃不過。”

“那你呢?”

“我當然是他的目标。來長沙府之前我就知道了,但我竟然敢來,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陳致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掂量着他話中真假。

王為喜也不管他,徑自喝茶。

賭輸了,不過是帶着容韻從這裏殺出去,憑借着身上的法寶,應該不難;賭贏了,卻是整個北方唾手可得……

陳致一瞬間下了決定,讓王為喜取了塊布料過來,裝模作樣地在容韻身邊舞來舞去,然後在布料擋住王為喜目光的剎那,取下隐身符。

王為喜啜了口茶,慢悠悠地說:“取下隐身的法寶要這麽多步驟?”

陳致:“……”

他轉頭對容韻說:“取下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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