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且,她的家世,足夠支撐她在這王府裏淩駕于許多人之上,光是這兩點,便幾乎可知道,這又是一個幾乎可以與劉側妃比肩的,長寵不衰的主兒。
可劉側妃的寵,是細水長流的,而柯夫人,卻比劉側妃的寵愛,多了許多。
不能得罪的主兒啊,婁公公相信,這位如今笑盈盈看着他的柯夫人,如果真的對付起他來,肯定不會像是清塘院的那位齊夫人一般,愚蠢到只會戲耍他,說不定,這位一旦動手,自己連渣滓都不會剩一點兒。
婁公公因此,是真心對着柯蓉恭敬了起來。
柯蓉淡淡笑着,說道:“今日請婁公公過來,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只是,如今敏春園的馬妃姐姐不幸去了,雖然本夫人也沒怎麽見過馬妃姐姐,但不管怎麽樣,總算是姐妹一場,該有的心意還是要有的……本夫人主要是覺得,院子裏許多紅豔的花兒,現在放着便不适合了,撤了吧,換些素雅的過來……”
婁公公微一恍神,他一直覺得柯夫人喊他過來,是為了秋後算賬,但是卻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個吩咐,不由有些驚愕,不過,在王府當差多年,婁公公很快便從恍神中清醒,恭聲應下。
梅香便領着婁公公出去了,把需要搬走的花兒都指了一遍,這是在寧思閣,柯蓉沒有故意刁難的情況下,婁公公哪裏會自己主動動手去搬那些笨重的花木啊,最開始做了做樣子,表明了一下自己的積極态度之後,便指揮着跟來的小公公去搬。
“哎呀,快點住手。”梅香急忙叫住了正要動手的兩個小公公,“婁公公,這麽大的花盆,兩位小公公弄着怕是會十分吃力,您還是回去叫人來吧,若是您一會兒忙,便不用過來了,反正不是什麽精細的活計,您讓他們倆看着點就可以了……”
婁公公一聽梅香這麽體恤人,急忙表示了感謝,不過卻又表忠心,“不忙不忙,主子的事情,就是最大的事情。”
馬屁精!梅香默默吐糟了一句,看着婁公公果真回去叫人,便開始指揮那兩個小公公,支使的兩人分開了,自己便站到了茂才的身邊,悄聲吩咐了幾句,茂才不動聲色地應下,梅香微微挑高聲音,誇獎了茂才幾句,轉而去看另一個小公公幹活,也誇獎了兩句。
等了一會兒卻還不見婁公公過來,梅香便說道:“喲,怎麽去了這麽久?你們兩個,挑個腿腳靈便的,去看看婁公公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若真是耽擱了,問問多久能處理好,若暫時不能來,能不能指派兩個人先專門負責處理這事情?”
另一個小公公,叫樂三兒的,剛剛挪動一個花盆都吃力的要命,眼看着這麽多的花盆都要擺弄,臉色就已經發白了,心底十分不情願做這些苦力,一聽有跑腿的好活計,立即跳了出來,表示自己願意去,為此,甚至不惜貶低茂才:“茂才口齒不利索,怕是會誤了姑娘的事情……”
梅喜心底不悅,茂才可是自己人,自己人被貶低了,她當然不高興,雖然她本身也是希望這樂三兒離開,讓茂才留下,方便說話的。
“成,那就麻煩小公公去跑一趟,可要盡快啊……”
樂三兒谄媚笑着,颠颠走了。
梅香又吩咐了茂才幾句,回了屋,撇嘴說道:“那樂三兒,不知道怎麽長的,尖嘴猴腮的,說他長得像猴子都是侮辱猴子了。”
Advertisement
今日因為要見茂才,紅绫被打發出府去買東西了,所以室內就只有柯蓉梅喜,兩人對她的冷笑話都不捧場,反而梅喜橫了她一眼,“就你牙尖嘴利的,像什麽樣子……”
柯蓉看她們拌嘴,淡淡一笑,婁公公被其他事情絆住了,樂三兒一會兒就會崴了腳,寧思閣的事情,最後只能交給茂才來辦,這樣茂才以後來往寧思閣便有了說法,不會被人注意。
今天晚上,便要讓茂才帶人去救元湘出來,她想知道的一些事情,估計,也會有個初步的答案了……
112:救人
“元湘就被關在柴房,大約是沒想到會有人來救這種小丫頭,所以并沒有什麽防備,奴才已經把元湘送出了王府,後面的手尾也有人在處理,夫人不必擔心。”茂才站在寧思閣內偏廳的地下,口齒清晰、目光銳利,柯蓉聽完點了點頭。
“你們都沒事吧?”柯蓉關心問了一句,茂才恭敬應了,說大家都很好,柯蓉這才露出笑容,道了一聲辛苦,而後問道:“元湘有說什麽嘛?”
“她什麽都不肯說。”茂才說道:“因為不知道夫人心意,所以沒有用刑。”
“不必用刑,你告訴她,是秀雲求了我才救她出來了,只要她把她知道的都說出來,我便送她遠離京城,讓她安安穩穩過一輩子;若她什麽都不願意說,那你就告訴她你們不會再管她,任她自生自滅。”柯蓉狠了狠心腸,說出了這句話,自己現在都處在危險中,卻也實在是沒有精力,去同情其他人了。
茂才應下,兩步閃出了屋子,像是貓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中,而後,卻又從王府某處的茅房裏出來,大搖大擺地往回走。
“你小子掉糞坑裏了麽,這麽臭。”他回房沒多久,同屋的三個小公公不多久就從夢裏醒來,聞着屋裏熏人的味道,開口喝罵。
“沒……沒掉,蹲的……的時間長……長了點。”結結巴巴說完,就被人嫌棄說道:“去去去,去外面散散再進來,熏死人了。”
茂才委委屈屈應了,說:“我……我用大缸裏的……的水沖沖去……”
“趕緊去趕緊去……”
在同室之人的嫌棄聲中,茂才出了屋子,到了院門外大缸處,舀起水使勁沖洗起來,而後随便擦了擦,就回了屋子。
他躺下沒多久,敏春園的後院便起了火,據說,是靈堂的火盆沒看好,倒是走了水,包括柴房在內,全都燒了,下人們從柴房找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據敏春園的人說,此乃馬側妃原先貼身丫頭之一的元湘,她因為沒伺候好馬側妃,被關進了柴房,本想着等馬側妃下葬之後再來處置的,卻沒想到,意外的一把火,就這麽去了。
事情一發生,就有人趕緊去回報了抱槐居,王妃聽完之後,厲聲訓斥了一頓,責令在敏春園辦差的奴才們盡快重新布置靈堂,而後便雷聲大雨點小,輕飄飄放過了犯錯的人,還是徐嬷嬷咳嗽一聲之後,王妃才不情願地下命将看火盆的小公公杖責三十,而其他的奴才,則是罰了一個月的月錢,這讓一直擔心不已的下人們瞬間松了一口氣,紛紛誇贊“娘娘仁厚”……
而抱槐居,王妃在徐嬷嬷不贊同的目光下,難得任性撒嬌:“嬷嬷您就別生氣了,我也知道這樣處理那個賤人的身後事,王爺心底可能會不高興,可是嬷嬷,我好恨,每次想到因為她,我腹中孩兒就這麽沒了,我自己也落得現在的境地,我就恨不能喝她血吃她肉,很不能把她淩遲萬斷……”
王妃的話中帶着十二萬分的絕望和凄厲,她永遠記得,她的孩子,那個已經九個月,完成成了型的孩子,生下來的時候,他渾身是血,且,沒有任何的呼吸……
那是一個,在生出來前,便被人害死在她腹中的孩子,明明,明明已經九個月了啊……
那血淋淋的樣子,讓她心疼的無以複加,可是,卻無能為力,畢竟,那個賤人說,她不是故意的,是丫鬟不小心端錯了藥……
既然當年她收買自己的丫鬟來暗害自己,那她收買馬麗敏那賤人身邊的丫鬟,在王爺面前說出馬側妃日日詛咒王爺王妃的事情,讓王爺心底膈應,也只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而已。
不過,她卻沒想到,那個丫鬟,竟然會告訴自己一個大消息,震驚了她的心魂——馬側妃,與人有染,且不止一個,其中一人,乃是王府侍衛……
最重要的是,那喜鵲羽的事情,她本來想嫁禍在馬麗敏身上的,因為,沒有十足的證據證明确實是馬麗敏那賤人做的,沒想到,那丫鬟卻給出了她明确的答案:就是馬麗敏做的,經手的人,便是其中的那個王府侍衛,只是那個侍衛是誰,她實在不知道,不過另外一個是誰,她卻是知道的。
漿洗房,桂海,常常送洗好的衣物去敏春園,馬側妃需要人出府買一些需要用的東西,但是,敏春園的丫鬟婆子們,是不被允許出府的,所以,馬側妃和桂海……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王妃嘔吐的心都有了,桂海是什麽人,她不知道,區區一個漿洗房的下人,她怎麽會有印象,但是漿洗房是什麽地方,她還是知道的,那地方的人是怎麽樣的,她也是知道的,那馬麗敏,竟然如此犯賤……
王妃氣得當場就暈了過去,不一會兒被救醒之後,還是覺得心口疼,這都什麽事情啊,亂七八糟的。
腦子裏一片混沌,卻也知道這事情不能洩露出去,不然王爺名聲會受損,冷靜下來之後,便吩咐那敏春園的丫鬟先回去,她想好,等王爺回來之後,把事情告知王爺,而後,處置了馬麗敏。
但是沒想到,在她剛知道這件事情的晚上,便來了一陣雷陣雨,天雷劈下,馬麗敏慌慌張張從倒塌的屋子裏出來的時候,同時從屋子裏跑出來的,還有渾身只着亵褲的桂海……
王妃因此,快要氣暈了,再也來不及等靖王回來了,便讓馬側妃身邊那個被自己收買的小丫鬟教唆馬側妃裝瘋,說這樣可以逃過一死,然後讓人在敏春園裏商量說王妃一會兒殺了馬側妃,故意讓馬麗敏聽見了,她驚慌之下,便奪路而逃,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本想着那個丫鬟,在處理完馬麗敏那個賤人的後事之後再給她個痛快,順便多多照顧一下她的家人就算了,卻沒想到,一陣大火,燒了她的後顧之憂。
十年大仇得報,王妃卻并沒有覺得很開心,仇人死了又如何,她的孩子,每一夜入她夢裏的時候,都是血淋淋的,她的身體,已經失去了女人豐潤如花的嬌美,幹枯的像是死了數十年的老樹皮……
馬麗敏那個賤人,倒是死得輕松,可如此,怎能彌補她犯下的過錯呢。
曦郡主,呵呵,靖王府唯一的有封的孩子,她會好好待她的,三年後,她一定會用心給曦郡主選個“好”夫婿,讓她一輩子“安康喜樂”,如此,才能對得起在九泉之下的她那個生母啊。
徐嬷嬷看着王妃那滿目猙獰的樣子,無言垂下了頭,眼中滿是哀恸,她的端莊賢惠、嬌美如花的小姐,一步步變成這個樣子,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夫人會恨王爺恨到如斯的地步……
寧思閣,柯蓉也得到了敏春園起火的消息,又側面打聽了下,聽說除了看火盆的小公公被杖責三十之外,其他人只是被狠狠訓斥了一頓,倒也沒有怎麽樣,便放了心。
她畢竟是個現代人,那時代,雖然亦是永遠不可能像是宣傳的那樣人人平等,但是卻珍視性命、重視人權,她終究是在那個時代長大的,做不到冷血看着別人為了她的事情而死掉。
也或許,有一天,為了她的活,真的會有人死,也或許,她也會像是齊雪怡那樣,眼看着她自己的奶娘被她自己弄死,都沒有一點兒的悲傷,但是,那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起碼現在而言,她還做不到。
沉默發了一會兒呆,就被梅香攆着去休息了,可柯蓉卻再一次被噩夢驚醒。
夢裏,馬側妃那一次梨花帶雨地在靖王面前哭泣的俏臉,和今日死氣沉沉地躺在地上的慘白面容,不停交替出現,柯蓉懼怕不已,她不想死,不想像是馬側妃一樣,背上“瘋子”的名聲,死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裏。
第二天,柯蓉起來精神很是不濟,只能讓梅香畫了稍微濃一點的妝容,這樣了自己的蒼白,而後采取抱槐居請安。
這一日,王妃并沒有閉門謝客,徐嬷嬷引着她們都到了內室,而不是平常請安時候坐着的正廳。
王妃正面色蒼白地半躺在床上,嘆息一聲,說道:“最近府裏事情太多,本王妃身子又不争氣,王爺偏偏最近又忙得很,實在是……心力交瘁啊,偏偏馬側妃又出了這種事情,真是,令人難過 ……”
便有人開始谄媚說着“娘娘只是身體一時不适,多多休息,必定長命百歲……”“正因為有娘娘在,王爺才能放心為皇上辦差,娘娘是王爺的賢內助,切莫太看輕自己……”
至于一些大約知道王妃和馬側妃之間仇恨的,心底一邊罵着王妃虛僞,一邊也得違心地說着漂亮話,沒奈何,誰讓現在,女人之間的争鬥,人王妃才是勝利者呢。
因為提到了馬側妃,不管心底怎麽想着,大家的面上都帶着些悲戚,仿似去世的真是她們姐妹似得。
柯蓉便也随着大流,面色肅然,說了兩句奉承的話,王妃正想開口,卻有人進來回報,王爺回府了……
113:真相
得知靖王回府,一群人頓時心都揪了起來,最近一個多月,靖王實在是太忙了,她們這些姬妾本是他最親密的人,結果,見到靖王的次數,還不如府衙的雜役見靖王的次數多呢。
“婢妾見過王爺,王爺金安。”各人以自覺最美的姿态下拜,莺聲燕語,盡顯柔媚,端得是美不勝收。
靖王嘴角含笑,似是溫和地環視她們一眼,見除了劉側妃、柯蓉、雯杏穿着素淡之外,其他幾人全是鮮亮的顏色,心底微微有些不喜,卻依然和聲說道:“都免禮吧。”
說着在劉側妃和柯蓉面上停留了一下,見二人中劉側妃面色淡然,靖王略看了一眼便轉過了目光,而柯蓉則是略有哀色,面上敷了她不常用的粉,心底便憶起下人回報時候說的話。
“死在了寧思閣旁邊的荷塘裏,柯夫人請安回去的時候,恰巧見了,被吓壞了。”
仔細看了她幾眼,斂了眸中擔憂,吩咐衆人都下去吧,一衆女人雖然大部分心有不甘,可是靖王雖然面帶淺笑,看似和平常無異,但是,遇上這種事情,心底哪裏會有高興,因此不敢在這時候撒嬌,怕觸了黴頭,便嬌美下拜之後,告辭而去。
柯蓉出了屋子,看到站在門外的孫公公,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而其他人則是含笑朝着孫公公搭話,孫公公一副“我很嚴肅”的表情,把所有人都擋了回去。
而在逐漸離開京城的一輛馬車上,一個額頭上有一塊新鮮燙傷疤痕的女子,正失神想着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她正是元湘。
元湘并不是王府的家生子,而是元湘的娘生病之後,不得已之下把她賣進王府做丫頭的,元湘踏實肯幹,又老實聽話,做活什麽的,都很老實;後來馬側妃身邊的丫鬟使了銀錢調離了敏春園,元湘老實又沒錢,就被分配去伺候馬側妃。
因為她話不多,又肯幹,不像是其他人一般對馬側妃漫不經心的,因此很快就被馬側妃收了當貼身丫鬟,只是幾天前,有人拿了她娘和兄長的性命威脅,讓她聽話,元湘惶恐不安,卻也沒辦法,只能乖乖聽話。
不久,元湘就被告知,要在王妃面前說馬側妃日常是如何辱罵王爺王妃,如何想着要報仇,如何……
總之,就是要讓王妃知道,馬側妃無比仇恨王爺王妃,恨不能把王爺王妃拉進地獄的那種;這些年,其實說來,馬側妃總是一直在咒罵王妃蛇蠍心腸,詛咒王妃不得好死,又癡癡想着王爺有一天能看清王妃的真面目,元湘平日聽着只覺得膽戰心驚的,今日竟然有人讓她把這些事情都說出來,而且,還要添油加醋,說出馬側妃是連王爺一起詛咒的……
元湘雖然覺得這樣不好,更怕自己說完之後就是自己的死期,但是,如果自己不說,那就是一家人一起死,權衡之後,元湘乖乖照着做了,心底卻疑惑,到底是誰有這麽深的仇恨,竟然想要把馬側妃置之于死地呢。
還沒等她想清楚,不多久,又有另一個人找了她,直接說道:“你的家人,既然能被別人找到,自然也能被我家主子找到,他們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選擇了。”
元湘憤怒,卻毫無辦法,問需要自己做什麽。
“也沒什麽,只不過,在原先的說辭上添點東西罷了……”說罷,便在她耳邊悄聲說了些話,例如,馬側妃與人有染,且不止一個,其中一個是府中侍衛,只是她沒看清過對方的臉;另一個是漿洗房的,她見過,叫桂海;例如,馬側妃讓人去用喜鵲羽毛陷害柯夫人,因為那一次在柯夫人手上吃了虧……
很明顯,兩次來威脅她的人,并不是一夥人,但是各自,都是要馬側妃的命……
而自己,則是被選中要犧牲掉的那個筏子,用她,來指證馬側妃的罪,元湘知道自己說完這些之後,會有什麽樣的下場——棄子,死!
可她別無選擇,只能賭一把,賭自己做了這件事情之後,她的家人可以好好的。
這麽想着,反而平靜下來,反正馬側妃也不是什麽好人,不過是狗咬狗一嘴毛罷了,誰死誰活,與她何幹。
被帶到抱槐居之後,元湘便按着別人編好的劇本把臺詞全都背了一遍,王妃顯然是被震驚了,一時間沒下什麽命令,反而是讓她先回去,只是,忽然間,雷電交加的夜晚,就出了那麽一檔子醜事。
元湘自己也震驚了,馬側妃與別人有沒有做醜事,她作為貼身丫鬟,自然是最清楚的——馬側妃癡戀王爺,雖然每日咒罵王妃不得好死,卻從不會說王爺的半點壞話,也從未做出對不起王爺的事情。
元湘覺得,這王府裏,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在操控着許多陰暗的事情,而馬側妃和桂海的醜事,不過是那只大手的一個小小動作罷了。
從頭到位,她都是只一個小卒,見到的也只不過是其他的小卒子,不知道隐藏于背後的将相帥士,到底是何人……
她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完了的時候,第一次來找她的人又來了,讓她對馬側妃說,裝瘋可以避過懲罰,畢竟沒人會和一個瘋子計較的,她照辦,去勸馬側妃,馬側妃惶急之下,被她說服,開始裝瘋,卻沒想到,第二天,就聽到有人在外面議論,說是王妃深恨馬側妃,要讓人晚上把馬側妃捂死呢。
馬側妃聽到之後惶急不已,她勸馬側妃,說王妃不是這樣的人,定然是有人再挑撥,或者說不定這是別人胡亂猜測呢,結果,馬側妃卻不聽,只是不停說,“元湘,你不懂,你不懂,那賤人和我仇深似海……”
仇深似海?
什麽樣的仇,才是深似海?
她以前,可定是不敢多想的,但是如今自知必死,反而,開始胡思亂想,在這王府裏,女人之間都在争搶着王爺的注意力,而子嗣便是最可靠的手段,畢竟,王爺對女人的興趣會因為不同原因而消弱,可是對自己的骨血,再怎麽也有三分憐愛的……
子嗣?
電光火石之間,元湘想起了其他丫鬟的議論,她們說,當年王妃分娩的時候,血崩,差點兒命都丢了,之後,馬側妃就被關起來了。
還說什麽馬側妃癡心妄想,不自量力……
元湘深深吸了一口氣,這王府的女人,真的好可怕……
那,如果事情真的是她猜想的那樣的話,王妃和馬側妃之間,還真是仇深似海,兩方之間,幾乎便是不死不休了。
那那幾個看守嬷嬷暗中商量的事情,是不是就是真的了?不是胡說,不是威脅?是真的打算晚上捂死馬側妃?
她心驚,馬側妃當天晚上卻裝瘋賣傻,不知道從哪兒拿了一把匕首出來,亂刺亂砍的,那幾個其中一個被砍傷了,剩下的便便不敢近身,但是馬側妃神緊繃了一整夜之後,終于是累了,第二天早上疏忽之下,被人奪了匕首,大約是在死亡的恐懼刺激下,馬側妃一下子搬起了半人高的荷葉牡丹花卉紋瓶,扔在了兩個嬷嬷的身上,而後奪路而逃。
她也想跟過去,卻被阻止了,不多久,就傳來馬側妃失足落水而死的消息……
死了,終于是死了……
當下,她被以伺候馬側妃不利為由,關進了柴房,本以為會就此死去,絕望的時候,卻被人救了出來,那人的目的,是要知道,馬側妃到底是怎麽死的。
她不肯說,不說的話,自己的家人可能還能活,說了之後,自己家人,可能會死的很慘吧。
那救她出來的人卻說,是秀雲求了柯夫人,夫人才救她出來的。
對方能說出秀雲這個名字,顯然,是真的……因此她猶豫了一下之後,便相信了對方的話,而後,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對方。
對方聽完之後,要求她自己用熱水燙臉,毀掉一部分容貌,這樣,不會讓別人認出來她就是原先的元湘,而後,給她改換了身份,送她出京城,甚至還答應,等将來時間久一點,把她的兄長和娘親也送過去,讓他們一家團聚。
柯夫人,真的是個好人呢。
而此時,柯蓉剛回了寧思閣,茂才已經在了,正指揮着人把院子裏嬌豔的花兒全都搬走,換上顏色素淡的花兒,或者幹脆用觀葉的代替了,柯蓉掃了一眼,覺得整體還是不錯的,便沒多在意,進了屋之後,今兒留着看守寧思閣的梅香和紅绫上前來,伺候着柯蓉換了素淡的家居服,而後柯蓉說今兒不想吃葷,讓人去大廚房說一聲,別上葷菜。
紅绫對為柯蓉辦事,是最積極的一個,聞言立即脆脆應了一聲,“奴婢這就去,夫人有什麽想吃的麽,奴婢讓大廚房換一下。”
“不必了,只需要把葷菜去掉就好了。”柯蓉說了一聲之後,紅绫答應下來,自己去了大廚房。
等紅绫離開了,梅香把一張紙遞給柯蓉。
柯蓉看着,眼睛漸漸睜大……甚至,有些失神。
114:賭
兩撥人,一撥,應該是王妃的人,因為和馬側妃有恨,另一撥,又是誰?
争寵?不可能,馬側妃已經失寵許多年,且是絕不可能再複寵的,所以對現在王府裏其他姬妾來說,完全沒有沒有威脅。
且,這兩撥人,無論是哪一方,都想要坐實“用喜鵲羽毛陷害王爺”這件事情,乃是馬側妃做的。
如王妃,大約是想要把一個屎盆子扣在馬側妃的頭上,讓馬側妃再也不能在王府好好的呆下去,但是,她應該不是設計那出戲的人;而另一撥人,排除了王妃之後,便剩下他們了,似乎,他們便是幕後黑手,故意設計了這一幕,而後又用“不貞”這個罪名,借王妃的手,害死馬側妃。
看這個樣子,對方對王府裏下人的掌控力度,還是很大的呀,對方,似乎目的就是要攪得王府裏不得安寧……
到底,與靖王有什麽仇恨?
是因為奪嫡的事情麽?不是說靖王幾乎沒有可能麽?那這樣應該不會引來別人的仇視才是,可是,也說不定,別的皇子覺得靖王是個威脅……
知道的消息實在是太少了,沒有線索,所有的事情在柯蓉看來幾乎都是一團亂麻,理不出頭緒。
只不過,讓一個對靖王不懷好意的人,掌控靖王府的下人,這……想到馬側妃的下場,柯蓉感覺到重重的危機。
這王府似乎就像是一個大漩渦,即便有人想要平靜地度日,卻總會有其他的力量把人推到風口浪尖處,高高吹起,重重落下,掉入漩渦裏。
是被漩渦吞噬,還是用盡全力掙紮出來,想必,在這兩個選項之間,沒有人會選擇前者的。
她自己也一樣,她絕不會因為心軟而懦弱地放任自己被漩渦吞噬,她會努力,會掙紮,會拼盡一切把攪起漩渦的人送進地獄……她絕不會成為第二個馬側妃,連水漂都沒起一個,就被漩渦吞噬。
她要活着,要活得好好的,絕不讓別人主宰自己的命運。
輕籲了一口氣,柯蓉只覺得渾身無力,原來,自己處處在意步步小心,還是不太夠是麽?
那,就更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了,萬萬不能,讓自己,被風暴摧毀。
因為驚恐,因為害怕,卻反而,讓柯蓉自從見到馬側妃之後便十分不好的精神重新振作起來——在這王府裏,她若不堅強,軟弱給誰看?靖王麽?
別搞笑了,他明明已經尋到了桂海的蹤跡,可卻還是讓桂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當作了筏子害人,或許他是太忙,或許他是覺得內宅都是小事,所以沒有多關注,可對現在的她來說,內宅的争鬥和風浪,暫時,就是一切,若是想要靠着靖王保全自己,那完全便是把自己的性命當兒戲了。
等早膳上來之後,柯蓉雖然胃口不是很好,卻還是努力多吃了些,讓一直擔心她的梅香和梅喜都松了口氣。
雖然一直呆在寧思閣裏,可一些消息也在源源不斷地傳進來,例如,靖王決定把馬側妃的棺淳遷去寺廟,在廟中做三天法事,之後下葬。
卻不是葬在側妃本該葬入的皇陵,而是一處據說風水極好的山裏,柯蓉低低一笑,雖然馬側妃和桂海,是被人陷害才出了醜事,可別說靖王不知道她是冤枉的,就算知道,以男人的大男子觀念來說,也會膈應不已的,當然,這不光是說這時代的男人,就算是自己最開始生活的那個世界,男人不也這樣麽,他們以“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為榮,可卻決不允許女人有任何的出軌行為。
虛僞,矯情。
馬側妃的棺柩已經移出了王府,王妃只是派了一個外院的小總管跟過去安置,聽說,銀子倒是沒少給,法事也要求盡量盛大,畢竟王府還是要臉面的,若是太寒碜,不免丢了王府的臉,只不過,王府不重視的态度,倒是表明的很清晰。
午後,靖王來的時候,柯蓉正坐在書房裏練字。
怪不得許多人都說練字靜心,果真,當她全心全意投入的時候,心頭的那些焦慮和煩躁,便暫時消失了,雖然說那些東西并不是真的消失了,但是此刻靜心之後,頭腦清明,卻還是能讓她更好地想清楚一些事情的。
例如,要不要提醒靖王,這府裏潛伏的敵人,在虎視眈眈。
柯蓉最後得到的結論是,告訴他。
雖然這樣會暴露一部分自己的秘密,可是,這始終是靖王府,沒有人,比靖王有更大的權力,也沒有人能比靖王更能名正言順地處理事情。
沒了靖王的寵愛,以她現在的樣子,頂多生活艱難一點,若是有娘家撐腰,王妃也不會對她太過于苛刻,可那幕後黑手,對靖王充滿了敵意,在後宅攪風攪雨,上次她偶然之下發現喜鵲羽毛,是她的幸運,但是既然稱之為幸運,就代表,這種好事,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發生。
總會有疏忽的時候,總會有被算計的一天,那幕後黑手,一天不收斂,府裏的人,包括她自己在內,一天,便不得安生。
最讓柯蓉覺得可怕的是,那人出手不多,但是每次出手,總是會牽連到別人,讓你不好分析,她到底藏在哪兒……就像是現代的那些黑客,黑別人的電腦系統之前,總會找無數個肉機,讓你天南海北到處查,卻不一定能查到。
“蓉兒今兒臉色不太好。”柯蓉聽到聲音的時候,轉頭,就看到靖王面容平靜地站在書房的門口,似是就事論事,柯蓉卻知道,他心情很不好。
日常,他便是不高興的時候,臉上也會挂着淺笑,不讓人輕易知曉了他心底的想法,今兒,卻在她面前露了不高興的面容,露了真是的心情。
柯蓉不知道,到底是這件事情讓他心情太不好,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因為露了端倪,還是因為,他覺得,在她面前,是可以放松下來,不用太僞裝的……
柯蓉瞬間閃過這兩個念頭之後,覺得後面一個要靠譜一點。
不是她自戀,而是因為,馬側妃這件事情,與起朝堂上哪些事兒比起來,還真不是個事兒,能在朝堂應付自如的靖王,不可能就因為這點事情,就收不住心情了。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柯蓉雖然依然明白“依賴男人就是傻瓜”這道理,可總歸,靖王願意在她面前表露真是情緒,這是對她信任的表現,因此,柯蓉心底,又多了一分篤定。
“雖然和馬側妃姐姐沒有多見過面,談不上什麽姐妹情深,只是,看着一個人就在自己面前那麽……總歸有些黯然的。”柯蓉表現得很真實,不像別的女人,會說,“姐妹情深,傷心難過”之類虛假的話。
靖王卻也沒想到她會這麽直白,不過一想眼前這個小女人一向如此,便也沒當一回事,慢慢走進了,看她寫的字。
“酒醉酒醒日複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