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親親
臨近下班，辦公室本來是安安靜靜的，大家有的做着收尾的工作，有的偷個懶發信息晚上去哪兒吃飯，有的揉揉眉心，舒緩下一天的疲累。
這麽安靜的環境下，柯姍突然一開口，說的還是這麽不客氣的話，一下子引來了同事們探看的目光。
唐雪晴想過柯姍會陷害自己，卻沒料到來得這麽突然，一時愣住了，“啊？”
柯姍抄手斜睨，點了點拍在桌上的文件夾，說出來的話随着戳點的頻率，顯得字字铿锵，“少了一張表格。”
“我按着清單檢查過了啊。”唐雪晴回過神來，給自己做了個徒勞的辯解，“沒差啊。”
童淼淼和譚韶詩已經從會議室裏出來了，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見到這一幕，童淼淼皺了眉，譚韶詩仗義，直接出面幫着說話，“我們跟師傅數過一遍，然後交到唐雪晴手上，沒錯的。”
柯姍見到譚韶詩發話，質問的氣勢淡了些，卻還是沒什麽好表情，“那就是小唐弄丢了。”
“沒有。”唐雪晴看到柯姍還真的把陷害的戲碼搬上臺面上了，幹脆陪着演下去，咬唇解釋，“我交到您手上也是這麽多。”
柯姍總算笑了，但是笑裏頭不帶一點善意，指着自己一目了然的整潔桌面說，“我剛打開，就不見了？”
唐雪晴沒說話，暗暗掃視着柯姍的位置。
柯姍能有自信這麽發難，肯定是藏好了。什麽地方能藏東西，又難以被人察覺呢？
唐雪晴思忖着，一時無話，只做出低眉順眼任憑責罵的軟弱姿态。
此時，童淼淼出了頭，“柯姍，你檢查一下你的桌子和抽屜，說不定不小心掉在哪裏了。”
又是說不定又是不小心的，詞語用得含糊，态度也就沒這麽堅定。童淼淼的本意不是質問，但柯姍聽着不高興了，冷笑說“大家看着”，在衆目睽睽之下将桌子全部找了一遍。
什麽都沒有。
柯姍把最後一個抽屜打開，挑了挑眉，沖着唐雪晴說，“你該找找了吧？是不是落在哪裏了？”
唐雪晴看着今天格外抄起手的柯姍，眯了眯眼，懷疑緊扣的大衣後頭放了些什麽。
想是這麽想，唐雪晴知道口說無憑，叫別人敞開大衣的話語只會顯得唐突。她沒有說出自己的懷疑，默默地挪到自己的位置上翻東西，童淼淼跟了過來，輕輕拍了拍肩膀以示安慰，譚韶詩也來幫忙她，說句“別害怕”，要跟她一起解決問題。
圍觀的人群傳來了竊竊私語，都是“找不到了”、“第一次見到柯姍發這麽大脾氣”的閑話。
唐雪晴聽了這些，想到了自己該做什麽。
重點不是丢失的單子，而是讓柯姍打消找她麻煩的念頭
就算她能讓柯姍敞開大衣，找出單子，也就是讓一場小鬧劇落幕，柯姍不可能受到懲罰，将來能找到更多的事情來為難她。
這場鬧劇不能輕而易舉地結束了，最好讓柯姍吃點苦頭，謹言慎行一段時間。
唐雪晴悄悄打量了一眼站在自己這邊的譚韶詩，想到這個幫助的人的未婚妻是公司的餘副總，有了主意，咬咬唇折騰出了點難捱的疼，蓄一汪淚，壓低聲音，顫着聲說個可憐無助的“怎麽辦，找不到了”，半跪在地上，連指頭都開始抖起來。
譚韶詩嘆口氣，說句“你坐下，想一想可能放到哪裏了”，主動擔下幫忙找的活兒。
唐雪晴的東西很少，一會兒就翻完了。
單子還是找不着。
“補一張吧。”譚韶詩快要失去耐心了，站起身，用無可奈何的語氣與柯姍商量着，“一個表格，不是什麽大事。”
柯姍輕輕嘆氣，說出了一個難處，“師傅已經下班了。”
譚韶詩不是任由揉捏的小新人，冷笑了聲，“打個電話商量一下，師傅好說話，不會為難人的。”
說“為難人”的時候，譚韶詩就這麽直勾勾看着柯姍，分明是意有所指。
柯姍的表情有點不自然了，幫着拿手機打電話給師傅。
孟師傅是公司的老員工了，一到點就下班，晚上不接電話，她們的嘗試只換來了“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的系統提示音。
唐雪晴心裏有數，面上還是做出了犯錯小新人應有的無措表情，揪着童淼淼的衣袖弱弱問，“怎麽辦……”
童淼淼沒說話，按着肩膀讓她坐着別動，指頭扣緊摟了一摟。
柯姍瞧得眼熱，在譚韶詩提出表單明天再補的時候，開口的提醒有點不給面子，“單子要主管最後審核簽字。主管明天就要出差了，沒法簽字。”
譚韶詩沉默，拿着手機的手捏緊了，隐隐蘊着怒火。
辦公室裏一下子靜得不能再靜。
唐雪晴垂眸咬唇，握緊了拳頭，想着柯姍把表格藏在衣服裏的概率有多大，當着衆人的面揭穿之後會不會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她痛苦糾結着，要把自己給弄疼了。
突然，童淼淼的手覆了上來，輕輕撫了撫她的手背。
唐雪晴愣了一愣，由着指頭被童淼淼掰開，擡眼看去，見到的是一雙盛滿了關心的溫柔眼眸。
“不要緊。”童淼淼輕輕說，“我們再想辦法。”
唐雪晴只能點頭，與童淼淼一起可憐巴巴地看向譚韶詩。
譚韶詩終于怒了，撥了個電話，直接讓柯姍變了臉色。
“副總，你好，我是設計部的譚韶詩。”
——
如唐雪晴所願，缺表格的事情鬧得很大。
譚韶詩平日低調，突然間願意把自己和餘副總的關系公之于衆，一通電話直接捅到了公司高層那裏去。餘副總不管這件事原先是誰負責，直接攬下，在電話裏表示補上的表格由自己簽名。
副總出面，大局已定。
柯姍想為難新人，搭了個大戲臺，唱了兩分鐘就被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給拆了，還得強顏歡笑說，“事情解決了，打擾大家工作，真是對不起了。”
同事們說着“沒關系”就散去了，不敢看副總夫人的熱鬧，童淼淼不言不語安撫瑟瑟發抖的唐雪晴，譚韶詩已經懶得維持表面功夫，請柯姍去主管那裏報告這件事情。
這分明是讓柯姍主動去讨罵。
事已至此，柯姍沒有別的選擇，拿着文件灰溜溜去了主管辦公室。
唐雪晴吸吸鼻子，打算把弄亂的桌子收拾好了再走。
童淼淼陪着她。
她們剛收拾好，主管從辦公室裏出來了，臉色難看，遇上她們的問好甚至擠不出笑，徑自離開了。後邊有一個關門上鎖的柯姍，表情也好不到哪裏去出來了，分明是生無可戀、笑都笑不出來。
“還沒下班嗎？”柯姍看她們還沒走，重新挂起勉強的微笑，“要加班？”
童淼淼沒說話，唐雪晴停下了偷瞄的舉動，大大方方擡起頭，展示出自己哭得發紅的眼眶，哽咽道，“沒、沒有……”
柯姍看到她哭成這樣，皺了皺眉，給了個迫于形勢、沒什麽誠意的道歉，“小唐，對不起。這次是我太着急了。”
唐雪晴不吭聲，拿紙巾擦了擦眼淚。
“下班了。”童淼淼看到她一副鬧脾氣的小孩子模樣，沒了辦法，幫着開口說，“明天再說。”
柯姍感到了語氣的冷淡，試圖挽回，“淼淼……”
這聲很溫柔，很無奈，包含着說也說不清的愁緒。
童淼淼輕輕拍唐雪晴肩膀的動作頓住了。
“嗚~”唐雪晴當然不會坐以待斃，适時發出可憐的嗚咽聲，“淼淼~”
她來了個狠招，直接撲上去把淼淼抱住了。
柯姍的話就這麽被堵住了，看着“弱小”要人抱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不好意思，我們現在不方便說話。”童淼淼再度當了代言人，“柯姍，你先回去吧。”
柯姍沒了辦法，妥協說，“好吧，你們也早點回去，拜拜。”
童淼淼沒說拜拜，拿了紙巾輕輕擦掉唐雪晴的淚痕。
唐雪晴其實也沒哭，貪戀童淼淼安慰的擁抱罷了，等柯姍一走馬上消停了，昂頭說，“謝謝淼淼。”
“不用謝我。”童淼淼實事求是說，“你要謝謝的人是韶詩。她以前一直公私分明，這次讓副總幫忙已經是破例了。”
唐雪晴不住點頭，“我們等下去買禮物，送給韶詩姐姐和餘芷姐姐。”
童淼淼摸了摸她的頭，“不急。你還想哭嗎？”
“嗯……”唐雪晴沒想到童淼淼會這麽問，一時不知怎麽答比較好。
“別哭了。”童淼淼哄人的語氣有點生硬，“哭多了，眼睛會腫，臉會紅，鼻子會塞，呼吸困難……”
唐雪晴聽得無語。
世界上還有這種哄人的操作嗎？
唐雪晴看着童淼淼一本正經說實話的臉，忽而來了氣，“你哄我，我就不哭了。”
“怎麽哄。”
唐雪晴昂起頭，“親親。”
“……”童淼淼難得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唐雪晴鐵了心要索吻，刷的站起來，按住唐雪晴的肩膀逼到眼前，“你親我一下，我就不哭了。”
童淼淼被她逼得退了好幾步，回過神來，對着逼近的她說了第一句回應，“你……沒卸妝吧？”
唐雪晴一下子黑了臉，惱羞成怒。
“哼！不親就不親，說什麽卸妝！”
說完，她氣鼓鼓走了回去，抄起自己的包，把桌上的東西一件件往裏扔，悶頭收拾，想着絕對不理不解風情的童淼淼了。
可是，童淼淼走近的腳步聲一下下踩在她心上似的，擾得她不得安生。
唐雪晴不由自主豎起了耳朵，動作稍緩，數着童淼淼的步子。
一步，兩步，三步……
童淼淼拉開椅子的聲音，童淼淼擡手時的窸窣聲響，童淼淼輕輕用指尖戳她的碰觸……
“別哭了。”童淼淼別扭說，“親就親吧。”
唐雪晴賭氣不轉身，給童淼淼一個背影看，還提出個難以辦到的要求，“你就這樣親吧。”
她在開玩笑，以為童淼淼會極其認真地說“親不到”。
童淼淼沒有放棄，繞到她跟前定了一會兒，忽的捏着她的下巴一勾，在臉頰落下個若即若離的吻，輕輕的，柔柔的。
唐雪晴被這一氣呵成、不容商量的動作驚到了，呆呆看着童淼淼，“你……”
童淼淼表情正經，答話很有底氣。
“你讓我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