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設套

果然,藏碧馬上接口,繼續先前的話頭道:“姑娘全然是多心了。什麽提親不提親的,太子府那邊指不定連咱們霍府有幾位小姐都不清楚吶!這事情完全就是三奶奶随口聊到娘家的趣事兒,姑奶奶沒放在心上,大奶奶更是沒上心呢。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就算咱們有心,人家太子爺多尊貴的人呀,哪裏是說想就能想的呢?!”

也是,霍府雖然是幾百年的望族世家,經歷了幾個朝代,祖老爺更是在大盛王朝開國之時創下了赫赫功績。只是傳承到了這一代,除了自己的父親,其餘房的都沒得重用,遠遠還談不上權勢滔天。而且,盛京的世家又不指霍府一個。

不過霍定姚卻深知,這只是明面上的而已,侯府為何炙手可熱,不僅僅為清貴之首,更因為侯府的長房大奶奶邢氏,出自鎮國大将軍邢府,邢老爺子手握三十萬精兵,誰不心動?偏偏邢府人丁稀薄,竟還沒有一個孫女。

怕就怕,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只不過,她全然不記得當時的情景,畢竟她已經不是真正九歲的自己。

霍定姚裝出頭疼,拿手揉了揉額頭,小心翼翼拿眼角瞅着藏碧:“當時除了母親、三奶奶、六姑奶奶在場,還有哪些人?我當時吓懵了,一時半會兒記不清,似乎還有幾位姨娘在吧?”

藏碧卻沒注意到她的怪異,只心疼道:“姑娘不記得了?也難為姑娘受了驚吓。當時那場景除了咱們奶奶,三奶奶,英王妃,還有趙姨娘,金姨娘,翁姨娘。此外就是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和五姑娘都在呢。”

趙姨娘是自家爹爹的小妾,金姨娘和翁姨娘都是二房的,二姑娘是金姨娘所出,五姑娘是三房王氏嫡出小姐,三姑娘是四房妫氏嫡出。得,除了五房,一房二房三房四房的幾乎全到齊了,一個都不落下。英王妃更是侯府嫁出去的六姑奶奶,還着實讓霍元姬丢大了人。

霍定姚恍然大悟,難怪紅素要自己去跟姐姐賠罪呢。

“我說錯了話,姐姐可會讨厭我了?”

藏碧撇了撇嘴,滿臉不樂意,“姑娘總提她做什麽?紅素姐姐勸着姑娘息事寧人,可奴婢卻覺得這事情深究起來,也不能全是姑娘你的錯呀!明明就是大姑娘先聽了三奶奶的話——其實三奶奶就說了一句從小瞧着太子敦厚,如今也成人了,當姑媽的甚是欣慰雲雲,壓根兒沒提什麽親事不親事的——她突然就滿臉紅暈,低下頭去。然後姑娘說了那句話之後,她臉色頓時變得慘白,雖然還是低着頭,可奴婢瞧得仔細,她那眼神可冷了,還在姑娘身上轉了好幾轉……”

藏碧不高興也是有原因的。霍元姬也算是嫡出的小姐,但并非大奶奶邢氏所出,根本就不算是霍定姚正牌的親姐姐。邢氏是霍修竹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從小親梅竹馬,感情深厚。而霍元姬的生母則是霍修竹一次外出時發生意外的救命之家,因着臺面上的原因,不得不還恩,這才以平妻之禮擡進了門,生下了霍元姬,難産而死。

後來邢氏嫁入了霍家,這大姑娘便養在了跟前。

當時霍元姬已五,六歲,早能識得人事。再加上她的奶娘是其生母的丫頭,時不時告訴她生母養母到底不同,這霍元姬便對邢氏有敬無親。再後來邢氏有了自己親生的女兒,便也淡了要和養女親厚的念頭。

正說着,紅素捧着一身新衣進來,她聽見藏碧後半句話,不由得伸出一只手,狠狠戳了藏碧一個腦門子:“你膽子越來越肥,嘴皮子越來越碎了。大姑娘和咱們姑娘的姐妹情分,是從小就在的。你這樣說,好似大姑娘有多恨我們姑娘似的,回頭讓大奶奶知道了,非得打斷你的腿!”

藏碧見紅素真動了幾分怒,趕緊捂住嘴,一溜煙跑出屋子,跑遠了才叫:“紅素姐姐別惱,今個兒是乞食節,大奶奶好生叮囑過咱們姑娘可別遲了,我先去瞧瞧外頭的動靜。”

紅素沒訓着人,搖搖頭也只得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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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定姚理清了前因後果,既然沒有提親一說,那就表示自家現在還沒有和皇家有什麽牽扯,心頭一塊石頭也放了下來。她瞧紅素一本正經的樣子,笑着扯住她的手,撒嬌道:

“好紅素,你可不要生氣,藏碧她也是關心我。再說,我知曉了道理,以後也不會再犯,這豈不是書上講的‘吃一塹,長一智’?左右不會有什麽皇家提親這檔子事,便是老祖宗那裏知道了,惱的也就是我拿外男說。大不了,我将事情說清楚,再在老祖宗跟前兒跟姐姐賠個不是好了。”

紅素聞言,慢了手裏的動作,突然低聲嚴肅道:“姑娘,你一點都不能提這個事兒了!難道姑娘是真忘記了,在頭天晚上,你一時貪玩,拉着奴婢躲在了大老爺屋外。剛藏好,就聽見屋子裏有人同大老爺談話,說的就是讓霍家與太子府結親的事情!這事情大老爺都沒拿到臺面上,你卻是稀裏糊塗地捅到了衆人面前……”

什麽?!

霍定姚剛剛定下的心,頓時被這個消息打擊得四分五裂。天啊!敢情是她自己抖了這事情出來?

紅素見霍定姚一臉被雷劈的模樣,不由得安慰道:“不過姑娘也不用煩心。大老爺和大奶奶下了嚴令,不許拿這個事情煩了老祖宗。且不說大姑娘自己不會提,便是其他各房的奶奶也不會上趕着讨罵找晦氣。所以奴婢才勸姑娘,不要再與大姑娘置氣,免得事情鬧騰開來,被別房的人看笑話事兒小,若真鬧到了老祖宗那裏,不僅大老爺和大奶奶臉色也無光,只怕姑娘你也要受罰!咱們老祖宗,是最看重規矩的人。”

霍定姚擺擺手道:“你說的我都省得,你放心,我不會同姐姐過不去。”她更關心另外一件事,急問道,“那後來父親是怎麽回答的?”

紅素擰眉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奴婢也聽不是很明白,大抵說了些太子身份尊貴,普通人家的姑娘高攀不起之類的。”

霍定姚自己也隐隐約約有了點印象,小時候是曾經躲到了父親房前,本來是想偷偷去看一眼龍戾帝禦賜給父親的玉如意。哪知道卻聽見了屋裏有人說話。她萬般不耐,心頭抱怨這人真是啰嗦得不行,過了一炷香都不走。那人聲音壓得極低,聽得她瞌睡都起了,那聲音絮絮叨叨,不停勸着……那聲音究竟說了些什麽了,好像有什麽“……朝堂……尊榮……太子……”,而父親則回了一句“霍家乃清流之族,豈可做攀龍附鳳之貪圖,惹後人恥笑……”

她眼睛一亮,連紅素和青歡給她胸前佩戴上了沉甸甸的項圈,金鎖,長命符都沒注意。她又仔細回想了一下,确定父親當時就是斷然否決的意思。難怪第二天她會一聽見三夫人提到太子府反應就那麽激烈,有學有樣的說了那句“太子府就算有金山銀山,咱們霍家小姐也是不稀罕。”

若真是這樣,只要父親的意思不變,她再從旁相看緊盯牢,相信在結親這件事情上,霍府不會被貼上太子一系的标簽。

想着,霍定姚的心重新穩了幾分。其實霍家乃百年世家,清貴之中流,幾經亂世也不曾随王朝的更疊而動搖,最關鍵是一點便是在皇族的殘酷鬥争中不偏不倚。她長嘆一聲又暗生警惕,自己的父親一向恪守祖訓,上一輩子自個兒的家族也不曾違背了祖宗家法,為何會卷入太子奪位之中去,最後落得個凄慘的下場,難道這裏面有蹊跷?!

再一回神,自個兒已經被紅素和青歡穿戴整齊了。她低頭一瞧,是大紅色的上襖搭配着同色系的長裙,還好襖子的領子和袖口都一圈雪白的狐貍毛,還有滾邊兒用了藍色,否則整個人全然是紅彤彤的。

霍定姚對着銅鏡又照了照,頭上照例是向後理,在頭頂兩側結紮,用兩條紅色的寬緞帶從根到頂束縛着,再用珍珠和金箔圈繞了三圈。雖然節慶裏适宜大紅大綠,包包頭也是眼下小孩子時興的裝扮。可是到是及笄後的裏子了,瞅着眼前稚嫩可愛的小模樣,還是說不出的不習慣。

她想了想,拉過紅素:“今個兒其他房的姐妹們如何打扮?”

紅素早恢複了以往的淡定,道:“早上派了外間的丫頭去過問了一番,幾房的小姐們都是紅色上襖配馬面裙。上襖的式樣一個月前就定下的,按照抓阄分別取了‘福祿壽喜春華秋實’幾個字兒,姑娘您正巧兒是個‘福’字兒做了滾邊兒。式樣雖然一樣,但是衣服這紅色稍有些不同,有的緋色,有的水色,除了元姬小姐同姑娘你穿戴的是正紅,其他的都不敢用。下面的裙色就各不盡然了,有配了天色藍的,還有孔雀綠的,也有鵝細黃,花紋也不一樣,菱形的,水波的,芙蓉花的……但是就姑娘你上面繡的是金鳳。”

“首飾呢?”

紅素又答:“自然都不差,金滾珠兒,金拈花兒,鎏金兒,金鑲玉兒。在老夫人面前,自然是好的都要戴上,再說了各房奶奶也攀着喜慶富貴,姑娘這次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應付了過去。”

紅素的意思霍定姚明白,往日裏大家衣飾各不相同,暗地裏都存了攀比之心,何況這次式樣顏色又幾乎一致?若想要在這裏面出彩,其他的姐妹們定會在首飾上別出心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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