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秘密
果然,王氏痛心疾首,連連捶胸道:“太子怎麽會這樣犯渾吶!難道他不知道當年的六親王、八親王、九親王是他父皇的死對頭?如果不是他父皇骁勇,又得了殿前督檢點拼死護駕,現在的皇帝早就換了旁人!他還敢為這些亂臣賊子求情?若當年真被他們得手,他這個太子早就被斬殺在太和廣場了!”
王氏一口氣沒順過來,聲音高了幾分。那婆子連忙勸住,替她順了氣才道:“老爺說了,太子耳根子軟,這事兒肯定不是他自己的主意,定是那邊使壞,教唆了太子。老爺回來又說,除了太宰,這事情只有沈皇後知悉。”
聽到這裏,王氏似乎略松了一口氣,道:“沈皇後是死去的德昭皇後親妹妹,膝下又無子,自小便将太子養在膝下視如己出,自然會幫襯着。”
婆子點頭,“還好有沈皇後在,勸了皇帝,又拿死去的親姐姐惹了皇帝心軟,才壓下不發。否則,只怕會火上澆油。”又道,“沈皇後還打發了宮人告訴老爺,內廷一切有她在,叫老爺自然不必擔心。說來沈皇後的家族與夫人家還有姻親關系,算來夫人也是沈皇後的遠房堂親。”
王氏這次真正放下心來,“那是自然,因着這層緣由,王家必會助太子一臂之力。再說了,太子是德照皇後的嫡出正統,皇帝怎麽也不會選其他皇子繼承大統!”
确實不會,若是皇帝一直在,太子也許會順利繼位。只可惜皇帝短命,兩腿一蹬後太子直接被咔嚓掉了。霍定姚翻了一個白眼,在強大武力的面前,再正統的血脈也沒有用,管你是不是太子呢,又不能拿這頭銜當金剛罩。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王氏嘆道:“話雖如此,但是還是得讓哥哥有機會提醒一下太子,這宮裏面的太子的兄弟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遠的不說,便是二皇子,我瞧着都是不安分的主。”
那婆子似乎笑了一下,有點不以為意。王氏卻惱了,聲音又尖了上來:“難道我說得不對?你們就只盯着宮外的那位,我多次提醒了沈皇後,她似乎也沒放在心上,說不定真會吃大虧!你倒是說說,外面那位情況如何了?”
婆子噎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形勢确實不大好。太子雖然是監國,在朝堂上頗有建樹,逐漸取得了大臣們的口碑。但是那位在軍中多年,平定了南疆、西北的混亂,在軍中威望極高。雖然生性殘忍,坑殺降将士兵,又血腥屠城,老人婦孺全不放過,但是大司徒連同天策将軍、大理寺太常卿聽說是支持着的。”
“如此心狠手辣,當口誅筆伐,這幫人真是瞎了眼嗎?按理說,那人存了叛逆之心,皇帝應該早就将他貶為庶人才是。”
霍定姚本來還沒弄清那位是指哪位,這樣一聽再加上上輩子經歷的,頓時明白她們是在說四皇子。雖然她也不待見上輩子抄了她家的這個四皇子,但是對王氏的言辭更加不屑。王氏想法未免太過簡單,手掌兵權,連皇帝也是會忌憚三分的,何況是下面有眼色的大臣。再說了,四皇子的野心從來沒放在明面上,倒是保家衛國,勞苦功高的模樣,太子一系的人也沒辦法讓別人陰溝裏翻船,真是癡人說夢。
婆子勸道:“夫人息怒。那人的行為自然會有報應。咱們別再提他,還是想辦法幫太子要緊。老爺這次讓我過來,也是有更重要的話要問,夫人讓霍府與太子府聯姻事情進展得如何了?”
什麽?霍定姚差點驚叫出聲,敢情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三房這個王氏?她穩了穩心神,不顧一直蹲着腿開始發麻,又将耳朵往牆上湊了湊。
屋內王氏道:“這個讓哥哥放心,原本大房不同意,老祖宗又更聽信大房的話。我無計可施,卻瞧見二房的那個金姨娘貪圖富貴,雖然只是個酒娘出身,卻深得二房老爺喜愛,我便有意給她支了個招。沒想到她還挺能來事兒,還真成了。”她冷笑一聲,“帝王家的就算是個妾,也是大大擡舉了她了。”
婆子緊接道:“可不是嗎?只是一個當姨娘的,又沒有什麽家世,女兒又是庶出,原本是萬萬配不上太子。”婆子頓了頓,擔憂道,“夫人這樣做,萬一被侯府上下知道了……”
“不會。金姨娘是個沒頭腦的,我随口說的話,無憑無據,沒有特指。她是自以為是她自己聰明想到,不會懷疑上我這裏。”王氏打斷她,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在屋子裏轉了半天,才嘆了一口氣,“眼下也顧不得那麽多。太子一系勢微,我這個做姑媽的怎麽也得想想法子,也指望能為王家分擔些。只要霍府支持太子,朝中,再說以後事成,侯府便是因着太子雞犬升天,自然也會感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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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霍定姚原先還以為金姨娘是聽了自己的話起了心思,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她心頭起了滔天怒火,忍不住萬般詛咒,你也知道太子是扶不起的阿鬥?你也知道太子勢微對手有鐵蹄在手?你也知道支持太子的都是些拿不出手的言官之流?你王家要支持太子,霍家沒有立場反對,但是你為了娘家拉夫家下水,是不是就太陰毒了一點?更別提,還是在明知道敗的可能更甚的情況下,這個王氏到底有沒有身為霍家媳婦的自覺。
那婆子也附和道,“可不是這樣,到時候夫人在侯府的地位也就更加穩固了,說不定這霍老太太,還會對夫人另眼相看。”
王氏道:“這些都在其次,我也不看重在侯府的什麽地位。王府那邊還有什麽別的消息……”
霍定姚還想再聽一聽,小院門口卻傳來了動靜。伴随着腳步聲的,還有剛才那個小丫頭的呼喚:“十姑娘,您在不在裏面?”
她這一喊,屋子裏的人頓時變了臉色。屋子外的霍定姚更是叫苦不疊。
王氏砰一聲推門而出。那小丫頭正好踏過半月拱門,瞧見了趕緊福身行禮。王氏一把推開她,目光在院子裏緊緊掃視了一圈,厲聲問:“姚丫頭過來了?”
小丫頭原本找到了王氏還滿心歡喜。卻見王氏滿臉不快,心頭一跳,不知道哪裏惹了三奶奶不快,于是便低頭惴惴道:“回三奶奶的話,方才十姑娘和趙姨娘并言哥兒一同過道了瑞玉軒。‘喜食’的分派奴婢不敢擅自做主,十姑娘和趙姨娘打發奴婢出來尋三奶奶。奴婢之前沒有尋找到,便折回了東廳想請十姑娘和趙姨娘明日再來。誰知十姑娘久等奴婢不耐之下,也出來尋了。奴婢怕出岔子,出來又好找了一番,剛剛經過外邊,瞧着裏面隐隐有燈火,便一路尋到這兒。”
王氏聽了頓時大怒,甩了她一記耳光,道:“你個賤婢,怎麽行事兒的?來了貴客,也不好生伺候着!還把人丢在一旁自己跑出來!我平時是這麽教你的?回頭自己去領罰!”
這個蠢奴才,不幫她盯梢,還傻乎乎的聽旁人的話出來,現在定姚那個丫頭片子不見了,誰知道會不會跑到這裏來。
小丫頭頓時紅了眼眶,倍感委屈。東廳只有她一個人,她不出來通傳,誰來通傳?但是瞧着盛怒的王氏,只敢捂住臉,到底不敢多分辨什麽。
王氏還生着氣,又道:“你把這院子裏裏外外好生瞧一瞧,萬一姚丫頭走累了,指不定在哪個角落就睡着了。還有這裏的其他幾間屋子瞧一瞧。今天不找到人,你就給我在院子裏跪到天亮!”不查個仔細,她決計不會安心。
正在此時,院子門口又傳來一個歡喜的聲音:“三伯娘,原來您在這兒吶!”
兩人擡頭一看,那個梳着包包頭,戴着明晃晃的金手镯,一雙大眼狡黠轉着的,不正是霍定姚?
霍定姚一路小跑進來,還微微喘出幾口白氣,見那小丫頭也在,更是連連抱怨,道:“原來你早就找到三伯娘了,卻只顧着在這兒聊天,害得我和趙姨娘好等!”她仰起頭,“三伯娘,您可得罰她,我走了一大圈,不說‘喜食’沒讨上,茶水更沒有一口呢。”
王氏見她滿頭是汗,确實不像在哪裏久停了的模樣。而且她确實仔細查看過,又和婆子在屋裏說了半柱香不到的工夫,聽見丫頭叫喊立馬出來,這院子只有一個入口,如果真有人偷聽,這眨眼的功夫哪裏跑得出去?再說了,霍定姚從外頭進來,更不可能是剛才就呆在院中。
想着,王氏不由得怪她自己吓自己,也慢慢打消了疑慮。勉強擠了一個笑:“你先跟着這死丫頭回去,三伯娘還有些東西沒找到,收拾好了,馬上就過來。”
回到東廳,趙姨娘正站在門口,滿臉焦急。看見霍定姚同小丫頭一路回來,才放下了心。
她瞧了瞧霍定姚,自責道:“姑娘可讓姨娘擔心壞了,也怪我急昏了頭,就讓你單獨跑了出去,若再掉到了水裏,不等老祖宗和大奶奶把我剝了皮,我自個兒也在南牆一頭撞死算了。若是沒尋着三奶奶,咱們心意到了,相信三奶奶也不會再怪罪。”
霍定姚搖搖頭,她胸口劇烈起伏,自顧自找了一個茶杯,猛灌了幾口茶水,這咚咚咚跳的心兒似乎才平緩了下來。
“姨娘不必自責,也是姚兒自己要出去尋找的。再說了,這裏又沒有湖水,我怎麽會不小心掉進去呢?”
話沒說完,王氏便打簾進來,倒是客客氣氣招呼了兩人。
霍定姚一顆心又懸了,三伯娘是什麽樣的人,她可清楚得很。若是往常,只怕會不鹹不淡聊兩句,便将她們打發走了。如今這番做派,指不定還在懷疑自己!
果不其然,王氏不着痕跡問了趙姨娘幾句話,比如她們是什麽時候過來的,一路上都遇見了誰,為什麽姚丫頭會單獨出去轉悠。
趙姨娘不明就理,中規中矩道:“戌時三刻過來的,一路人也就姑娘和我。說起姑娘一個人跑去找三奶奶,本是心疼她弟弟,我雖來不及攔阻,卻是我的過失,還請三奶奶責罰。”
王氏才懶得聽她說這些,她們大房的人不懂規矩,管她什麽事。
她緊緊盯住了趙姨娘,“卻也不是什麽大事,姚丫頭一向是個活波的。雖說如此,也不該放任她跑出去那麽久,若生了什麽意外,我這個做伯娘的,可怎麽向大奶奶交代?”
趙姨娘剛要回答,卻忽見霍定姚沖自己微微搖頭。到了嘴邊的話立馬掉了一個頭:“三奶奶說笑了。十姑娘不過去了一盞茶功夫,況且又是在瑞玉軒,最是穩妥不過的。方才不就有小丫頭跟着她回了嗎?”
王氏心頭一松,從這裏到後屋确實得花上那麽多時辰,若腳程慢的,半炷香的時間也是有的。
那小丫頭卻愣了一下,插嘴道:“不對呀。方才我回來的時候,十姑娘就不在這裏了呢。我從這裏去後屋,可花了快一炷香的功夫呢。”
王氏的目光頓時厲了起來。
趙姨娘一笑,神情卻淡了幾分,“還不是得怨這院子太大。你第二次剛走,姑娘就回了東廳。我們又等了好半晌,實在是天色太晚了,姑娘才又着急了起來跑出去。”
那小丫頭頓時白了臉。自己尋不到人,累得小主子自個兒去,還是去了兩次。不說被大奶奶知道的後果,便是三奶奶也定會責罰自己的。
王氏本就氣不順,道:“你自己不中用,還敢在這裏胡亂開口,還不退下去自己領罰。”
回頭卻是再也尋不出來霍定姚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雖然仍有疑慮,但是也暗想還是自己多心,便吩咐了另一個小丫頭撿了盒子,分別給了霍定姚和言哥兒:“今天裏裏外外事情多,難為姚丫頭和趙姨娘還得空前來。天色也晚了,就不久留你們。”
霍定姚巴不得早點離開,趙姨娘也識趣,兩人便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