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迎接
霍定姚撇撇嘴,也不知是不是上次母女之間說了那些“閨房”貼心話,大奶奶突然就對自己的禮儀舉止上了心,回頭還便喚了自己身邊的幾個丫鬟過去,應該是好好地耳提面命了一番。
她猜都猜得到,那些話不外乎就是姑娘大了,應該坐不露鞋、笑不露出,行動間一步三搖,緩緩生蓮。
邢氏一直希望将霍定姚教養成一位淑女,最近還琢磨着要禀了老祖宗,給府裏請一位女夫子。
當家奶奶如此慎重,搞得霍定姚身邊的人都開始愈發小心言語起來,就怕不小心把姑娘給帶歪了。其中又以紅素将大奶奶的命令執行得最為嚴格,幾乎對姑娘頭發梳得有一根不整齊的,都能将小丫頭數落一頓,恨不得從頭到尾全部由她自個兒親自上陣。
紅素左右比劃了一番,才從最裏層的匣子裏面選定了一對墨綠色的耳珠子。她讓小丫頭舉了銅鏡,道:“這是年中五老爺從南海帶回來的,若今日瞧見姑娘戴上,想必心裏定會高興。”
霍定姚也很滿意,五伯父眼光一向獨到。這盛京裏的珍珠多為魚肚白和淺粉色,這種黑中帶綠的實屬少見,加之天生就圓潤剔透,簡直璀璨奪目。
藏碧也笑道:“可不是這樣,我記得那還是七月末的事情,五老爺說了,只有在夏潮中從海裏撈上來的珠子,才能見着這樣稀奇的,即便是這樣,也不是想有就能遇見的!”
霍定姚一愣,露出疑惑的神情:“我記得五伯父每半年才有得有一次機會回京,若前次回來是七月,下次理當在明年兩月——為何卻提前了?”
這事情藏碧哪裏知道,想了想猜測道:“許是局裏的規矩變了,或是五老爺有什麽要緊事傍身也說不定?”
府內所有人都聚在前廳。邢氏不在,去了世家诰命夫人相邀吃茶。大老爺還留在部中未返,三老爺和四老爺早上出去會友。即便如此,剩下的奶奶少爺和小姐們也擠滿了一屋子。五老爺向來得寵,其餘房的人不管心裏怎麽想,這個時候都得帶着十二萬分的期盼陪着。
五奶奶佟氏也由丫鬟扶了出來,柔柔弱弱地站在最末,好幾個以姨娘、婆子都站得比她靠前。
霍老祖宗等得心焦,接連打發了幾撥人到城門去看,每次都回答快了。
當家之母心慌,做媳婦的自然也不能表現出沒有一點着急。妫氏最近比較得臉,第一個開口道:“叔叔這次一去就十八個月,難免母親想念。只是多少日子也等過去了,不差這一時半刻,若催得急了,下面的奴仆辦事毛躁,惹小叔發脾氣就不好了。”
“說得也是,”霍老夫人連連點頭,“就讓他們慢慢走,開兒一路趕回來,到家還因我這個老婆子受累,也就太可憐了。”
王氏偷偷蔑了妫氏一眼,也跟着谄笑道:“四弟妹這話差了。小叔自然懂得母親的心意,只怕叫他慢着走,他也恨不得插了翅膀,飛到母親身邊。”
自從上次吃虧後,她就對妫氏也陰陽怪氣的,想必也是記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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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氏一滞,看老祖宗也微微同意王氏的說法,心頭不由得暗惱。不過她卻也知道在這個時候與她這個三嫂置氣,定會壞了老祖宗的心情,便背過身去讓下人準備好熱茶,像沒聽見王氏的話一般。
王氏沒點燃四房的炮仗,回頭瞧見佟氏悄悄立在後面,小臉尖尖,一股小家子氣。心知老祖宗本就不喜歡這位五奶奶,不由得将槍頭對準了五房:“瞧我們五弟妹也來了,這平日裏金貴得緊,好不容易也出了一回屋子,否則我還真忘了咱們霍府還有這麽一號人物。若說咱們這裏面最有資格心慌的,那還是得算咱們尊貴的五奶奶。”
霍定姚微微一皺眉。
佟氏不僅出身商賈,原先更是庶出,身子三天兩頭的病着,上次乞食節沒到的就是她。大抵她自己也知道身份,平日裏按照規矩晨昏定省做全了,就安安靜靜呆在屋子裏,生怕惹了眼。
只是王氏這一開口,衆人目光全落在她身上。到讓她顯得有了一剎那的慌亂,只不過又飛快鎮定了下來。
霍老祖宗臉色一下就落了下來,瞥了佟氏一眼,不高興道:
“平頭百姓家裏的婦道人家,尚且知曉恪守本分,為自家丈夫張羅打理。你既然嫁入了侯府,就當一切為自己的丈夫考量。你身子也不好,難免照顧不了自家老爺。這樣罷,回頭我做主,選幾個伶俐的丫頭和你一同伺候五老爺,也是我這個做娘的心意。”
若不是修開硬是看上了這佟氏,否則她這個做母親的怎麽會點頭同意這樣一個病歪歪的女子進門?更別提那些門當戶對了……不行,怎麽樣兒子身邊也得有三兩個可靠的。
佟氏頓時白了一張臉,張口想說什麽。
她家陪嫁的婆子偷偷一攔,到底住了口,沒有當場頂撞霍老祖宗。只不過那婆子卻在瞧見王氏之時,怨憤之色一閃而過。
王氏沒瞧見,只顧着心頭暗自得意。
霍定姚瞧在眼裏,五奶奶佟氏不比上輩子的自己大幾歲,難得的是居然沉還得住氣,也真是難為她了。雖然說長者賜不可辭,不過五伯父是個什麽樣的人,随便使點本事便能把祖母哄得高高興興,這樣的話從五奶奶進門就沒消停過,也沒見潇然軒真進了什麽人。
她多看了佟氏幾眼。後者見着霍定姚遞過來的安慰眼神,倒也點點頭,溫柔一笑。
又等了一刻,好不容易見着張大總管歡天喜地的跑進來,氣喘籲籲報喜道:“給老祖宗報喜,五老爺回府了!”
說着,就聽見外門一陣喧嘩。但見一個高挑男子轉過大門前的刻福照壁,着一身紫色官袍,風塵仆仆,不正是霍家五爺霍修開是誰?
霍老祖宗一下子就了站起來,顫顫巍巍沒往前走兩步——霍五爺已經大步踏入屋內,跪倒在霍母面前:“兒子不孝,讓母親憂心了!”
霍老祖宗頓時大哭:“我的兒啊……”
卻是哽咽在喉。
衆人忙慌不跌地安撫了起來。王氏忙着遞水,妫氏忙着撫背,衆人嘴裏又勸着開心的話。好不容易才讓霍母的情緒平複了下來。只是一見到兒子,還是禁不住摟着說了好一番話,不外乎就是埋怨霍修開這個狠心的兒子一去就渺無音訊,出門也不懂得照顧自己,這人也瘦了,那衣服也磨邊了。
說着,情緒又激動了起來。
旁邊的人都趕緊勸住。
王氏這次擠到最前面,擺出一副垂淚的樣子道:“叔叔可是不知道!咱們母親是日裏哭,夜裏哭,瞧見你留下的信字也哭。夜裏哭得急了,還咳嗽。心裏念念的都是叔叔,叫我們做媳婦兒的看了好不跟着傷心。常言道,母子連心,這好不容易盼着叔叔回來了,老祖宗的心呀,才從天上回到了胸口。”
霍老祖宗好不容易止了眼淚,橫了一眼王氏,道:“瞎說些什麽,叫我的開兒聽着難過。”
口氣倒是沒有真在責怪。
王氏得了話,樂得跟個什麽似的,接嘴道,“媳婦兒說的都是真的。叔叔一回來,老祖宗的精神喜氣就是跟昨個兒不一樣,我特意吩咐讓廚房的婆子用了王府送來的南國香米,又添了長白山的參片兒泡茶。聽屋子裏的丫頭說,老祖宗最近午食都多用了小半碗飯,夜裏也睡得更踏實了。”
霍五爺拱手:“難為三奶奶上心,我瞧着母親的身子骨卻是比去年康健了許多。”
王氏喜滋滋的:“這哪裏是我的功勞,還不是小叔回來得恰逢其時。不說母親整日裏挂心,便是你的三哥,那也是常常叨念着你。這不,我還特意準備了小叔愛吃的青山眉峰,一會兒便送過去。”
這話說得,好像別房的都不惦記一般。
霍五爺原本還挺有幾分耐心,慢慢的眉頭便皺了起來。偏生王氏還不自知,竟然又開始說起了潇然軒內的後宅事,說那裏的婆子不盡心,得請霍老祖宗掌眼,重新挑選幾個合适的。
霍五爺已十分不耐。再一看妻子佟氏孤零零撇在最後面,只能眼眶微紅委屈地看着自己,臉色更不好了。
外面還有一些婆子、丫鬟和小厮一瞧這情景,都忍住不掩嘴偷笑。王氏只顧着想奪回在霍老夫人心中的地位,不停表現,可是她也太不會挑選時候了。霍府今日第一是母子團聚,第二是夫妻團聚,第三才是手足之情,兄嫂弟媳的也可表示一番,但是也要注意身份不是。
王氏這般顯眼,搞得她好像才是五奶奶一樣。
霍定姚忍不住想扶額,說王氏沒心機,偏偏使勁了手段要摻和奪嫡之争,說她有心機,有時候做出的事情又讓人十分無語。這個時候可別鬧出什麽不愉快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她故意拉着佟氏的手,走到了霍修開跟前,揚起小臉笑道:“五伯父,姚兒也很想您呢。還有五伯娘,您瞧瞧,都歡喜得說不出話了。”
霍五爺這次沒在佟氏身上過多停留,卻摸了摸霍定姚的包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