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夫妻

金姨娘一噎,連忙又堆滿了笑,“瞧我這張嘴,盡說些渾話。這皇家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了,多少女兒都想能有光耀門楣的榮譽。姑娘去了只會享福,只不過外面的人到底沒有自家人貼心,我家莊蓮雖然樸實了一點,到底也與姑娘只差一歲,不比其他小的咋咋呼呼,又沒有嬌生慣養的脾性,若能服侍她姐姐,也算是相得益彰。”

霍元姬沒吭聲。

金姨娘的話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她此去太子府,必須要有自己的人。年紀小的不醒事,只怕一進去就會生禍事,平白牽連自個兒。年紀稍微大一些中的,嫡出自然不考慮,一是身份擺在那裏,二是就算老祖宗和老爺們同意,她也不想為自己添一個敵手。

得選一個老實聽話,又眼色極佳之人。

其實霍莊蓮不是她心目中首選,她這個二庶妹人呆呆的,不夠機靈。好在人簡單,肚子裏沒什麽彎彎腸子,更沒有想往上面爬的心思。就像自家奶娘說的那樣,有胸無腦,最好控制,何樂而不為?

金姨娘見霍元姬神情松動,更加賣力道,“再說了,姑娘始終是霍府的嫡出大小姐,身系咱們一族的世代聲望。不僅大老爺,咱們二老爺在朝堂之上自然也會鼎力相助。”

霍元姬終于一笑,伸手握住金姨娘雙手,“姨娘言重了,莊蓮妹妹聰慧可人,我若有幸為家族添福,最不舍的就是自己的親人,還望姨娘到時候不要心疼妹妹遠去,不肯讓她陪在我身邊才好。”

金姨娘離開後,霍元姬懶洋洋倚靠在西窗邊,瞥了一眼桌上放着冷掉的糕點盒子。奶娘見了,喚道:“快來人,将屋子收拾幹淨。”

菊雁領了一個小丫頭進來,貴重的就收進櫃子,易潮的就納布匹包裹起來,待最後瞧見那盒糕點,猶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該不該撤掉,拿眼角偷偷去瞅霍元姬的臉色。見她從頭到尾根本沒瞧上一眼,又去看旁邊的李奶娘,見她明顯一臉嫌棄的模樣,便趕緊撤掉退出了房門。

她本想直接丢掉,見那糕點模樣精美,平日裏也吃不着如此好物,偷偷揭開了塞進嘴裏。正巧碰到最下層的格子,那金飾便掉了出來。

菊雁大喜,貪婪地拾起來,猶豫了一下,再左右一瞧并無人,便偷偷塞入了自個兒袖裏。

奶娘不滿道:“那個金姨娘也不掂量自個兒的身份,真是給了三分顏色,就以為自個兒可以染金。她是個什麽東西,也敢吓唬小姐。”

“奶娘何必和這些當妾之人一般見識,再說此前你也不是讓我帶着霍莊蓮?這個時候她母親眼巴巴趕着上趟,我們又何必趕盡殺絕。适當敲打敲打,便是了。”

奶娘連忙點頭道,“小姐的心性越發有世女風範了。只是奶娘不明白,此前我們需要這個金姨娘給二老爺下*藥,到了這個時候,倒也不是非她不可。”

“自從知了奶娘說的那些事,我就像做了一場夢,”霍元姬頓了一下,神情十分冰冷,“三伯父和四伯父僅有一個功名在身,沒什麽用處。五伯父奶娘你也知道,一回來就鬧得不可開交,雖然被趕去了後山,聽說霍定姚沒少給老祖宗求情。她為了将我鬥倒,不惜将家族抛在一邊,此前五伯父就疼愛她,往後一樣不會站在我們這邊。這次皇帝雖然是下了旨意,可這府裏的人人心不古,為一己私利定是會想方設法從中作梗。邢氏和霍定姚本想掐死了我,沒曾想蒼天有眼,讓她們落了空。換做了你,會甘心作罷?”

李奶娘心中一跳,收起了滿臉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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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姬十分警覺,“有什麽話可是瞞着我?”

李氏幹笑一聲,“哪裏有?如今滿府都喜氣洋洋,就等着小姐您雀屏中選!”

霍元姬垂下眼,忽然發問,“祖母那邊可有動靜?有沒有派人來碎月閣?”

“這,”李奶娘噎了一下,小心措辭了一番,才繼續道,“主屋那邊召了各房的老爺和奶奶過去,還特意召了五爺。聽主屋的婆子說,老夫人臉色平平——當然這是因着大病初愈——只言兒孫自有兒孫福,既然天家如此,侯府也要重視,斷不可草率行事。說罷,才讓丫鬟們扶去了祠堂吃齋念佛。”

“想不到奶娘你也唬弄我!”霍元姬神色莫測,轉過眼去盯緊了李氏,“祖母只派了鴛鴦出來,根本沒有親自過問我的事情!讓一個丫頭傳話,這不是在打我的臉嗎?這事兒府裏下人都偷偷咬着舌根,你以為我當真就聽不見?”

李奶娘一驚,張嘴想要辯解。霍元姬揮手打斷她,恨聲道:“聖旨下了好些天,父親匆匆來喚過我前去一次,不過寥寥數語!祖母至始至終不曾見我,這哪裏是疼我寵我的态度?!——我,我真沒想到,他們個個都見不得我好,老的糊塗,小的奸惡!”

“小姐!小姐!”李奶娘急了,“這話說不得,埋在心裏便是了!”

霍元姬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氣,捏緊了繡帕。神色間更加陰霾。

李奶娘見了,連忙心疼寬慰道,

“老夫人雖沒出面,但并不是不在意小姐,只是覺得違背了祖宗定下的規矩,可到底沒有反對。再說了,這天家的旨意,侯府哪裏敢說個不字?就算有的人不高興,我們何必與這些人一般計較?倒是她們自個兒失了算計,現在不知道多惱羞成怒着,我瞧了大奶奶滿面怒容,狠狠剜了惠姨娘好幾眼。二奶奶也不高興,直拿眼神戳金姨娘,瞧那樣子呀,是恨不得往其身上燒幾個洞出來!只有三奶奶真心為小姐高興,不住招呼下人們開始甄選最精美的衣服款式,說是要拿出以往在宮中瞧見的最華麗的式樣出來,給霍府錦上添花,到底出身不一樣,這心性氣派就是比一些也是當家奶奶的人強!以往府裏的人總有些瞧不上這王氏,說來,我們倒是應該和三伯娘多走動走動。”

霍元姬聽了,冷笑一聲,心底到底舒心了幾分。

主仆倆一時靜默,李奶娘小心翼翼給杯裏添了三分熱茶。

霍元姬瞧了,放柔了聲音道:“以前總以為說話可親的,內心也是好的。說話尖利的,心窩子也一刻薄。如今看來,真不是這個理兒。我先前錯怪了奶娘,奶娘可別記在心上。”

“這些事情小姐不必在意,只要知曉老奴一片真心便是死了也能瞑目!說來,還有那個五奶奶,不也瞧着一副溫柔多情的模樣,回頭就撺掇了五爺去了大老爺那處!”

霍元姬又緊了神色,“可知道他同父親說了些什麽言語?”

“還能是些什麽?!總是那些不中聽的話罷了!”李奶娘撇嘴,“這五老爺一出了祠堂,立馬就去了錦華軒。同大老爺也不知道在廳裏說了些什麽,伺候的下人只知道,大老爺臉色甚是不好。只怕這五爺又是在吹那股子歪風邪調,可惜再怎麽也翻不起浪來。跟我交好的那婆子說呀,這五爺離開錦華軒的時候,可是滿臉失望,如喪考妣!”

奶娘放低了聲音,繼續道,“還有,聽說有人偷偷告了秘,說五爺被關了起來全然是三奶奶朝老祖宗使了壞,所以這會子五爺特別記恨三奶奶多事……說來也奇怪,這五房的突然就對三房的上了心,好像派人在外查一些什麽事兒呢。”

霍元姬擺擺手,對此并不太上心,不甚在意道:“也不奇怪,三伯父和四伯父一向都瞧不上五伯父,又怕往後分家産,五房的依仗了老祖宗和我父親的偏愛得了更多産業,這一有機會就在霍老祖宗面前上眼藥。這次五伯父折損面子,吃了大虧,如何不想着掰回來一層?只是這些與我們并無太大幹系,不過是他們狗咬狗,一嘴毛罷了。”

李奶娘心裏卻不這樣認為,本想再多提醒一番,見霍元姬隐隐含了不耐。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霍修開出來後,确實立馬去了錦華軒找自個兒大哥。兩人也不知在廳內說了些什麽,伺候的下人只知道大老爺臉色青白交加,五老爺更是滿臉失望。

霍五爺一路嘆氣地踏進屋子,佟氏在一旁安靜陪坐着,本有的幾分欣喜也在瞧了自家老爺臉色後淡了下去。她心知,五爺本就不願意霍府同皇家結親,定是想出了祠堂後盡快與大老爺告之透徹。

然而現在一道聖旨下來,卻不是這霍府想或是不想的了。

佟氏便勸道:“老爺心中不豫,妾身也明白。說來也是時機不巧,大房的已經在為大姑娘擇親,選了幾個世家,就差最後關節。可這聖旨偏偏下得急,大老爺總不敢明目張膽的再為大姑娘定下親事,這可就是抗旨不遵了。”

霍五爺臉上閃過一道訝色,“你這話的意思豈不是,大哥原本就改了心意,不聽那霍修繼的胡言亂語?”

又冷道,“若不是他下令将我關了大半個月,哪會兒如此煩惱。”

佟氏想起了十姑娘那晚的話,趕緊澄清道:“老爺您對大房的也別存了偏見。那天下午,這三房嫂嫂硬是想将您送到別院莊子上,是十姑娘勸了老祖宗,這才請老爺去了祠堂。”

“是她?”霍五爺神色一下就變得十分莫測。

佟氏點頭,“三嫂一向同皇家親近,也許是老爺的言語惹惱了她,這才出了這馊主意,目的自然是為了讓老爺難堪。”

三房和四房一向都瞧不上他們五房,又怕往後分家産,五房的依仗了老祖宗和霍大爺的偏愛,得了更多産業,一有機會就在霍老祖宗面前說些不中聽的。

“若真是如此便罷了。”霍五爺并不糊塗,起身負手而立,“我剛回府那日,你這個嫂子言行浮誇。雖然她一向行事張揚,沒有個穩妥的。但是那天旁人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王氏在前廳的之時,就多次阻攔我與母親私下言談,後來我與二哥相談,也是她在一旁出言相譏,挑撥是非。”

三房的行徑,如今想來,都是有心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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